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翁”于右任趣聞
陳宛茵
國民黨元老于右任,人稱“髯翁”,風流自賞,興之所至,喜歡代人撰寫對聯。某次他到上海,適逢上海樂園游藝場開幕,請他撰一副嵌字門聯,他欣然命筆,題一聯云:
樂與眾人同,金作欄桿玉作柱;
園從天外起,花為眷屬月為鄰。
上、下聯首字嵌樂園名,頗見工巧。
當時他定居南京,在南京東效黃栗村置茅屋一所,專為休假練字、教學之用。其地距湯山不遠,松竹環繞,別有佳境。于氏常偕少年數人來此習草書,意態甚為悠閑。有人建議為草廬題名,髯翁笑云:“就名‘敦煌草廬’如何?”又搖頭說:“不好不好,敦煌火光熊熊,把我的松樹燒壞了!”于是改名“百花草廬”。附近的村民不知草廬為何物,遂信口稱之為“寫字學堂”;也不知“院長”為何官,故每見翁來,便互相傳告道:“老頭兒又來上課了。”于氏的平易近人,由此可見一端。
抗戰時期,髯翁隨國民政府遷渝,公暇常往北碚縉云山游覽,曾于山上相思巖題詠小令一首:
相思巖下相思寺(按即縉云寺),
相思樹結相思子(按即紅豆子),
相思鳥慣雙雙睡,
相思樹自年年翠……
文筆綺麗,至今仍為人傳誦不絕。
時孔祥熙在重慶勢焰熏天,操縱金融,走私囤積,無所不為。于氏對此極為氣憤,于是上書彈劾孔貪污瀆職。無奈蔣介石徇私庇護,置之不理。孔祥熙因此得意洋洋,故意擺宴慶賀,并令人公然在監察院門外招搖過市。于氏因之憤而辭積,遷居成都。
(選自《政海拾零:〈世紀〉筆記掌故叢書》/吳孟慶 主編/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年7月版)
吳佩孚暮年掠影
湯國楨
吳佩孚于1932年(民國廿一年)春天到北平安度晚年。事前張漢卿(張學良)命我為他先期準備一切。吳在北平什錦花園,本有自置住宅一處,因多年無人居住,需要修葺整理,故即派人為他修理停當。吳到北平日,我奉命到車站歡迎。彼時吳雖已下野多時,但仍帶有衛隊一連,乘坐的仍是專車。吳衣長袍馬褂,下車后即乘為他準備的汽車往什錦花園私宅。其貼身衛士數人亦同時跨在汽車兩旁的踏板上。軍閥時代盛行此種陋習,惟通常一旁只站一人多者亦不過兩人,而吳的衛士兩面各站三人,共六人,載荷超重,以致踏腳板幾為之折。事后經司機檢查,已發生損壞。這也可稱是一小小的插曲。
漢卿對吳有所饋贈,必命我代為致送。在吳初到北平時,我到吳寓所,曾見院內房屋各貼有參謀、副官等所謂八大處的紅紙條。再去時,則所貼紙條已不見,而一連衛隊亦已交與于學忠;因于學忠此時任平津衛戍司令,系其舊部。吳氏只內眷一人隨伴,聞并非正配。吳無子,以后傳聞有以侄兒繼嗣之說。其高級舊部隨行的我記憶中好像只有一個白堅武。吳那時精神尚可,但已顯老態,熟于史事,談話時多喜用舊典,時人傳其曾為前清秀才。吳對“八陣圖”、“拐子馬”等引證各書縱談甚暢,惟有一次在談及中國武術時,吳似深信四川峨眉山中確有煉氣劍客能飛劍刺人等事,未免太神話了。
尚憶及最后一次張(作霖)吳(佩孚)會見時的一個小趣聞:1926年(民國十五年)張吳棄嫌修好,聯合攻打國民軍,國民軍退走察綏。是年六月張吳約會于北平,時張作霖早已在北平,而吳佩孚則系乘專車由京漢線北來,下車即赴會場。會見時雙方戒備森嚴,廳中靜肅無聲,只聞張吳二人緩緩地說幾句客套話。彼時北洋政府的內閣總理顧維鈞亦被邀參加。顧衣大禮服,到后即將大禮帽掛在衣架銅鉤上。會談中,大禮帽被人誤碰落地,帽是硬質的,“啪”的一聲,四座大驚。雙方衛士,拔槍相對。后始知系顧帽墜地,方解誤會。故時人比喻此次會見為“新鴻門宴”,確也事出有因。
(選自《政海拾零:〈世紀〉筆記掌故叢書》/吳孟慶 主編/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年7月版)
胡宗南改地名
盛仰文
胡宗南號稱“西北王”,是蔣介石嫡系,這是眾所周知的,但胡宗南好大喜功,熱衷改地名就不為人知了。
抗戰勝利后,胡宗南秉承蔣介石打內戰旨意,積極準備向延安進犯。
1947年初,胡宗南在西安,有人對他說,近日在古都洛陽掘到一塊古碑,碑上刻有“一輪古月照中華”七個大字。胡的幕僚對他阿諛地說:“‘古月’者,‘胡’也。這將應驗天將降大任于將軍身上,是為復興中華,重振西北之吉兆也。”胡宗南聽了大喜,也以為果然,就下令將西安南面著名的終南山改名為“宗南山”,又把王曲鎮附近的青龍山改為近音的“興隆嶺”,以應兩地合在一起就是“宗南興隆”。胡宗南迷信到如此地步。
可是他的改名野心還不夠。他大概感到和他同階的衛立煌和劉峙都有用他們的名字作縣名的,而他還沒有。因此當1947年3月19日,胡宗南軍侵占延安,他自以為石碑七字應驗了,竟狂妄地想把延安改為“宗南縣”。但是改縣名要通報南京當局核定,然后向全國公布,否則自己改了也等于無用。據說胡宗南已將所有應申報的手續都辦齊了,不料沒有幾天,即翌年的4月,我軍收復了延安。胡宗南的“宗南縣”頓成南柯一夢。因而在舊中國地圖本上從未見有這個“宗南縣”。
(選自《政海拾零:〈世紀〉筆記掌故叢書》/吳孟慶 主編/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年7月版)
孫中山逸聞三則
莊政
一、1883年11月,孫中山入香港拔萃書院續讀英文,偶于課暇赴九龍訪友。途遇走江湖賣假藥的,正鼓如簧之舌,自詡藥丹神效。路人圍觀如堵。孫中山恐民眾受騙,當場揭發偽藥足以害人,不可輕信誤用,眾皆嘩然。賣藥的江湖客,見孫中山不過是年輕學生,居然敢來挑釁,至為憤怒,隨手撿起一塊大石頭,兇狠地對他說:“你不信,我將你的腳當場打斷,再為你整好。”其時,孫中山身著藍布寬袖長衫,反背雙手,右手正拿著半截甘蔗,一時急中生智,將它藏入袖內,舉起來對準江湖客說:“這有什么稀奇,看我先一槍打碎你的腦袋再說。”對方不知底蘊,一時驚慌失措,經民眾勸解而罷。
二、1895年,興中會策動廣州首義失敗之前,革命黨人向來未使用“革命”二字。從太平天國到興中會,清吏及一般人民每用“造反”稱之,而黨人則沿用“起義”或是“光復”等名詞。1895年廣州之役既敗,清廷通輯革命首腦人物甚嚴,孫中山偕鄭士良、陳少白三人自香港東渡日本,歷時兩周。于11月12日舟抵神戶,三人登岸購閱日本報紙,赫然發現標題曰:“中國革命黨首領孫逸仙抵日。”不覺且驚又喜。孫中山就跟陳少白說:“‘革命’二字,出于易經‘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一語;日本人稱我們為‘革命黨’,這與吾輩排滿宗旨相符,意義甚佳。我們的黨,以后就叫做‘革命黨’好了。”
三、某日,新加坡一個同志之妻小產,晚晴園諸同志忽發議論,紛紛抨擊什么“動土”、“犯沖”、“畫符安胎”等之不妥,孫中山卻不以用符為忤。誰都知道他是學西醫的,為何竟迷信起來?眾皆詫異。他乃解釋曰:“這是有科學原理可以解釋的。心理學和精神學二者,都可造成這小產或安胎的原因。譬如一對黑色的馬,要它受胎,生出別種顏色的小馬,也可根據科學原理,用人工使它變化。凡是畜牧家多明白這個道理。從前我的大哥在檀香山,也常把所畜的馬匹改變顏色來玩。因此知道受妊的孕婦,要在精神上有適當的調劑,在身體上有適當的保養,但究竟要看她生平是否迷信來分別。如果這孕婦素日是迷信很深的,便可順應她的意志,用符法來安慰她。這種精神治療是很有效的。”同志們聞后莫不信服。他待人處世,一則尊重民間習俗,一則概括科學原理,恰中情理,因此同志樂以“先生”稱之。
(選自《政海拾零:〈世紀〉筆記掌故叢書》/吳孟慶 主編/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