足壇教授金志揚

2006年10月31日，學生軍北京理工大學足球隊在點球決戰中，以總比分9比8戰勝天津火車頭隊，從而晉級下一年度的中國足球甲級聯賽。

在中國足球全面低迷，各支國字號球隊折戟沉沙、戰績不佳，國內聯賽步履維艱。國內媒體對中國足球出路在哪里不斷發出疑問的時候，前米盧蒂諾維奇時期的國家隊助理教練、現北京理工大學足球隊教練金志揚在沉浮4年之后，以一句“體育回歸教育”又被輿論推到了浪尖。

今年4月28日，北理工召開新聞發布會，正式對外界宣布今年開始征戰乙級聯賽。老帥金志揚站在講臺上，老氣橫秋地以一句“我就是想改變中國足球的思路”拉開了征戰的序幕。

不難發現。在金志揚身上烙有很深的足球印記。正如他所說的，“40多年獻給足球，不為別的，我就是喜歡它。”

直來直去的性格

不熟悉金志揚的人，都會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嚴厲、不好接近的人。但是，與他長時間交往后都會發現，他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直來直去。甚至有時還會耍點小孩脾氣。

為了備戰乙級聯賽，北京理工大學隊在聯賽前進行了一系列的熱身賽。其中一場是與北京體育大學足球隊踢。比賽當天，天空中飄著細雨。上半場的比賽一直踢得很沉悶。期間，記者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想請教他。不成想剛一開口，就被他一句“你干什么?我正在指揮比賽呢”給硬邦邦地頂了回來。過后一位熟識他的老師告訴記者，金志揚聚精會神面對足球，尤其是指揮比賽的時候，誰打攪他肯定都挨批。后來，他卻和顏悅色地同意我采訪他。

熟悉老金的人都說，他就是這么個直率的人，喜怒哀樂都不善于掩飾，所以免不了有時得罪人，甚至是一些領導。 “其實我知道我的性格和脾氣容易得罪領導，我也不會為了迎合誰而改變什么，但我跟普通人都特別合得來。”他說。

不提國安恩怨

熟悉金志揚的人都知道，他的球員生涯是在北京隊度過的，教練生涯中的輝煌也是在北京國安俱樂部創造的，所以他的內心一直有很濃重的國安情結。以至于1 999年，當金志揚率領天津隊2比1戰勝北京隊的比賽結束后，他面色冷峻，合上筆記本沖出記者群走向休息室時拋下一句：“贏了國安，我不舒坦。”這句話成了10年中國足球甲A聯賽中的經典語錄。

金志揚一直把自己看做是北京國安俱樂部的一分子。2002年，當國安俱樂部通知他把檔案關系轉走時，他甚至愿意以退休為條件把關系留在國安。后來，當發現自己的檔案關系被轉入北京市人才市場時，金志揚陷入了沉思。談及當時情形，他坦言那是他一輩子最難接受的事情。他說：“我們這代人總是希望有自己的組織，而當時我卻發現我突然成了沒組織的人了。”現在的金志揚已經不愿再提起當年與北京國安隊的恩怨。

從1960年，被北京體工大隊選人足球隊開始，從球員到教練，金志揚所從事的工作，一直與足球有關。在他看來，足球就是自己的生命。“一輩子搞足球，我就是喜歡。搞了我一輩子喜歡的工作，我活得很快樂。”

2003年，身處下崗狀態的金志揚應邀擔任北京理工大學足球隊的教練。他說： “我今年都快63歲了，可以退休頤養天年了，但是我認為自己還能為中國足球做點事情。尤其是接觸了學校足球，才發現學校足球是很有前途的。應把足球的根基扎在學校。現在很多體工隊招不到人，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對于中國足球而言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的思想中，“體育終要回歸教育”。在他看來，中國能夠出現100所像北京理工大學這樣為足球培養人才的大學，就可以輻射到1000所高中、10000所初中、更多的小學。

“他這是在拼命”

2003年10月，金志揚帶領北京理工大學隊參加在四川舉行的全國大學生足球聯賽。一天他的身體突感不適，肚子發脹得厲害。在四川大學華西醫院，手術一直進行到天亮。醫生為他切除了結腸的癌變部分，并為他做了腸造瘺。一個多月的治療后，金志揚被轉入北京協和醫院。后發現在四川的手術不是十分成功，又開始做化療。他的“六十大壽”也只是一頓簡單的家宴和朋友們濃縮在電話里的祝福。

據北京理工大學足球隊隊員回憶：“在后來一年多的時間里，由于結腸切除，他一直是身體上帶著糞兜才得以排尿便，直到做完回腸手術。”金志揚說：“剛開始，醫生并沒有和我說實情。他只對我說我是不幸中的萬幸，不幸的是得了癌癥，幸運的是得的這種癌還能夠控制。”

即使在身患絕癥的情況下，金志揚還是難舍對足球的情緣。2003年，在北京理工大學的邀請下。他帶領北京理工大學足球隊以“中國大學生隊”的名義參加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并取得不俗的成績。而金志揚的足球情結也得到了隊員們的理解。隊中的主力后腰王緒告訴記者：“這幾年，金指導一直是拼命。我們所有隊員都為他捏著一把汗。點球晉級也算是給金指導的一點安慰吧!希望他能保持好健康的身體，這比什么都重要。”

對話金志揚：幸福來得太突然

記者觀察：年初，你接受采訪時，提到“體育要回歸教育”，現在你仍在談。在你看來。與大學生球員相比，職業球員最缺乏的是什么?與職業球員相比，大學生球員又存在哪些缺點?

金志揚：職業球員缺乏的是知識。由于文化基礎的差別，職業球員在閱讀、控制比賽的能力上不如大學生球員。體育回歸教育，實際是對傳統體制的一種挑戰。從聯賽中可以看出，大學生球員身高不足，體質也不夠強壯。在個人能力上沒有任何優勢，但只要把他們捏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強大整體，11個“1”加起來大于“11”。而我們的對手往往11個“1”加起來小于“11”。同時，大學生球員也有很多缺點，由于他們訓練不系統，相對缺乏專業指導和高水平訓練。比如說在足球的單項技術上，他們的水平與職業球員相比。還存在著一定的差距。大學生隊員基本已經過了打基礎的階段，很多細節比如在接球、傳球的方式上他們會按照自己習慣的動作去做。

記者觀察：球隊剛開始定的目標好像并不是沖甲，而現在卻打入了明年的中國足球甲級聯賽。你和隊員們做好打中甲的心理準備了嗎？

金志揚：幸福來得實在有點突然，球隊進入真正職業球隊行列，的確會面臨很多新問題，解決這些矛盾需要各方面支持。大體聯、中國足協還有北京理工大學學校領導的支持都必不可少。當初中國足協批準我們參加乙級聯賽時，球隊的定位是非贏利業余足球俱樂部，而參加職業聯賽的目的也不是參與殘酷競爭，而是探索一條“體教結合”的新路。我們參加職業聯賽是為了想證明我們的水平可以打一些更高級的比賽。至于中甲到底怎么打。還要看學校領導討論后決定。但是我保證學校成分不變，我們俱樂部非盈利的性質不變。我們都知道，參加中甲會很困難，因為我們的對手都是職業運動員，我們也要采取一些措施。既然參加了。我們就要力爭取得好成績。

記者觀察：當時你提出“體育要回歸教育”的初衷是什么?

金志揚：職業聯賽陷入困境。這與我們職業化程度不高以及道路不正確有很大關系。而大學足球則是職業足球之外的一個新模式。目前足球學校成活率低。成才率不高，加之聯賽環境不好。導致足球學校逐漸生源枯竭。從足球學校出來的很多孩子不僅被聯賽淘汰。同時也被社會淘汰，而大學足球則可以促進體育教育體制的轉變，讓體育真正回歸教育。中國足球需要知識性球員，不需要只會踢球不會生活、學習的球員。去年年底被各俱樂部隊掛牌轉讓的球員有六七百人，其中的90％都被淘汰。這些被淘汰的球員大多既無才，又無能力，更沒學歷，在社會上根本無法生存。我們大學不是職業俱樂部，但是，這不代表我們不能進入更高級別的比賽。今年球隊的成績證實了我的觀點。現在也有很多職業俱樂部請我，但是我不去。問題不在職業俱樂部。也不在現役的運動員身上。而是現役的運動員提升空間不會太大。我們必須找到適應中國培養優秀運動員的體制，才會像日本和韓國一樣，足球人才不斷涌現。

記者觀察：假如有俱樂部很誠意地高薪聘請你，你會不會離開大學生足球?

金志揚：不會，畢竟是年歲大了，身體不允許。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離開國家隊后，在我最難的時候，北京理工大學聘任我為教授，現在我又被正式評為教授。2003年，我結腸手術。死里逃生，北京理工大學又盡了最大努力，為我聘請了最好的醫生。可以說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別人給多少錢我也不會離開!(本文圖片由北京理工大學網絡中心段煉老師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