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小史
北京東單有個胡同名“貢院”。貢院是什么意思?可能有不少人已經不知道了。
說到貢院,的確是一個很特殊的名字,它不是街名,也不是胡同名,而是明清兩代科舉考試試場的名稱。這名稱來源于宋代。宋朝禮部有貢院之設,專管士子考試。明清兩代,科舉考試制度更加完善,各省會都建立了貢院,北京同樣也建立了貢院,所不同者,各省貢院是每隔三年秀才考舉人的試場,而北京的貢院,則既是順天府考舉人的試場,又是全國舉人考進士的試場。各省會如杭州、南京等處,在貢院旁都有貢院街,因而北京貢院,嚴格地說,也只能叫貢院街或貢院胡同才是,貢院只是習慣的叫法,把后面的字給省略了。
當年各省的貢院,都是一所十分龐大的建筑物,要容納上萬人在里面考試。北京的貢院,在東城墻觀象臺北,本是元代禮部的舊址,明永樂時改建為貢院,萬歷時及清代幾次加以擴充,范圍越來越大,分成內外兩部,內部稱“內簾”,包括考試官員辦事的大堂,閱卷官的房舍,以及抄寫卷子“抄手”的房舍。因為當時試卷不但“密封”,應試人不能在卷子上寫名字。而且卷子要重抄過,防止閱卷官認出筆跡作弊。所以每遇考試,就有大量“抄手”。還有最重要的是考生的“闈號”房舍,即在一所大禮堂般的房子旁,再隔成許許多多房舍。因為當年考試,進一次考場要在考場中過兩夜,這個叫作“闈號”的小房舍,不是只供寫字作文,還供睡覺。所以每個小房舍相當一張雙人床般大,房內磚鋪地,還用磚砌一個小方臺,考生在磚地上攤開被褥,晚上睡覺,白天用小方臺當桌子寫字作文章。貢院中要有上萬個這樣的小房間,光緒八年(一八八二年),“壬午科”入闈人數一萬六千多人,闈號不足,后來又經添建。如同許多長廊,隔成小房間,前面一排排小巷,來往走動,小巷口有柵欄門,按省、府分別編號,直隸貝字號、奉天夾字號、熱河承德府承字號等等。試想:一個大院大廳中,隔成上萬個小房子,豈非洋洋大觀乎?過去看到過“貢院平面圖”,密密麻麻,全是小方格,像一張“坐標紙”,又像是許多張稿紙接在一起一樣,這張圖在許多文獻書上都曾印出過。
貢院是坐北朝南的大門,門前三座大牌樓,東西迎面各一座,匾額分別是“天開文運”、“明經取士”、“為國求賢”,周圍有很高的磚墻。進大門不遠就是二門,二門內叫“內簾”,二門外叫“外簾”,考試時二門從里面鎖起來,內外隔絕,謂之“鎖闈”。明代張居正寫過一篇《重修貢院記》,并有三個牌樓,中為“天下文明”,到清末就沒有了。原來“至公堂”匾,為嚴嵩所書。二門內有明遠樓,四角有闈望亭,后增為六亭,考試時有士兵看守瞭望,其戒備森嚴,幾乎像現代的監獄了。但是幾百年來的絕大多數的大官吏、大學者、大詩人……都是由這個地方考出來的,是一處有關中國歷史的極重要的古跡,可惜原建筑在清光緒戊戌(一八九八年)后,貢院被燒了一次。其后光緒三十一年停科舉,破舊的貢院就沒有用了。民國十六年,張作霖在北京作大元帥時,貢院殘破房舍,已傾圮不堪,便拆除拍賣,這中間不知經手人貪污了多少錢,后來貢院舊址就全部變為民房,只剩下一些地名了。
在貢院附近,不少胡同都與貢院和科舉考試有關系。首先胡同名就是關于舉子考試的。如鯉魚胡同,有鯉魚跳龍門的意思。筆管胡同,舉子作文章用筆,筆正心正,筆管條直。方巾巷,明代舉子都戴方巾,來京會試,在京買頂方巾戴。科舉時代,遇到會進士的年份,全國士子都來北京,所謂“公車”入都會試,因為是公家提供交通工具。到京之后,都住在東單一帶,是十分熱鬧的。附近胡同中有空房的,都貼紅帖出賃考寓,叫作“狀元吉寓”。作買賣的也借此機會,樣樣漲價大賺其錢。《京都竹枝詞》有詩道:“緞號銀樓也快哉,但能管事即生財,休言刻下無生意,且等明春會試來。”詩后注云:“京師買賣,逢鄉會試年尤覺茂盛。”可以想見其盛況。因說貢院,附帶說到鄉會試的熱鬧,自停科舉后,自然冷落了。但在二三十年代中,每年暑假全國各省到北京考中學、大學的學生很多,多少有點類似的味道。
舊時北京的會館
北京的會館,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但這一與歷史上各個時期經濟、政治、文化有著密切關系的事物,在半世紀以前,就逐漸失去了它的歷史作用。今天,在北京的宣武門外大街上,以及某些胡同中,時時還能見到當年刻在大門上的會館題字。
北京的會館,首創于何代何年,一時也難確切地說明。但估計是明代中葉,或者稍前一段時間。明萬歷時舉人沈德符《萬歷野獲編》記云:“京師五方所聚,其鄉各有會館,為初至居停,相沿甚便。”明代劉侗在《帝京景物略》中云:“會館之設于都中,古無有也。始嘉、隆間,蓋都中流寓十土者,四方日至,不可以戶編而數。凡之也,用建會館,士紳是至。”看來,在十五世紀二十年代北京就已出現了會館。
會館的發展,是與封建社會某些時期政治相對穩定、文化發達、經濟比較繁榮極有關系的。清代康熙、雍正之后,直到乾、嘉兩朝,是北京各地會館發展最快的時期,乾嘉時汪啟淑《水曹清暇錄》中記道:“數十年來,各省爭建會館,甚至大縣亦建一館,以至外城房屋基地,價值昂貴。”汪的記載是真實的,乾、嘉以來的會館,一般都存在下來,直到近代。據近人徐珂《清稗類鈔》記載:“或省設一所,或府設一所,或縣設一所,大都視各地京官之多寡貧富而建設之,大小凡四百余所。”徐珂所說,也毫不夸大,清末朱一新《京師坊巷志稿》現已重版,書中把光緒初年調查的會館何存、何廢,都作了詳細的記載。前三門以外,有些一般的胡同中,都有好些所會館。如長巷上、下頭條,當時有涇縣、南昌、汀州、江右、豐城等館。舊有武林會館,已廢。長巷二條,有臨江、汀州、浦城、武陵等館,舊有廣豐會館,已廢(按廣豐還有一處會館,在菜市口鐵門)。兩條胡同中,作為會館的房屋,就有十一處之多,可以想見當時會館是遍及京師南城的。如果有人按照《京師坊巷志稿》所記數一數,恐怕是與徐珂所記數字不相上下的。
徐珂說:“或省設一所,或府設一所。”實際并不只此,有的大省,大府,甚至有兩三處會館。如福州一府,就有福州會館、福州新館。紹興也有兩處會館,一處在南半截胡同,舊名“山會邑館”,舊時紹興府所在縣,是山陰、會稽,故名。一處在虎坊橋,館名“越中先賢祠”,又名“浙紹鄉祠”。宣外教場下二條有貴州會館,教場六條又有貴州會館。因而會館并不一定是省設一所、府設一所的。用現代的話說,會館之設,是一種公益事業。各地會館有無與多少,主要看這個地方旅居京師的京官多少,政治力量大小,經濟力量如何,是否有熱心公益的人提倡創辦等等。因而并非平均設置,國家也無明文規定。有的省份,一點點的小縣在京也有會館。有的則很大的地方也沒有會館,如山西雁北大同府、朔平府這樣的大府,明清兩代在北京都沒有會館。
會館一般可分兩大類型,一種與文化政治有密切關系,一種與商業經濟有密切關系,前一種占多數,后一種占少數。明、清兩代的科舉制度,每隔三年在北京舉行一次全國性考試,叫會試。在貢院出榜之后,凡榜上有名的人,再參加一次殿試,分出等次、名次,一甲一名“進士及第”,就是人們常說的狀元。每到考期,各省舉人大多數都來京參加考試,人數很多,一般都上萬人。有的來自邊遠省份,偏僻小縣,如云貴川廣一帶。那時交通不便,幾千里上萬里的路程,要走上半年才能到。雖說“公車”,公家提供一些交通工具,但自己也要花很多錢。如果一次、兩次都考不中(封建社會時考試,無年齡次數限制,考不中可以繼續考),往返再來,路費時間都成問題;如果留在北京等下次考試,住處又成問題,這樣便出現了以接待趕考舉人、類似地方招待所的會館。外省在京經商的商人,為了議事、聯絡同鄉感情,以及寄居單身客商,也按地區行業建有會館,如山西人建的顏料會館、銀號會館等。當然也有兩種性質兼有的。即既與商人有關,也與士紳有關,這種士紳、商號合力籌建的會館也很多。
會館的房子,一般是在京地方人士和商號集資購置的產業。《林則徐日記》就記載了他在嘉慶二十一年春,為籌建福州新館購置房產的事,記載有赴萬隆號備福州新館屋價事。但未詳細記明這筆款項誰出多少。舊時福州新館的碑上定有詳細記載。現果子巷閻王廟街云南會館舊址大門墻上,還嵌有一塊刻石,刻有重修會館時捐款者姓名。現在已是字跡模糊,看不清了。大會館的房屋,有的是買了名人舊家式微后的住宅改建的。如韓家潭廣東會館,就是著名的芥子園舊址,又是康熙時李笠翁住過的房子。廣安門大街揚州會館,就是清初徐乾學故第,有“碧山堂”舊址。
會館的管理,一般是由同鄉人中在京居官地位高、有聲望者任其事。同鄉人多的會館,甚至有類似董事會之類的管理團體。這些會館經常舉辦一些活動,比如逢年過節同鄉人在館中聚會祭祀鄉賢等等。平日住在館中的工作人員叫“長班”,這一名稱是套用封建官場中衙門差役的稱呼的。隨官外出叫“跟班”,在固定地方服役叫“長班”。作長班的都是隨官來京的同鄉人,作了長班,便在京安家落戶,幾代都在會館中作長班了。
會館中不少單間房屋,來京會試的舉人可以住,考不中也可住下去,在京作小京官的也可以住。供應開水,不收房租,住多少年都可以,但有一個重要條件,就是不能住女人,不準帶家眷。如發現誰帶著婦女住進會館,便群起而攻之了。晚清李伯元《南亭筆記》就記有錫金會館為一住宿者飾婢為童,館大嘩的事。這一規定在辛亥革命之后還很嚴格,魯迅先生住在紹興會館時,館中一住客也發生過類似的爭吵。這一規定在三十年代之后就松了,大多會館中就住滿家眷了。
會館大小相差很大,有的只是一所四合院,有的則是許多大四合院,如著名的虎坊橋浙紹會館、宣外大街江西會館等院中搭有戲臺,是同鄉人重要的集會娛樂場所。清末浙紹會館幾乎天天有堂會戲。民初陳師曾等著名人士的追悼會也是在江西會館舉行的。
不少會館都是值得保留和紀念的地方。如魯迅先生住過的紹興會館,戊戌政變康有為、康廣仁住過的南海會館,辛亥革命后用作講演會場的湖廣會館,歷史上秦良玉住過兵、后來改為會館的四川會館,以及舉辦過名人追悼會的江西會館等,適當修復保留幾處,我想是有意義的。
此文原應一刊物之約而寫,但刊出時被無知編者刪截太多,內容十分單薄,手頭有一本民國八年商務印書館的《實用北京指南》,一本民國二十五年的《北平旅行指南》,均載有北京會館名單,據前者看,更見舊時京都會館風貌,計有:直隸十一所,省館新、老館及畿輔先哲祠,縣館只河間、正定、津南、深州、唐縣、天津、大宛、遵化。山東八所,省館三所,縣館濟南、壽張、汶水、武定、青州。河南十三所,省五所,叫河南一、叫中州四,縣館八處,而歸德占兩處。山西三十四處,叫“山西”之省館三處,叫“三晉”兩處,其他叫“兩晉”、“晉冀”、“晉太”者三處,另“三忠祠”、“云山別墅”亦全省者,剩下曲沃、盂縣均兩處。而晉北沒有。江蘇廿八處,而前書漏江蘇省館,至北半截胡同,解放后仍在。揚州有新、老兩處,一在菜市口,一在珠巢街,江震兩處,即吳江、震澤,一在賈家胡同,一在南柳巷。淮安二處,安徽三十八處,省館一處,徽州三處,其他歙、黟、涇、旌德、涇、婺源等縣均為兩處,且多有電話,可見其財力及文化。江西省則更多,全省六十三處,省館二處,宣外大街江西會館最大,有戲臺,民初許多大聚會都是在此舉行的。南昌、南康、撫州、吉安、永新均兩處。另外謝公祠、蕭公祠、鐵柱宮,均江西全省會館。福建二十三所,福州兩處,一在南下洼子,一在虎坊橋,后者名新館,乃林則徐在庶常館所買。浙江三十七處。全浙兩處,一在下斜街一在南橫街,名新館,最大,可唱戲宴客,杭州兩處,仁錢兩處,即仁和、錢塘二縣,亦杭州,另有越中先賢祠,亦全省會館,西珠市口,最熱鬧。湖北二十八處,湖廣會館在虎坊橋,最大,有戲臺,現已新修。湖南二十一所,省館兩處。長沙、湘鄉、湘潭均兩處。陜西、甘肅并在一起,共二十八處,有關中會館,在宣外大街,渭南有三處,甘肅有三處。鳳翔、富平、蒲城、涇陽各兩處。四川十四處,以四川名者會、新、老、南、中、東六處。成都、重慶均有自己會館。廣東三十五處,米市胡同著名的康南海住過的南海會館,八十年代還在。廣西八處,云南九處,貴州七處。除此之外,還有按行業分的,如顏料、藥行、煙行、綢緞行、靛行、當行、玉行、金行都有各自的會館,梨園行也有會館。民國廿五年還有三百四十處左右,基本上都在宣武門外一帶。
古 玩 鋪
北京舊時古玩鋪特別多,后門外鼓樓前大街、隆福寺、東四牌樓、東安市場、東單等處都有,最多是中國古董,也有洋古董。而古玩鋪最多的是和平門外琉璃廠。
琉璃廠向稱“文化街”,其商業經營范圍是:書籍、碑帖、書畫、筆墨、文玩、印章、印刷、裝裱等等。這些行業有的又有橫向關系。比如書畫、文玩、印章三項,就有橫向交錯的部分。書畫中時賢書畫,就是書畫鋪、南紙鋪的生意。而古人書畫就歸古玩鋪經營了。印章鋪只經營刻圖章,賣銅章、石章料。如果古人的圖章,什么趙飛燕的印了,漢壽亭侯的印了等等,那又歸古玩鋪去賣了。“古玩”在文人口中,不說“古玩”,而叫“文玩”。意思是文人雅玩之物。實際如從歷史文化的角度去說,也是講得通的。因為要玩這些玩藝兒,不比玩撲克牌和乒乓球,因為要有一些歷史文化知識才行,因而也可叫“文玩”。不過“文玩”的涵意,較“古玩”更廣泛些。因為還包含新的。而“古玩”則只是古的了。
琉璃廠是古玩鋪集中的地方。多的年代,有七八十家之多。古玩鋪,大部分都叫“某某齋”,而且還加上一個古字,有名的如延古齋、信古齋、遵古齋、茹古齋、賞古齋、敬古齋、隸古齋、敦古齋、崇古齋、式古齋,還有什么“英古”、“尚古”、“古韻”、“古歡”、“古雅”、“蒼古”等等。讀者試看,單一個“古”字,能翻出多少花樣呢?當然也有少數不叫“齋”,不帶“古”字的字號。他們都起另外高雅的名字,如有名的“維吉山房”、“大吉山房”,也都是古玩鋪。
古玩鋪門面都不大,一般三開間門面算大鋪子了。大多是兩間或一間門面。不過有的后面帶著很精致的磨磚小四合院。這樣門面雖小,里面還比較大。不過廣義地說“琉璃廠”時,除東西琉璃廠外,還包括南新華街、海王村、火神廟、土地廟等處。海王村四周則都是一間間的單間,開著不少小古玩鋪,那都是沒有院子的小買賣了。三十年代中,琉璃廠古玩鋪中還有不少開在咸豐,或同治初年的老字號。如德寶齋,開于咸豐九年;英古齋,開于同治六年;論古齋,于同治元年開張。不少都是七八十年的買賣。小小的鋪子,春夏秋冬,年年月月,門上掛著成親王、翁同龢、賀壽慈等人寫的金字匾額,燦燦發光。門窗潔凈,室內四壁光可照人的紫檀多寶擱上擺滿了一般人叫不出名堂的玩藝兒,銅的、瓷的、漆的、刻的……掌柜的坐在八仙桌邊的螺填太師椅上等客人,小徒弟在邊上站著侍候著,手還不停著:一手拿只爐或瓶,一手拿一大塊絲絨,不停地擦呀,磨呀,磨呀,擦呀……門口有買主兒一進來,立刻站起,把手中玩藝兒交給徒弟,滿臉堆笑,迎接客人了……
古玩又叫“古董”,又寫“骨董”。《桃花扇》“先聲”一上來就唱道:“古董先生誰似我?非玉非銅,滿面包漿裹。”已故現代著名史學家鄧之誠先生的筆記書名《骨董瑣記》,一可看出“古董”得名之久;第二“古董”、“骨董”哪一個對呢?《通雅》說:“骨董”,并引《說文》:“呼骨切,古器也。”宋代朱熹《晦庵語錄》作“汨董”。《通俗篇》說“骨董”是方言,初無定字。這樣“文玩”,“古玩”,“古董”,“骨董”,“汨董”等等,這么許多奇怪的名稱,實際上是一種東西,從漢語的復雜性說,多么有趣呢?
古玩不但名稱復雜,其內容就更復雜了,小小的古玩鋪,包孕著幾千年的歷史,幾萬里的土地,幾十代的智慧,幾億人的生活。三代鐘鼎,有的是當時多少人吃飯的家伙,秦磚漢瓦,還沾著不知多少能工巧匠的汗水……每一件古玩要和人聯系起來,和歷史聯系起來,那就有說不完的話了。
古玩鋪中那些“古里古董”的玩藝兒雖多,但是主要的兩大類,即古瓷和古書畫,其他銅器,包括三代鼎彝和明代宣德爐,漢玉珮件,擺件,象牙雕刻,漆器,繡品等等。古玩鋪有行話,叫“硬片”、“軟片”,或叫“硬彩”、“軟彩”。所謂“硬”者,以古瓷為主,旁及古銅器,古玉器等,但古玉又入玉器行。因此有的古玩鋪收漢玉,有的則不收。所謂“軟”,主要指古字畫,旁及繡品。但繡貨比較少,以書畫為多。
鑒別古物,從明清以來,就是非常高深的專門學問。在馬派名戲《一捧雪》中的湯裱背(旁從衣)不就是因精于鑒名古器物而受知于奸相嚴嵩的嗎?琉璃廠那么多古玩鋪,每家的掌柜的都是一個古器物鑒賞家,都必須先具有起碼的古物常識。看瓷器知道甚么是“冰紋”、“窯變”、“釉下藍”、“粉彩”……看銅器知道甚么是“土花”、“包漿”、“銘文”等等,這些對普通人說來莫名其妙的字眼,而對古玩行業說,則只是鑒別古物知識的ABC耳。其實其中每一樣都有無窮的學問。
(選自《舊京散記》/鄧云鄉 著/江蘇文藝出版社/2006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