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作為最普通的蔬菜 , 在吳昌碩、齊白石等頗具人民性和平民化傾向的大師筆下,因寄寓了飽滿的感情和高超絕妙的才藝而熠熠生輝。
吳昌碩說:“蔥蒜魚肉損肝肺,咬之不厭惟菜根。”他在一幅《墨菜》畫中題到:“秋霜入菜根,菜根始得肥。菜根常咬能救饑,家園寒菜滿一畦。如今畫菜思故里,饞涎三尺濕透紙。菜味至美紀(jì)以詩,彼肉食者鳥得知。”有一次,其詩友沈石山向他索畫,并特地囑咐要畫普通蔬菜。吳昌碩問為什么,答曰:“真讀書者,必?zé)o封侯食肉相,只咬得菜根耳。”吳聞后“感慨系之”。他滿足了詩友的請求,并在題畫詩中說:“咬得菜根堅(jiān)齒牙,……面無菜色愿亦足。”頗有意思的是,吳昌碩雖常畫蔬菜,但他曾自嘲:“我之所以學(xué)畫,是為了討口肉飯吃吃。”因?yàn)楫?dāng)時在社會上刻印、寫字通常只能吃到菜飯,而畫畫比較容易吃上肉飯。但他在吃上“肉飯”后,仍對菜根念念不忘,保持了“一耕夫來自田間”的本色。
齊白石視白菜為菜中之王。他抓住白菜肥大、嫩白、翠綠之特點(diǎn),畫出的白菜,新鮮活潑,生機(jī)盎然。63歲題畫白菜時寫道:“余有友人嘗謂曰:‘吾欲畫菜,苦不得君所畫之似,何也?’余曰:‘通身無蔬筍氣,但苦于欲似余,何能到?’”其《白菜與辣椒》以極洗練的筆墨,把白菜的白嫩菜梗和鮮潤葉片給畫活了。畫上題字:“牡丹為花之王,荔枝為果之先,獨(dú)不論白菜為菜之王何也?”他還另有畫白菜的題句:“不是獨(dú)夸根有味,須知此老是農(nóng)夫。”“杏子塢老民咬菜根八十年香味猶清。”在他眼里,白菜顯然意味著平民情懷,象征著樸素生活。
有個小故事。一天早晨,齊白石上街買菜,見一個鄉(xiāng)下小伙子賣的白菜又大又新鮮,就問:“多少錢一斤?”小伙子正要答話,仔細(xì)一看,這不是大畫家齊白石嗎?就笑了笑說:“您要白菜,不賣!”齊白石一聽,不高興地說:“那你來干嘛?”小伙子忙說:“用白菜換畫。”齊白石明白了,就說:“用畫換?可以啊,不知怎樣換法?”小伙子說:“畫一棵白菜抵一車白菜。”齊白石不由笑出了聲:“小伙子,你可吃大虧了! ”“不虧,就這樣換。”齊白石也來了興致:“那就拿紙墨來。”小伙子買來紙墨,齊白石提筆抖腕,一幅淡雅清素的水墨《白菜圖》很快就畫出來了。小伙子接過畫,從車上卸下白菜,拉起空車就走。齊白石忙攔住他笑笑:“這么多菜我怎么吃得完?”只拿了幾棵白菜走了。
鄭午昌(1894年—1952年),浙江省嵊縣人,也擅長畫白菜,曾有“張荷鄭菜”(張大千擅畫荷花)之譽(yù)。1944年,鄭在上海永安公司舉辦“鄭午昌賣菜畫展”,轟動滬上。他為白菜畫作詩云:“一錢買數(shù)斤,一斤賣萬千。菜價(jià)貴如此,相隔才半年。袞袞食肉者,哪知小民艱。”“龍門身價(jià)重荒年,一菜貴于買肉錢。總覺得時非素愿,萬家茅屋幾家煙?”鄭午昌寫菜詠志,反映了敵占區(qū)百姓的疾苦和憤世之情。其白菜畫以畫中菜數(shù)論價(jià),展出的100幅菜圖在一周內(nèi)便告罄。鄭將所得畫款全部捐獻(xiàn)給抗日團(tuán)體和賑災(zāi)單位。1947年,他又作《清白家風(fēng)》圖,題詩:“荒園十畝舊離宮,浴露含霜碧幾叢。莫道苦寒猶此色,本來清白是家風(fēng)。”白菜的素凈,在此成了潔身自好的標(biāo)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