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還有哪兩個國家之間的關系較中國和印度相比更能體現“陰陽”和諧共存之奧妙?
無論從哪個角度,哪個層面上來說,中國與印度通過強勢與劣勢上的互補所開展的經濟協作,從理論上來講,必將重塑21世紀的世界格局。
與中國相比,雖然在吸引外資上有些捉襟見肘,但“次大陸”印度依然可謂是職業經理人的極樂世界。單單從占到印度整個國民產出50%以上的服務業來看,就已使中國望塵莫及。同樣,具備世界管理水準的跨國,公司也像雨后春筍般出現在這片國土上。盡管政府機關依然存在著拖沓的工作作風,國內時不時還會出現小規模的政治紛爭,但由于有著高效的公司治理,加上絕對獨立的司法體系,印度經濟在較短時間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歷史高度。Tata苦心經營欲收購鋼鐵巨頭Corus集團進一步證實了印度跨國公司已經揭開了歷史新篇章。最后,雖然總體教育水平依然不盡如人意,但印度高校已經開始為社會輸送一批又一批充滿創造力,同時擅于概念思考、嫻于英語的莘莘學子。而在中國,科技人士的“革新還是滅亡”的呼喊卻還依然停留在宣傳口號的層面上。
與印度相反,中國有著令世界震驚的生產力(但卻不懂得如何去培養其消費者市場):數量巨大且配備一定技能的勞動力,通過孜孜不倦的生產達到價值鏈的最高端。雖然腐敗現象依然不絕、政府制衡依然不力,但以技術統治為導向的官僚機構還是在過去20年在中國搭建起了大規模的工業基礎設施。在中央政府集權控制和私有經濟的蓬勃推動下,中國在世界舞臺上昂首挺胸地前進。上至高官,下至農民,中國民眾培養了更為開闊的世界觀和征服一切的雄心壯志。他們渴望輝煌。
即便是在溝通行業內,中、印也像是玻璃鏡的兩面。前者行業規范較為分散,全國共有10萬余家廣告公司,但大部分都不成規模。而印度的廣告業通常由全球性企業巨頭所控制。中國的廣告以執行為基礎,廣告,公司甚至會在客戶簽署報價之前制作出那些尚可稱得上具有專業水準的電視廣告。而印度則是策劃者的伊甸園,出來的作品大部分看上去較為“老套”。
從購買力指數來看,中國和印度占到了全球忌產出的20%,兩國相加的數字超過了美國。如果兩國能夠通過重組各自經濟結構而實現長期合作的話,那么“中印之合”必將稱雄世界。“線形模式”的中國可以將重點放在修建工廠負責生產上,而“面形模式”的印度則可以承擔起“品牌”創建和管理的重任。相信在這個過程中,兩國的利潤指數一定能取得重大的突破。那么,交易性的互補管理模式是否已經開始生根開花了呢?幾年前還依然微不足道的中印雙邊貿易數額到了2006年已經達到了200億美元,這難道還不暗示著一個新雙贏時代的到來嗎?
但是,現在還絕不是雙雙步入婚姻殿堂的時候。從中國的優勢來看,要與印度達成雙贏——即兩國在經濟與公司構架方面真正意義上的整合——前面仍然存在三大障礙。首先,中印之間那段揮之不去的沉痛歷史加劇著中國對政治和軍事分裂的恐懼感。1962年邊界戰爭所遺留的主權歸屬問題仍然困擾著兩國政府。
其次,就印度“出口量最大”的產品,如教育或軟件開發來說,中國政府對其依然是有限制的。全球最大的科技研究單位印度NIIT,公司在中國嚴重缺乏合格的IT專業技術人員,但仍一直努力嘗試在中國開展自由營運。而中國自有的服務業——銀行,旅游,金融服務——也尚處于襁褓階段。雖然不斷能夠聽到呼喚改革的口號,但中央政府依然嚴格控制著政策上的對話和輿論的聲音。領導者只有在“學習世界領先理念”和“保護國有企業不受外國企業入侵”的掙扎中抓狂。最近新頒布的銀行法令規定,外資銀行不允許向存款低于100萬的本土人士提供人民幣交易服務。
最后,中國與印度兩個國家所保持的世界觀在根本上是大相徑庭的。中國文化的根基,即儒教,界定的是個人在一個錯綜復雜的等級社會中必須接受(然后才能去改變)的命運。中國人相信的是奮斗,是務實,是一套相對的道德體系。(北京馬路上司機你死我活掙搶車道的交通現實便可見一斑)。而印度教和佛教摒棄的是拜金主義,宣揚精神上的升華。吠陀經所倡導的認識論扎根于吠陀永恒的諄諄教訓,諸如這樣的“婆羅門教誨”教導眾生只有智慧的交換才能帶來最根本的快樂與滿足。這也就是為什么中國人與印度人很難在一定問題上達成一致。歷史學家班巴·蓋斯科恩(Bamber Gascoigne)在他的著作《中國王朝之歷史》(The Dynasties of China:A History)中描述過唐朝的和尚所受到的來自當時社會高層(學者)的苛刻對待。“和尚視己為圣,即最貧窮的婆羅門主持也要比王公更為尊貴,但這樣的論調卻永遠無法被官僚的中國所接受。”
有著完全不同的文化根基的中國和印度,是否注定了要玩一場面和心不和的游戲呢?事實是,兩國的確有著對方所需要的優勢,是互補的最佳選擇。然而,這是一場沒有陪審團介入的游戲。除非兩國領導者學會鼓勵自己的國民接受并推崇文化的差異性,否則“中國龍”與“印度虎”之間的合作潛力必然會受到限制。
(作者為智威湯遜大中華區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