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代的進步,宣傳部門對于影視創作持越來越寬松的政策,只要你不出現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傾向,各類題材都可以播映,其中“帝王將相”的題材尤其集中。但是一寬松,就出現了過濫的情況。針對這種現狀,《文匯報》記者寫了一篇《熒屏“戲說”太離譜》的文章進行批評,其中寫道:
“在電視劇《少年包青天》中,包公有了一位名叫‘凌楚楚’的紅顏知己,年輕貌美,武功超群。在另一部包公戲中,包拯不僅有了妻室,還納了‘小妾’,晚年得子,盡享天倫。”

文章認為:包公“納了‘小妾’,晚年得子”屬于胡編亂造,這些“戲說”迎合市場“賣點”而一味憑空編造種種低俗無聊的情節,完全無視人們的傳統文化心理,其胡亂篡改歷史的做法比港臺同類劇更甚。
我首先表態,我與《文匯報》記者一樣“痛恨”當前熒屏的“戲說”。現在大多數讀者往往是通過影視了解歷史的,時間一長,國民很容易成為歷史知識的“無厘頭”了。我贊同這篇文章提出的“太離譜”的觀點。但對于它射出的包公的這發是否有小妾的“炮彈”,感到驚訝。因為這牽涉到包公到底是否納了小妾(今天稱之為“小老婆”)的歷史問題。
包公,是人們對于包拯(字希仁)的尊稱,他是廬州(今安徽合肥)人,生于公元999年,卒于1062年。他29歲考中進士,因為要在家孝敬父母,所以他直到10年后才離家為官。他經歷了北宋的真宗、仁宗兩朝,最后官至樞密副使,為全國主持軍政的最高副長官,相當于副宰相。
包公一生剛正不阿,即使是皇親國戚犯法,他都一律給予嚴厲的懲處,這都是眾所周知、家喻戶曉的。人們稱他為“包青天”,實際上,歷代中國人已經把他奉為“公正、廉明”的神明了。他的這些特征,在許多小說故事、戲曲傳說里,都有清楚的交代,茲不贅述。其實,包公還有一些值得稱道的業績,卻并未引起世人的重視,如:他主張朝廷官員到70歲必須退休;朝廷官員和皇親貴族的子孫,不能自動出任朝廷官員,而必須通過考試等等。這可以說是在進行“制度建設”,實在難能可貴。
包公與元配夫人董氏生有二女一子。兩個女兒分別嫁給硤石縣主簿王向、國子監主簿文效,其后無考。兒子包繶,卻在20多歲時早亡,留下妻子崔氏,時年包公55歲。包公夫婦因為崔氏年輕就勸她回娘家,但崔氏堅決要求留在包家。也就是這個崔氏,為包公的傳種接代立下了汗馬功勞。
包公有過一個小妾孫氏,不知道什么原因,包公曾經將她打發回娘家了。崔氏后來聽說孫氏回到娘家就生了一個男孩,于是就趕了過去,將這個男孩領回到包公家里,這就是包公在60歲時與孫氏所生的包綬(有的文獻寫作“綖”),真正是“晚年得子”,也是包公惟一生存下來的骨肉。
包公去世時,包綬年僅5歲,全靠崔氏撫養成人的。這也許就是民間戲劇與傳說中,誤認為包公是由嫂嫂撫養成人的原因,民間搞錯了被撫養的對象,其實不是包公本人,而是他的幼子。包綬一生清苦守節,48歲前往譚州任通判,在途中病故。包公的所有子子孫孫,包括認包公為先祖的當代已故香港船王包玉剛等等,都是包綬傳下來的。
請注意,以上這些文字并不是我的“戲說”,而是見諸于歷史文獻的,它們是《宋史·列女傳》、《宋史·包拯傳》、宋張田撰《宋故永康郡夫人董氏墓志銘》等。
中國的封建社會歷時兩三千年,雖然不同的朝代有一定的不同,但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基本上是各個朝代的主流思想。在封建社會里,帝王的妃子成群,官僚、士大夫的納妾,都是司空見慣的。我再舉一個例子,清朝光緒年間的狀元洪鈞,本來已經有了一妻一妾,但他在45歲時仍然迎娶了賣藝不賣身的花船女傅彩云(即后來大名鼎鼎的賽金花)。1888年,洪鈞出任德、奧、俄、荷四國使節3年多,賽金花堂而皇之地以夫人身份隨行,出入于歐洲宮廷,交際于王公貴族之間。據說期間還結識了德國青年軍官瓦德西,而后者在1900年成為“八國聯軍”的統帥,因此就有了賽金花請瓦德西退兵的傳奇故事。納妾是封建社會的一個普遍現象,這種習俗甚至于延續到了20世紀的民國時代。
像包公這樣的人,即使他在政治上清明廉正,成為后世楷模,但他在私生活方面還是按照當時的社會規范行事的。
為什么《文匯報》記者會認為包公納妾屬于“戲說”呢?或許是記者不了解封建社會——其實封建社會及其習俗離我們并不遙遠,前者不到100年,后者更是只有五六十年而已;或許是認為包公這樣具有偉大品質的歷史人物是不會納妾的——但這是一種錯誤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