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世紀的心靈追捕

1946年10月，被迫流亡到法國的英國溫莎公爵夫婦，偷偷返回倫敦。為了掩人耳目，他們下榻在倫敦郊外的埃德納姆伯爵城堡。

16日下午，正在準備夫人晚餐禮服的瓊忽然看見一個人從主人臥室里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她認出是花園里的園丁。10分鐘后，瓊走入臥室，頓時驚呆了：夫人的保險箱被撬開，其中最昂貴的珠寶首飾不翼而飛，更糟糕的是皇太后暫寄在這里的鉆石皇冠也被盜。

晚8時，倫敦警局的約翰·卡普斯蒂克探長來到現(xiàn)場作了初步調(diào)查之后，決定馬上訊問第一嫌疑人——園丁萊斯利。被連續(xù)審訊了72小時的萊斯利精疲力竭，仍然沒有吐露半個字，而且，警方也無法找出被竊珠寶和其他犯罪證據(jù)。無奈的約翰決定釋放萊斯利，但上司卻堅決反對，原因是“必須給尊貴的公爵夫婦一個交代”。

3個月過后，萊斯利被送上了倫敦法庭。在無本人供詞和不見贓物的情況下，僅靠女仆瓊的間接目擊證詞，以及對萊斯利犯罪動機的推理，以盜竊罪判決萊斯利5年監(jiān)禁。

服刑前，約翰探長來了：“萊斯利先生，我敢斷定你就是犯人，5年的刑罰對你所犯下的罪來說應(yīng)該是仁慈的。但是有一點，在沒有你的供詞沒有起獲贓物的情況下，定你的罪是不合法的，特權(quán)大于法律，因此我為這個國家感到悲哀。”

萊斯利也被約翰的坦誠打動，許久才說道：“先生，這輩子你是第一個看得起我并稱我為先生的人。你是一個正直的警察。”

萊斯利于1951年秋走出了監(jiān)獄大門，他不知道該去何方。在他服刑的5年里，兒子得肺病死了，妻子跟自己的親兄弟私奔了。

有人在拍萊斯利的肩膀。他回過頭去，是約翰，他已經(jīng)榮升為督察。

約翰把萊斯利帶到海德公園附近一家香腸加工廠，他在那里為萊斯利找到了工作。當約翰把萊斯利帶到自己為他租好的公寓時，萊斯利問道：“先生，這一切都是為什么？”約翰告訴他兩個理由，一是出于私，5年前的那個案子是他職業(yè)生涯的第一個“冤案”，所以他想為他作些補償：二是出于公，他想從萊斯利的嘴里知道那些珠寶的下落，將這樁英國司法史上的懸案了結(jié)。

事隔一年，萊斯利問約翰，如果警察重新找到了珠寶，那些珠寶將被怎樣處置？約翰告訴他，將會物歸原主，而且被告人將面臨刑罰，除非按照英國法律過了30年的起訴期。約翰趁機勸說道：“與其30年在躲藏中度日，還不如交出藏匿的珠寶，免于起訴，今后堂堂正正地做人。”萊斯利斬釘截鐵地拒絕說：“對于窮人來說，用30年換來幾世的財富太值得了。況且公爵夫人根本不缺少財富，把她的珠寶送給那些連面包都買不起的窮人不是更好？而且我從來沒有承認過我偷了那些珠寶。”

轉(zhuǎn)眼，10年的時光飛逝。每年的圣誕節(jié)，萊斯利都會收到約翰一家要求共度圣誕的邀請。只有一次，萊斯利赴了約，約翰又重提老話題。萊斯利的回答依舊很堅決：“你在白費力氣，警察先生。”

1976年10月16日下午，萊斯利接到了約翰打來的電話，告訴他那樁英國史上最著名的盜竊案起訴時效已過，所以如果他現(xiàn)在與警察談條件，約翰可以幫助他拿到高達180萬英鎊的懸賞。萊斯利平靜地笑了，說道：“謝謝你先生，這很誘人，不過，你還是找錯了人。”

1978年夏，約翰從伯克郡警署退役。兩年前，萊斯利也因為肺部健康問題提前從工廠退休，靠微薄的年金過活。約翰舉家搬回了倫敦的邁爾恩德路，與住在倫敦內(nèi)區(qū)的萊斯利的交往更加頻繁。

2003年夏，已經(jīng)85歲的約翰被確診患上了鼻癌，住進了圣倫納茲醫(yī)院。躺在病床上，他仍然勸說萊斯利：“把真相公之于眾吧，以寬容之心面對過去的一切苦難，不是嫉恨和偏執(zhí)……”萊斯利打斷了約翰的話，說道：“我答應(yīng)你，我會在恰當?shù)臅r機公布真相，而且以我獨特的方式為我自己贖罪。”

2004年1月，86歲的約翰·卡普斯蒂克因病離開了人世。

在他的墓前，已是風燭殘年的萊斯利淚流滿面，向他的摯友懺悔了隱瞞了半個多世紀的真相……

從2004年夏開始，不斷有非洲、亞洲等第三世界國家的兒童慈善機構(gòu)收到一名來自英國的先生的巨額捐款。捐款人的姓名欄上寫的都是一個人的名字——約翰·卡普斯蒂克，一個正直的信奉上帝的人。2005年2月，萊斯利·阿瑟·查爾斯·霍姆斯信守了他對約翰臨終前的承諾，正式向媒體承認了他就是59年前英國史上最大珠寶盜竊案的犯人。但是，對于藏寶的地點和方式，他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2005年3月，約翰夫人收到了一張乘坐豪華郵輪“瑪格麗特公主”號周游世界的船票。同時，還有一條價值20萬英鎊的卡地亞紅寶石項鏈，贈送人的落款是：一個曾經(jīng)被您的丈夫拯救了靈魂的人。

（張俊摘自《知音·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