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玫瑰香

七月的校園總是充滿著離別的氣息。

答辯、授位、照畢業(yè)合影……就像大戲結(jié)束前的一次次謝幕，過了今夜便曲終人散。女研究生宿舍樓里一片狼藉，這幾天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離校，扔棄的書籍、日用品、衣物凌亂地散落一地。黎蟬也將于明天飛往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始嶄新的人生。對于工作后再考研的她而言，已然沒有了本科畢業(yè)時的新鮮和熱情，也少了“自古多情傷離別”的多愁善感。該托運的托運，該收拾的收拾，住了三年的擁擠宿舍突然變得空空蕩蕩。

研究生生活終于結(jié)束了！黎蟬如釋重負(fù)般長舒了一口氣，踱出宿舍，獨自一人在校園漫步，有些躊躇滿志，也有些依依不舍。校園的一草一木是那樣熟悉，見證了三年的花開花落，云卷云舒。如今研究生年年擴招，就業(yè)現(xiàn)狀今非昔比，大齡女研究生能找到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就算不錯了，而她憑借優(yōu)異成績和出色表現(xiàn)，過五關(guān)斬六將，被一所重點大學(xué)錄用為老師，算是畢業(yè)生中去向最好的。想起幾天前自己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代表，在授位儀式上聲情并茂致辭的情景，她的腦海卻同時酸澀地浮現(xiàn)出一幕幕往事。

如果當(dāng)年不是為了一段感情，黎蟬是不會考研的。學(xué)理工的老公先她兩年考到這個學(xué)校讀博士，為了夫妻二人不再兩地分居，她鉚足了勁，一邊工作，一邊復(fù)習(xí)，歷盡辛苦考上了同校研究生。然而，想象中夫妻相會的幸福和甜蜜，并沒有出現(xiàn)。老公一天到晚待在電腦室編程，隨時掛著QQ（QQ是大多數(shù)生活閉塞的研究生與外界交流的重要方式）。黎蟬沒有QQ，一次想借用老公的QQ與外地老同學(xué)聊天，一向毫無隱瞞的老公卻死活不告訴她密碼。女人的直覺讓她起了疑心。終于，尋到一次老公忘記關(guān)QQ的機會，仔細(xì)把所有聊天記錄查看了一遍……那一瞬，她從頭冰到腳，憧憬的幸福生活和比翼齊飛的未來在頃刻化為泡影！老公承認(rèn)了一切——百無聊賴時在校園網(wǎng)聊天室認(rèn)識了一個本科妹妹。那小女生是新新人類，對他窮追猛打，終于在一次見面時，他把持不住小女生的主動進攻，在黎蟬到校前出軌了……說來這是大學(xué)校園里司空見慣的“網(wǎng)戀”，可對于黎蟬卻是一輩子的痛啊！她是個追求完美的女人，尤其對待感情容不得半點瑕疵。沒有任何猶豫，她提出了離婚。任憑老公涕淚交下、苦苦哀求，她也不改主意，她已心如死水。

讀研究生于黎蟬而言突然失去了意義，起初想退學(xué)，但念及千辛萬苦闖過考研獨木橋的艱辛，又咬牙堅持了下來。可是，從此那個開朗活潑的新婚少婦不見了，她壓抑著所有的愛恨情愁，把所有時間和精力用于學(xué)業(yè)，幾乎拿完了所有獎學(xué)金，發(fā)表了十多篇論文。唯有如此，才能暫時忘卻內(nèi)心的傷痛。

前夫畢業(yè)后去了沿海，再無任何聯(lián)系，猶如生命中一個匆匆過客消失得無影無蹤。既然是過客，憑什么要給自己留下無盡的傷痛呢？黎蟬長嘆了一口氣，像個無解的哲學(xué)家一樣搖搖頭。好在如今終于捱到畢業(yè)了，這段情殤即將成為歷史。

“但愿過了今晚，曾經(jīng)的憂郁和痛楚如夢魘般漸漸消隱，一切不留痕跡地畫上句號。”她暗暗祈禱。想到即將迎來嶄新的明天，黎蟬心里充滿了欣慰和憧憬，一絲久違的微笑浮上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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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生活動中心五顏六色的彩燈在夜幕的映襯下格外奪目，一陣陣勁爆熱烈的音樂激蕩著年輕的心靈。自上研究生后，黎蟬從未去過舞廳。研究生的生活遠(yuǎn)比本科生單調(diào)枯燥，大多數(shù)研究生都是像苦行僧一樣上課、上網(wǎng)、寫論文、找工作。經(jīng)受了情殤的黎蟬更是郁郁寡歡、度日如年。

離校前最后體驗一次大學(xué)生活吧，一股熱切的沖動涌上心頭，黎蟬款款步入了舞廳。

舞廳里人聲鼎沸，青春期的男女正瘋狂地像運動著的分子一樣進行“碰撞運動”。迪斯高音樂震耳欲聾，五彩斑斕的燈光迷離曖昧，悶熱的空氣中散發(fā)著汗水、香水、荷爾蒙的味道。黎蟬穿著一身白色麻質(zhì)休閑長裙，剛洗過的長發(fā)披在肩上，頸上掛著一個翡翠吊墜，那是母親送她的，為求平安吉祥。雖然已是奔三的人，但黎蟬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加之學(xué)文的女生自來有幾分氣質(zhì)，在一群勁爆短裝的本科女生中凸顯出與眾不同。伴隨著歡快的音樂，她身不由己地跳入了舞池，與年輕的學(xué)弟學(xué)妹們一起舞動歡歌，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青春的活力仿佛又回到身上。

舞池中心有一男一女配合得特別好，人群漸漸將他們圍成一個圈，其他人全停下來看他們跳舞。伴隨著音樂的起伏高潮，男生不時將女生的兩腿分開緊貼在自己腰上，兩手拽住女生的大腿原地旋轉(zhuǎn)，女生身體在半空與地面成180度放肆地飛旋、飛旋……口哨聲、喝彩聲、尖叫聲響徹舞廳。現(xiàn)在的大學(xué)生真開放啊，黎蟬在心里感慨，幾歲之隔就有代溝了。她停在一旁出神，想象著老公背叛她時，與這樣開放的80后小女生在一起是怎樣放縱？

音樂換成了拉丁風(fēng)格的恰恰，一對對男女合著節(jié)拍優(yōu)美地踩著舞步。

“同學(xué)，怎么不跳舞呢？”一聲招呼打斷了黎蟬的思路，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剛才在舞池中心跳舞的男生。黎蟬仔細(xì)打量了一下這個小伙子，大概二十出頭，高大挺拔，穿著緊身黑背心、破破爛爛的牛仔褲，挑染過的頭發(fā)像刺猬般根根豎立。側(cè)面頗像香港明星古天樂，算得上帥哥。時光倒退十 年，這類男生對于黎蟬是有吸引力的。

“我想歇歇，跳累了。”這是舞池里婉拒男生的最佳托詞，黎蟬淡淡笑笑，心里卻轉(zhuǎn)念一想，對于這個可以做自己學(xué)生的青頭小伙用得著如此嗎？

“暑假不回家啊？大幾了？”也許是剛才黎蟬的微笑給了他繼續(xù)攀談的底氣。

“我……呃，你猜。” 黎蟬含糊其詞。

雖然同在一個學(xué)校，研究生與本科生基本沒有往來。黎蟬一直以過來人的眼光和心態(tài)打量本科生，因為老公的出軌，更覺得80后的一代太開放，太浮躁，太無責(zé)任感。她去過幾次校園網(wǎng)的聊天室，那里基本是本科生的樂園，里面的ID五花八門，有的著實駭人，什么“鼓搗日穿”“一炮而紅”，驚得她落荒而逃。大學(xué)里流傳著一句經(jīng)典順口溜：女專科生是小龍女，女本科生是黃蓉，女碩士生是李莫愁，女博士生是滅絕師太，女博士后是東方不敗。黎蟬覺得自己與李莫愁的遭遇還真有幾分相似，實在佩服順口溜創(chuàng)始人的想象力。

可是今晚，她只想開開心心地度過，不想亮出“李莫愁”的級別嚇這個小帥哥。

“我猜你和我差不多大吧，我下學(xué)期就大四了。來，我教你！”男生不由分說抓起黎蟬的手，跳起恰恰舞來。

“你怎么不和你女朋友跳啊？”

“哈哈，女朋友？一起跳舞就是女朋友，那我的女朋友多了，你也是哦……”男生放肆地笑了，黎蟬也跟著笑起來，和小男生在一起就是輕松而簡單。

自從離婚后，黎蟬一直沉浸在哀傷孤獨中，她已很久沒有與男人如此接近了。

男生的舞跳得很好，一看就是個高手，簡單的恰恰舞也能跳出很多花樣。剛才那個與他一起跳熱舞的女生走過他身邊，狠狠地瞪他一眼，旋即又與另一個男生摟著跳到一起。舞曲換成了街舞，黎蟬學(xué)了一會，穿著長裙實在不適應(yīng)這樣的舞蹈，便回到舞池邊的座位休息。男生也跟著與她坐在一起。

“進迪吧真不該穿長裙。” 黎蟬嘆氣道。

“我就是因為你穿著不一樣的長裙才注意到你，你的氣質(zhì)很好。”

小小年紀(jì)，勾兌女人倒有一套，黎蟬在心里暗笑。

“敢問同學(xué)芳名？”男生得寸進尺。

“叫我Schuyler（斯佳麗）吧。”

“好的，我的英文名字叫Butler（巴特勒）” Schuyler和Butler正是《飄》里的男女主角。到底是知識分子啊，調(diào)情都有文化底蘊。他們二人幾乎同時發(fā)出心照不宣的笑聲。

中場休息，響起了一首老歌：“早知道是這樣像夢一場，我才不會把愛都放在同一個地方。我能原諒你的荒唐，荒唐的是我沒有辦法遺忘。早知道是這樣如夢一場，我又何必把淚都鎖在自己的眼眶……”

單身研究生的生活枯燥乏味，幾乎可以用禁欲來形容。并非不食人間煙火，而是因為絕大多數(shù)研究生都是過來人，重返象牙塔，自然對很多人和事早已激情不再。不動心怎么能動性？這也許是研究生與本科生處理情愛最大的區(qū)別。然而，對于經(jīng)歷過夫妻生活又突然回到單身的黎蟬，身心的煎熬和折磨卻不是用言語可以表述的。

想不到臨畢業(yè)還交點桃花運，黎蟬感覺像在做夢。她自小品學(xué)兼優(yōu)，褒獎和贊揚伴隨她一路中規(guī)中矩地成長，要是沒有短婚的挫敗，人生也算一帆風(fēng)順。可是，命運偏偏要讓她在最看重的感情上栽跟頭。愛情，曾經(jīng)在她心中占據(jù)著何等至高無上的位置，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她不僅沒有背叛過別人，也從不背叛自己，虔誠地信奉并堅守著性與愛的不可分離。可是，這樣的孤芳自賞除了加重寂寞與蒼涼，并不能撫平一絲內(nèi)心的傷痕。

離婚的痛苦讓她壓抑了三年，獨自捱過無數(shù)不眠長夜，難道還要一直壓抑下去？其實人生不就是一場大夢?釋放一次又如何？況且眼前面對著如此擅長風(fēng)月的帥哥。深諳男女情愛的張愛玲把圣潔的妻比做白玫瑰，熱烈的情婦比做紅玫瑰，所有男人都渴慕紅玫瑰與白玫瑰合二為一的女人。在象牙塔做了十多年的苦行僧，承受了情殤的痛楚、孤獨、抑郁，在畢業(yè)前的最后一夜，為何不可以怒放成一枝紅玫瑰？

“好熱啊。”黎蟬嬌嗔道。

“我們?nèi)ネ饷娲荡碉L(fēng)。” Butler牽著黎蟬的手來到樓頂花園。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空迷迷蒙蒙，清涼的晚風(fēng)吹散了舞廳的燥熱，夜來香和玫瑰正悄吐芬芳、暗結(jié)情愫。

Butler買來了啤酒和小吃，兩人坐在石凳上對飲。

“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 黎蟬悵惘地嘆口氣：“可惜，今晚沒有月亮。”

Butler乘勢攬著黎蟬的腰，輕聲說：“沒有月亮，有我啊。石凳怪涼的，你坐我身上吧。”

“有煙嗎？”從不抽煙也不會抽煙的黎蟬調(diào)皮地一邊問著，一邊坐到Butler腿上。

“當(dāng)然有。”Butler急忙掏出煙，點燃，自己吸了一口，送到黎蟬嘴里。

就像電影里的風(fēng)塵女子，黎蟬輕翹蘭花指拈著香煙，悠悠地吐出一小口煙，噴在Butler臉上。

“你這種清純氣質(zhì)的女人抽煙最迷人。” Butler邊說邊撫摩黎蟬的長發(fā)。

“你們男人不就是希望遇到的女人既是紅玫瑰又是白玫瑰嗎？”此時的黎蟬仿佛沉浸在小說氛圍中，渾然忘我地釋放著暗蓄的風(fēng)情。

一人一瓶酒地對碰著，乘著酒性，Butler的手有些放肆起來，把黎蟬越摟越緊，臉挨過來就想親吻。年輕小伙子就是這樣大膽，黎蟬使勁推卻，心里卻暗暗喜歡。

Butler壞壞一笑，念對白似的說了段經(jīng)典廣告詞：“男人說夠了，其實再多也不夠；女人說也許，還不是半推半就。”沒有辦法了，黎蟬停止了推卻，與Butler深吻起來。他的接吻功夫勝過她前夫，溫柔細(xì)膩纏綿。很久沒有男人這樣吻過她，她感覺到壓抑已久的情欲正一點點被撩撥。但理智同時提醒她，不能再繼續(xù)下去。她的初衷只是想調(diào)調(diào)情，散散心，解解悶，反正第二天就離校，誰也不認(rèn)識誰。

她猛地推開他，關(guān)鍵時刻仍然放不開。

“何必這樣？你情我愿不好嗎？你的臉上寫著寂寞，我早看出了。”

“因此，我成了你今晚想捕捉的獵物？” 黎蟬問。

“什么獵物啊？我到舞廳是來跳舞的，不是來打獵的，哈哈。” Butler玩世不恭地笑起來，低聲在黎蟬耳邊說了句：“讓我們今晚一起瘋狂，如何？”說完又摟住黎蟬親起來，雙手更加大膽，開始在黎蟬的“禁區(qū)”試探。

“你太過分了，你……”黎蟬掙扎起來，卻是那樣的無力。一方面內(nèi)心的欲望和成熟的軀體在Butler的手里漸漸熾熱迷醉，另一方面又為自己的荒唐而羞愧——與一個比自己小很多、認(rèn)識不到兩小時且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親熱，到底怎么了——在這離校前的最后一夜？

三十歲的女人，正是需要男人滋潤的年紀(jì)，不管有多少拒絕的理由，她在心里仍然不得不承認(rèn)一個事實：男人的愛撫對于她，的確暌違且渴望已久。

“別掙扎好嗎？女生都喜歡我這樣……”Butler熱切地低語。

“你與多少個女生親熱過？”

“吻過摸過的記不清楚了，上過床的沒有超過五個，戰(zhàn)果一般了，我們系有個哥們一年就搞定了八個……”

黎蟬心里大驚，80后出生的大學(xué)生果然驚世駭俗。想想70后的自己，只有過前夫一個男人，如果讓Butler知道，非笑死不可！

Butler拉著黎蟬的手探尋他的私密部位，早已堅硬而雄偉。黎蟬頓時羞紅了臉，幸好濃重的夜色遮掩了她的窘態(tài)。

他們在黑暗中面色潮紅、呼吸加速。Butler喘著氣說：“我們?nèi)ネ饷娴南丛≈行模抢锟梢韵丛瑁€有單獨的包間，比賓館安全。”

如果沒有Butler溫柔的愛撫，黎蟬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可是，壓抑的情欲此刻正像掙脫了樊籠的困獸，在體內(nèi)橫沖直闖。黎蟬遲疑了，低著頭沒有做聲。

Butler像得到了默許，迅速拉著黎蟬的手沖出了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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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jié)馑颇箾鋈缢稚闲腥肆攘取＊?/p>

坐上出租車，黎蟬已然有了豁出去的心情。 Butler緊緊摟著她，曖昧一笑：“這是我本學(xué)期最后的浪漫。”

“你不是第一次干這樣的事吧？”

“不是。”Butler毫不回避：“人生苦短，快樂最要緊。”

“我們沒有明天，明天又是陌生人。” 黎蟬想到將和這個陌生男人發(fā)生的一切，開始多愁善感起來。

“沒有明天，有今夜就夠了，人生其實只有昨天、今天、明天。After all， tomorrow is another day(不管怎樣，明天是另外一天)。” Butler像個哲人似的念了一句《飄》里的經(jīng)典對白，似乎也在為自己的荒唐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Butler把握風(fēng)月既有超越年紀(jì)的沉穩(wěn)，更像孩子般隨意。在這個小男生面前，黎蟬覺得自己根本不像過來人，她所有的感情、婚姻經(jīng)歷與他的快樂哲學(xué)相比，顯得多么蒼白沉重壓抑，一場并沒發(fā)掘她作為女人所有潛質(zhì)和風(fēng)情的婚姻，憑什么給心靈留下永久的陰影和創(chuàng)傷？都說男人可以將性與愛分開，女人是否也可以如此呢？

任何一對男女在肌膚之親前，都想給自己內(nèi)心找個貌似合理的交代。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盜鈴也罷，畢竟人是有思想和情感的高等動物，更不用說他們還接受過高等教育。

于是，從跨進洗浴中心的那一刻開始，兩人盡量顯示出輕松自然的神情，沒話找話地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竭力掩飾內(nèi)心的尷尬和不安。然而無論如何，仍然顯得做作生硬。因為他們心照不宣：玩的不過是俗氣的成人游戲——所謂的“一夜情”而已。

換上一次性泳衣，先來到溫泉泳池沖浪。洗浴中心位于一個娛樂會所的頂層——八樓，愜意地躺在浴池，透過玻璃幕墻，即可欣賞五光十色的都市夜景。浴池里全是一對對年齡參差不齊的男女，依偎在池內(nèi)的大理石躺椅上，或竊竊私語，或打情罵俏，黎蟬帶著幾分嘲諷地暗想——這里真正的夫妻沒有幾對吧？不甘寂寞的人們真會享受啊，自己居然在這充滿誘惑的大都市，清心寡欲了整整三年！她深呼吸了一下，整個人浸入溫泉，閉上眼睛，腦海里卻思緒翻騰：要是沒有男女情愛，這世界該多么干凈太平啊！孤陰不長，孤陽不生，男人和女人演繹出多少千奇百怪的故事。據(jù)說，在以性開放著稱的北歐，甚至流行夫妻周末各自出去偷歡，事后互不過問，這樣一來離婚率反而很低。哎，大千世界，滾滾紅塵，情是什么？欲是什么？愛是什么？婚姻又是什么？誰說得清啊。

黎蟬禁不住低嘆，若有所思地注視著Butler。小伙子身材真不錯，健美而結(jié)實，線條充滿了陽剛氣息，比她文質(zhì)彬彬的前夫更具有男性魅力。想到過一會，她將與這個小帥哥顛鸞倒鳳，一絲興奮掠過心頭，可隨即一種更強烈的犯罪感讓她霎時惴惴不安——也許，現(xiàn)在終止游戲還來得及！

Butler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像情侶般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小聲說：“別擔(dān)心，洗浴中心很安全的，極少有人檢查。”

泡完溫泉，夜已很深了。Butler拉著她進到桑拿房，里面只有他們兩人，Butler的手仿佛有強大的魔力，一觸摸她的身體，便讓她意亂神迷。雖然理智仍然在提醒她終止、終止游戲，可是身體已如箭在弦上、難以回頭了。滾燙的蒸氣舒展了每個毛孔，更加催化了情欲，這場游戲看來無法控制也無法拒絕了。

他們走出桑拿房，快步邁進包間。黎蟬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到這樣的場合：飄窗下是一張碩大的雙人床，長長的窗簾曖昧地低垂著，床頭還有電腦。Butler反鎖上門，纏綿地吻著黎蟬，熟練地打開電腦，里面有很多三級片視頻，他點開一部日本的三級片，再放響一首繾綣的情歌，一邊欣賞屏幕上猛男欲女的“活塞運動”，一邊抱著黎蟬倒在床上……

年紀(jì)不大的Butler真是侍弄女人的高手，比三級片里的男主角有過之而無不及。黎蟬在欲海浪濤里沉醉翻騰，體會到與前夫在一起時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曾經(jīng)的傷痛、壓抑、憂郁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出來，她漸漸忘乎所以……Butler到底是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一次又一次樂此不疲地沖刺、吶喊，全身心享受著魚水狂歡……Butler在筋疲力盡、大汗淋漓中沉沉睡去。

短暫的巔峰快樂后，黎蟬卻失眠了。看著身邊酣睡的Butler，年輕英俊的臉龐泛著潮紅，健碩性感的胴體充滿蓬勃的青春，以后還會有別的女人享有他的身體，而屬于她的，只是這露水一夜。一瞬間，空洞的寂寞和失落陡然襲上心頭，一種難以言狀的羞恥和憤懣溢滿腦海——一個德才兼?zhèn)涞呐T士，怎能與這陌生浪子睡在一起？一個即將為人師表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怎能干出如此荒唐不齒的丑事？一個追求至臻至美人生的女人，怎能茍且這乍現(xiàn)即凋零的“歡樂”？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此生真乃萬劫不復(fù)了！

黎蟬越想越可怕，強烈的犯罪感像巨蟒一樣纏在心間，纏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巴望著黎明快點、快點到來，好徹底、徹底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時空。然而，夜色依然那樣濃，那樣重，那樣黑，看不到一絲曙光。她在黑暗中像警犬一般豎著耳朵，全神貫注、思維凝滯地留意房外一切動靜。恍惚中，仿佛聽到了腳步聲、敲門聲……黎蟬條件反射似的一躍而起，披著睡衣，站上窗臺，躲到窗簾背后，慌亂中突然一腳踩虛，沒等回過神來，整個人已如自由落體墜下……

房外其實一切正常，只是隔壁在敲門而已。

……

關(guān)于優(yōu)秀女碩士黎蟬的意外身亡，一時眾說紛紜，人們匪夷所思……

七月的校園總是充滿著離別的氣息，但誰也料不到黎蟬的離別竟然如此徹底。

責(zé)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