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上了一家保健品公司的業務經理,并成為這家公司的推銷員。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工作就是和老齡委、居委會、社區聯辦活動,以愛心的名義獲取老年人的信任,然后掏空他們的口袋。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決定和男朋友一起離開這家單位,但男朋友堅決不同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她和他之間展開,他們的愛情經受著巨大的考驗……
如此獻愛心:只要體檢都有“病”
2004年7月,22歲的山東棗莊女孩李云從職業技校畢業后來到省城濟南,進入總部設在南京的修生(控股)健康產業集團濟南公司,成為一名推銷員。
為李云這些剛進入公司的新人進行業務培訓的是一位名叫張雨的業務經理,26歲的張雨來自吉林。培訓的第一天,當李云得知自己將來要推銷的初乳寶可以美容,可以醫治包括肝炎、癌癥、風濕、哮喘、心臟病、高血壓、糖尿病、紅斑狼瘡、兒童發育障礙、更年期綜合征等在內的幾乎所有人類疾病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都是風馬牛不相及的病啊,只用一種產品就OK了?”
張雨自信地說道:“初乳寶是一種可以調節免疫力的保健品,人類目前所發現的許多種疾病,都與免疫力低下有關,所以只要人體的免疫力達到正常水平,很多疾病都會迎刃而解。”張雨一番激情的解說吹散了李云心中的疑霧。
2004年的秋季,她在擁有了一份工作之后又收獲了愛情,男朋友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培訓過她的張雨。除了底薪之外,推銷一箱產品可以提成400元錢的豐厚待遇,讓李云相信,只要兩個人一起努力,他們會在濟南有一片屬于自己的天空。
2004年10月28日,公司決定開展為期一周的“夕陽紅1號援助”愛心活動。公司義務為濟南市的老年人進行健康講座和免費體檢。李云很為公司善待老人的舉措感動。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徹底驅走了她的感動。
公司要求李云和其他推銷員冒充老齡委、老干部活動中心等單位的工作人員給老年人打電話或者登門送請柬。李云弄不懂公司為什么要這么做,萬一被老齡委的人發現了怎么辦?老總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這些單位我們都花錢打點過了,別說出不了事,就是出了事,他們也會替我們擺平。”
那幾天,李云以老齡委的名義,送出去許多免費體檢的請柬。活動那天,李云聯系過的老人中有4位來到了會場。公司采用的檢測方法是“一滴血檢測法”,按照檢測醫師的說法,只需取指尖一滴血,就可以診斷出107種疾病。檢測后,4位老人看著顯微鏡里自己的血液樣本,再看看每人手中的那張名為“一滴血健康評估系統”的單子,一下懵了,老人們不約而同地患有高血壓和血管阻塞。
這次“會議營銷”營造的就是氛圍,在濃濃的氛圍中,初乳寶被神化了,老人們都身不由己地掏錢購買。由李云邀請來的4位老人的四張單子上均寫有:建議服用初乳寶一個療程。一個療程,就是一箱產品,價格近3000元。4位老人最終買了三箱半,王大媽合計了半天,一個療程要用去她小半年的收入,但想到吃了它能把病治好,就咬咬牙買了半箱。
拿到自己生命中第一筆不菲的收入——1400元的提成,李云并沒有感到特別興奮,她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發現“一滴血”秘密,愛情第一次觸礁
按照公司與客戶建立長期聯系的要求,“會議營銷”后,李云經常聯絡自己的顧客。
一天,劉大爺打電話給李云,說他吃了初乳寶一段時間后渾身痛得厲害,懷疑產品是不是有問題。李云一聽就急了,連忙跑去找公司老總問個究竟。老總連眼皮也沒抬:“這是好轉的跡象,說明產品在他體內起作用了,要堅持服用。”
兩天后,劉大爺又做了一回一滴血檢測。這一回,他的血液樣本果真不再呈現凝結狀,血管阻塞的癥狀已經明顯減輕。劉大爺得知結果,雖然身上依然疼痛難忍,但還是高興地從李云手中又買了一個療程的產品。
劉大爺走后,檢測師走到李云跟前說:“嗨,你怎么謝我呢?我又幫你推銷了一箱!”
李云一愣:“你幫了我?”
“當然!”檢測師得意地說:“給新客戶檢測時,我把壓血滴的玻璃片放輕一些,或者加香柏油少一些,這樣血滴就凝結在一起,得出高血壓和血管阻塞的結論;給吃過初乳寶的客戶檢測時,壓血滴的玻璃片就重一些或者多加些香柏油,這樣自然得出服用后癥狀減輕的結論。否則,人家怎么能不斷購買產品呢!”
那天,李云只感到自己的心如灌了鉛般沉重:“我怎么向那些老人交代啊,人家信任我才買產品的,人命關天,要是把人家吃出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辦呢?”
張雨不停地安慰道:“不會的,不會的,產品沒有問題。”
第二天,李云剛到公司,發現王大媽已經在等候她,不禁心里一沉,一定是王大媽服用初乳寶也出現了不適……她不敢再往下想。
“姑娘,我上回的藥吃完了,這不,我賣了一些家里的廢品,湊夠了錢,來找你再買一些。”王大媽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個手絹包,里面都是些零零碎碎的鈔票。
李云驚呆了,王大媽工資很低,獨自一個人生活,沒有任何補貼,這一包零碎的錢不知是王大媽賣了家里多少東西得來的!
她真想告訴老人,這是沒有多少用處的保健品,不是藥,治不了高血壓病,更治不了糖尿病。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她無法說出真相。
李云被那一包零碎錢折磨著。晚上回到家里,壓抑了一天的她忍不住放聲大哭:“我明知道是騙人,卻還昧著良心給大媽開單!”她淚流滿面,不停地用手捶打著自己,后悔不已。
張雨無奈地說:“別孩子氣了!現在找工作不容易,想找收入高的工作就更難了。”
2005年春節過后,公司組織“夕陽紅俱樂部健康聯誼會”,不僅承諾給參加的新老客戶免費體檢,還要帶老人們去泰山腳下游玩。李云知道,不管以什么樣的名義,公司最終的目的依然是把老人騙來,將那些成本很低的保健品高價賣給老人。
李云沒有通知任何人,可還是有幾位老人聞訊來到了會場,劉大爺也來了。劉大爺主動提出購買初乳寶。李云知道這是自己過去種下的禍根,她想暗示劉大爺,就說:“這是保健品,起的不過是保健作用,不是藥……”話音未落,她已感到一束敵意的目光射向她。身旁的一個推銷員大聲地對客戶說:“她胡說八道!”
李云覺得血往上涌,想大聲質問到底是誰在胡說八道!
李云要張雨和她一道辭職,張雨斷然地拒絕了。兩個戀人之間爆發了沖突。隨后,李云毅然離開了公司。
說出真相,愛情起死回生
2005年8月的一天,一位和李云要好的推銷員偷偷向張雨匯報:劉大爺去世了!劉大爺?他不是李云的客戶嗎?張雨的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忙問推銷員:“他是怎么死的?”“不知道。”
劉大爺前兩天還到公司買了產品,會不會他把治病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初乳寶上,延誤了去醫院治療的時間?張雨越想越怕,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他現在必須做出一個抉擇:是留下來繼續賺黑心錢,還是和李云一起去過清苦但卻安穩的日子。
2005年12月的一天,在一家飯館當服務員的李云正在收拾桌子,張雨來了,見到李云,痛哭失聲:“我辭職了!”
一絲不祥的預感涌上李云的心頭:“發生什么事了?”張雨哽咽著:“劉大爺過世了,王大媽耽誤了治療,糖尿病并發白內障,雙眼幾乎看不見了。”
李云哭道:“怎么會這樣,大爺大媽,是我害了你們啊!”
張雨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劊子手。他對不起劉大爺和王大媽,他不知道怎樣做才能贖自己的罪。李云對張雨說:“如果你是個負責的男人,如果你真的心里有愧,你就跟我去做一件事。”
2006年2月19日,李云和張雨走進了山東省《齊魯晚報》記者部,他們含著熱淚,帶著深深的懺悔,向記者講述了保健品營銷的黑幕。
2006年5月23日,記者來到濟南市解放路112-2號,修生(控股)健康產業集團濟南公司已經人去樓空,記者與工商部門聯系,得知公司的營業執照早在2004年11月已經過期,并一直沒有到工商部門補辦。得知工商部門要查處此案,公司里的人全都溜之大吉。
李云告訴記者:“我們現在正在找工作,雖然沒錢,但很快樂,不像以前,心老是懸在空中,愛也是在空中,生怕有一天,愛情會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