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發生在瘋狂的“文革時代”的一個悲劇故事。這個故事雖然離我們已經遙遠,但回首往事,我們仍然無法忘懷那血的教訓。假如衛生員采取了正確的急救措施,也許……
一方是“造反派”,一方是“保守派”,雙方由“辯論”發展到“武斗”,后來竟然都使用了常規武器:槍支! 一陣槍聲響過之后,“保守派”中的盧望達嗷叫一聲倒下了。原來一顆沒長眼睛的子彈鉆進了他的大腿,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他的幾個“戰友”見了,一時慌作一團,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只見一個胖乎乎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很在行地看了看盧望達的傷口,自告奮勇地說:“我是市人民鋼鐵廠的衛生員,我先給他包扎,然后趕緊送往醫院!”這名“衛生員”很利索地將盧望達的褲管撕開,又把撕下來的褲管包扎在傷口上。鮮血果然被止住了。大家七手八腳地將盧望達抬上了一輛小貨車。小貨車的車廂空蕩蕩的,盧望達躺在車廂的“地板”上,“衛生員”和另外兩位“戰友”分別站在車廂的兩邊。小貨車在不平整的公路上顛簸著,盧望達齜牙咧嘴地喊“疼死我了”,“衛生員”催著司機開快點。然而,“武斗”的地方離市醫院有5公里路程,路況又差,你叫司機怎么“快”得了?有一位“戰友”說:“盧望達流了好多血,叫喊的聲音都變小了,怎么辦?”“衛生員”卻說:“沒有事,我替他包扎了。”盧望達小聲求道:“水,水,我想喝水……”“衛生員”伏下身子勸道:“這里沒有水,請再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要到醫院了。來,我們一起學一條毛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性,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小貨車好容易開到了市醫院,三個人把盧望達抬進了搶救室,請來了外科主任李大夫。李大夫翻了翻病人的眼皮,摸了摸病人的脈搏,輕聲說:“他已經死了。”“衛生員”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可能!他剛才還是活的,和我說話來著。”李大夫沒理“衛生員”,輕輕地拉了拉那根臨時包扎傷口的“繃帶”,說:“這繃帶是誰綁的?它早就松了。病人動脈血管破裂,死于流血過多。”“衛生員”爭辯說:“我綁牢了的,不過,可能是一路上顛簸弄松了吧?”
李大夫搖搖頭:“你這繃帶也綁的不是地方。”“衛生員”輕輕地說:“哪里出血我就綁哪個地方。”“你的方法是錯誤的。傷者如果出血一直流不停的話,就表示傷及較大的動脈血管,就必須利用緊綁靠近心臟部分的動脈來止血的方法。又因為緊綁長時間后,也許會止血,但也容易使緊綁部分的末端引起壞死(細胞組織死亡)。所以應當盡量利用壓迫式的止血法,并且想辦法快速送往醫院急救。再者,成年人失血0.5升只會引起輕微頭暈,失血1升引起虛脫——心跳和呼吸率加快,失血1.5升就會倒下,超過2.24升會引起死亡,應立即采取果斷步驟進行止血。可是,你給傷員包扎的地方是正對傷口,而不是傷口上方。還有,車行途中,繃帶松動你沒有發覺,傷者喊口渴,正是他失血過多的具體表現啊!如果你能及時替他重新包扎,把血止住,他也不至于死亡啊!”“衛生員”羞愧地低下了頭,自責地說:“我這個衛生員,不過是在衛校上了幾天課,學校天天‘放學鬧革命’,我沒學到什么知識就畢業分到鋼鐵廠上班了……”李大夫長嘆了一聲:“唉,這場革命……”他沒說下去,也不敢說下去。就這樣,一個為了“保衛毛主席革命路線”的青年獻出了自己的寶貴生命!
事情雖然過去了將近30年,但至今留給我們的思索依然是深刻的:作為一個醫務工作者,不論他是醫生還是護士,或者是“衛生員”,他必須掌握自己的專業知識,這樣才能救治別人、造福人類,假如他不學無術,像那個“衛生員”那樣對醫學一知半解,那將對他人、對社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