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張恨水,人們便會想到《啼笑因緣》,說到《啼笑因緣》,人們便會想到張恨水,兩者似乎是不可分割的整體。由于這部書,父親成了家傳戶誦,婦孺皆知的人物。《啼笑因緣》這部書,從它誕生第一天起,就引起了軒然大波,說它震動文壇都不為過。有捧的,有罵的,有迷的,有貶的,贊揚它的稱之為“小說的驕子”,批評它的說是“鴛鴦蝴蝶派的返魂草”。甚至有為它成立出版社的,也有為它打官司的,可說是多姿多彩,這種熱鬧勁兒從沒歇過,直到現在,已經70多年了,也沒有完全消停。《啼笑因緣》引起的罕見轟動,自有其社會的、政治的、文化的諸多因素,留待專家去研究分析,我只想向讀者介紹一下它的寫作背景及一些相關的趣聞。
1929年春,上海新聞記者東北視察團到北平參觀,北平新聞界假座中山公園來今雨軒舉行歡迎會,父親應邀參加。席上,經錢芥塵先生介紹,父親認識了上海《新聞報》副刊《快活林》主編嚴獨鶴先生。兩人一見如故,洽談甚歡。嚴先生是讀過父親小說的,便邀請父親為《新聞報》副刊寫一部連載小說,父親爽快地答應了。介紹人錢芥塵先生是上海知名的老報人,這時來到北方辦報,他是最早認識父親創作能力的人之一,十分欣賞父親的小說,且是逢人說項,不遺余力地提攜,把父親的小說介紹到上海,錢先生是鼎力玉成的。他長父親十幾歲,父親對他十分尊敬,曾有句云:“知己提攜錢芥老”,以表知遇之感。
嚴獨鶴先生回到上海后,來信催稿,當時上海有一個寫作圈子,而且人才濟濟,不需外地稿,外地作家也無法打入圈內,“南北是互不侵犯”的。父親被上海約寫連載小說,可說是北方作家的第一人,是破紀錄的事;況且《新聞報》又是全國最大的報紙,父親自然要認真對待。他想,像《春明外史》、《金粉世家》這樣百萬言的小說,恐怕不對上海讀者的口味,需要緊湊,有戲劇性,有懸念,不僅內容上要有新意,就是語言和對話也要別開生面。他一連幾天都在苦思冥想,忽然想起前幾年的“高翠蘭被搶案”,認為這是個很好的題材,可以把它作為小說的主干。1924年,鼓書女藝人高翠蘭在北京四平海升園獻藝,她嗓音甜潤,長得又漂亮,所以很受歡迎,父親本來要約友鸞叔去聽她演唱的,不想就在這時高翠蘭被一個姓田的旅長搶去了,《世界日報》的記者門覺夫是高翠蘭的義父,又著急又氣憤,接連幾天都來找父親和友鸞叔商量營救的辦法,這在當時是個轟動京城的案件。友鸞叔還據此寫了篇《〈啼笑因緣〉本事》,發表在1963年香港《大公報》上。父親為了寫這部構思中的小說,了解“落子館”(鼓書場),他那幾天差不多全泡在天橋。因為鼓書女藝人作為小說的主角,這還是第一次,他必須深入了解鼓書女藝人的生活習性,起居動態及一顰一笑,當他認真地“體驗生活”后,便摒除一切雜念,獨自來到中山公園小山上,不受干擾地“茅亭布局”。
《啼笑因緣》寫的是北京故事,語言當然要用北京話,尤其是北京女孩子,說話俏皮生動,幽默風趣,極富感染力。所以《啼笑因緣》在《快活林》連載后,上海讀者感到耳目一新,很快就像是一股旋風刮進了上海灘,上海讀者為之瘋狂。接著又傳遍了大江南北,全國各地,成了“最時髦”、最暢銷的書,一時間竟出現了“啼笑因緣熱”!由于把北京的天橋和風物寫活了,不少讀者到了北京都要到天橋和鳳喜住過的胡同去看看。
在這里我需要說明的是,《啼笑因緣》,是“因”,而不是有女字旁的“姻”,很多讀者都把書名寫成《啼笑“姻”緣》,這是大錯了。“因”與“姻”,音雖同,而意義卻大不相同。我曾問過父親,為什么要寫作“因緣”,而不是“姻緣”?他告訴我:“《啼笑因緣》并不是寫婚姻的。因‘因緣’二字,本是佛經中的禪語,社會上又把這二字移用,通常多作‘機緣’解,意思是指十分巧合的機會。小說《啼笑因緣》,除了機會、機遇之外,還包含一種因果緣分,這是指社會上各種各樣的人,在生活中錯綜復雜的因果關系,這個關系又讓人產生了啼、笑、恩、怨、親、仇交織的離合。”我聽了恍然大悟,原來“啼笑因緣”四字,是含有一種哲理的。
《啼笑因緣》成書后,父親曾有事到江南,看到這本書受歡迎的程度,使他不勝惶惶。他在《我的小說過程》一文中說:“我作這書的時候,鑒于《春明外史》、《金粉世家》之千頭萬緒,時時記掛著顧此失彼,因之我作《啼笑因緣》就少用角兒登場,乃重于情節的變化,自己看來,明明是博而約了,不料這一部書在南方,居然得許多讀者的許可,我這次來,上至黨國名流,下至風塵少女,一見著面,便問《啼笑因緣》,這不能不使我受寵若驚了!”
《啼笑因緣》也給父親帶了一些麻煩,那就是要回大量的讀者來信。父親做事從來就有不假手于人的習慣,給讀者回信,不管多忙,都是他親自用毛筆書寫,這是他對讀者的尊重,也是對讀者厚愛的回報,不過那陣子讀者來信太多了,他無法一一回信,只好在報上來個總答復。我有位同學的母親曾對我說,她讀《啼笑因緣》的時候,正在北平女師大念書,同學們都想知道父親是什么樣子,于是聯名寫信給父親,希望能得到父親的相片。可是他是怎么回答的呢?這位同學的母親笑道:“沒想到你父親在信中說:你們喜歡看我的書,我感到榮幸,但是你們看了我的照片后,就會不喜歡我的書了,所以還是不登我的照片為好。”這是他的自謙之詞,說老實話,他長得挺英俊,在憨厚之中洋溢著一股灑脫的書卷氣。不過,父親確實是一個不愿“拋頭露面”的人,他很少到交際場合去周旋。在四川時,父親有一次去銀行取款,銀行小姐看了他的名字,非常訝異地凝視了他,又對旁坐的小姐耳語,竟惹來了好幾位小姐的注視,看得父親很不好意思,出銀行后他說了句頗耐人尋味的話:“人的面孔被人當小說看,實在是件很難堪的事!”
《啼笑因緣》曾被改編成許多種藝術形式,可稱豐富多彩,琳瑯滿目。僅搬上銀幕和熒幕的,就有14次之多,而且在這70多年來,不斷地改編拍攝,差不多5年一次,這可能是百年來中國現代小說創下的最高紀錄了。
最早是1932年由明星公司拍攝,胡蝶、鄭小秋、夏佩珍主演,陣容十分強大。該片在拍攝時到北平來拍外景,父親曾應邀去和演員見面,介紹創作構想與書的命意,胡蝶等主演還到家里來看望父親和母親。為了這部電影,還唱過一出有聲有色的“雙包案”,鬧得滿城風雨,不可開交。記載這件事的文章不少,其中以熟悉上海影劇界的高梨痕、平襟亞所著“啼笑官司”一文最為詳盡。文載,明星影片公司通過三友書社購得《啼笑因緣》的演出改編權,由嚴獨鶴編劇,預定拍成有聲電影,并在報上刊登了不許他人侵犯權益的廣告。此時,上海北四川路榮記廣東大舞臺(黃金榮門徒所開設)正擬由劉筱衡、蓉麗娟上演同名京劇。于是明星公司請律師提出警告,不準上演。后由黃金榮出面調解,改名《成笑因緣》。大華電影社的顧無為對明星影片公司素有積怨,由眼熱而圖報復,與他的后臺老板黃金榮勾結,走門路,托人情,取得了內政部的《啼笑因緣》劇本著作權,然后又用高薪挖角兒。比如飾演劉將軍的譚志遠,在明星公司的月薪是100元,顧則給他300元,且預付定洋一個月。其他演員如飾關秀姑的夏佩珍、飾沈大娘的朱秀英等,都接受了顧的定洋。明星公司得知后,即要譚志遠宿在公司內,日夜趕拍。當時,獨有女主角胡蝶效忠于明星公司,不為顧所動。顧遷怒于胡蝶,特在天蟾舞臺排演新戲《不愛江山愛美人》,借以坐實張學良在北京飯店與胡蝶跳舞行樂,不抵抗日寇侵占東北的謠言。此時有馬君武的兩首七絕發表,題為《哀沈陽二首仿李義山北齊體》:
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最當行;
溫柔鄉是英雄塚,那管東師入沈陽。
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
沈陽已陷休回顧,更抱佳人舞幾回。
兩首七絕發表后,有關張學良與胡蝶的緋聞在全國更是不脛而走。然而事實上,張、胡此時根本不相識,所謂張、胡跳舞的消息,據說是日本同盟社捏造的。誰知演出時戲院又發現了定時炸彈,才不得不輟演。顧不肯罷休,又組織了一些演員到天津、北平去演《啼笑因緣》。明星公司則采取先下手為強的策略,提前與向來放映中國影片的南京大戲院(美商)接洽妥帖,于1932年6月,將第一集《啼笑因緣》有聲影片在該戲院放映。放映前,已座無虛席。又誰知顧無為竟從法院弄到了一個“假處分”,等到即將放映之際,帶著法警到場,要南京大戲院立即停演,以便查封影片。明星公司措手不及,只得請律師向法院交了3萬元,方才撤銷了“假處分”,使影片下午5點得以放映。黃金榮不甘心,便從后臺轉到前臺,對人揚言,這部《啼笑因緣》是他要拍的片子,并讓顧無為到南京內政部去活動。內政部果然指令“明星”暫時不得放映《啼笑因緣》。明星公司迫不得已,請出當時已與黃金榮地位相當的杜月笙出面調停,并按照杜的指示,請章士釗做法律顧問。最后在黃、杜共同出面“調解”下,敲了明星公司10萬銀元的巨款,才告“和解”,由章士釗律師代表明星公司聲明重映《啼笑因緣》電影的巨幅廣告刊出在《新聞報》和《申報》兩大報上,這就是轟動一時的“啼笑官司”。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如此熱鬧的“雙包案”,倒是與作者無干,不管他們雙方斗法,父親始終置身事外,既無人來征求父親的意見,父親也樂得不招惹是非,豈不怪哉?
1932年9月,《啼笑因緣》影片重新上映。這是中國第一部有部分彩色的電影。
1945年,由李麗華、孫敏主演了另一部同名電影。
1956年,由香港拍成粵語片的《啼笑因緣》,由梅琦、張瑛、吳楚帆主演。
1965年,香港電懋公司拍了一部國語片,片名改為《京華煙云》。由葛蘭、趙雷主演。
同年,邵氏公司也拍了一部,片名易為《故都春夢》,李麗華、關山、凌波主演。這又是一起《啼笑因緣》電影的“雙包案”。
另外,尚有張活游、白燕主演的粵語片,拍攝年代不詳。
1974年,香港拍成電視連續劇《啼笑因緣》,由李司琪主演。
1975年,由邵氏拍成影片《新啼笑因緣》,由井莉、宗華、李菁主演。
1987年,安徽電影家協會與內蒙古電視臺聯合攝制了10集電視連續劇《啼笑因緣》,由王惠、孫家馨、李克純主演。
同年,天津電視臺拍攝四集曲劇電視連續劇《啼笑因緣》,由魏喜奎主演。
同年,香港亞視拍攝了粵語電視連續劇《啼笑因緣》,由米雪、苗可秀主演。這一年竟有了《啼笑因緣》“三包案”。
1989年,臺灣拍攝了電視連續劇《新啼笑因緣》,由馮寶寶主演。
1995年,由安徽電視臺拍攝了黃梅戲電視連續劇《啼笑因緣》,由周莉主演。
2004年,由中央電視臺拍攝了電視連續劇《啼笑因緣》,由袁立主演。
舞臺劇則有話劇、京劇、河北梆子、評劇、北京曲劇、滬劇、越劇、粵劇、滑稽戲、黃梅戲、木偶戲、評彈、寶卷、大鼓、評書以及連環畫等等,稱得上豐富多彩,熱鬧非凡,而且是不斷翻新,版本眾多。
《啼笑因緣》一書,我們收集了很多版本。最富紀念意義的,則是友鸞叔題字的相片《啼笑因緣續集》。大約是1974年左右,因為“文革”初期的“掃四舊”,父親的一些書損失掉了,后來我深悟到,必須在此時,想方設法地去搜集父親的遺作,再過若干時,恐怕就再難搜尋了。說來也巧,二舍妹蓉蓉的一位同學的父親,是某文藝團體的“革委會”負責人,他進京開會時,悄悄地帶來了一本40年代百新書局出版的《啼笑因緣》續集,我們得知這一消息后,欣喜若狂,因為原來的“續集”在“文革”初期被“革”沒了,急忙借來,用了一夜的時間,由舍二妹夫把書拍攝下來,翌日沖洗成相片,粘貼成冊,我把這粘貼成冊的《啼笑因緣》,請友鸞叔題簽留念,他那時尚未“解放”,仍在審查中,不顧風險地欣然允諾了。過了幾日我去取“書”,只見原來雪白的“封面”上,友鸞叔用藍色的灑金紙細裁成條貼在右上角,毛筆楷書寫“啼笑因緣,恨水大兄著,友鸞題”幾個端莊工整的字,我捧著這本沉甸甸的書,一股暖流油然而生。我們還有一本1982年由臺灣出版的《啼笑因緣》,臺靜農先生親筆題字送給大舍妹的,最富紀念意義。1989年,我接到上海讀者王君的來信,信中告訴我,他有一本《啼笑因緣》的剪報冊,是他父親親手剪貼珍藏的,從當年報紙第一天刊載起,直到連載的最后一天,沒有短少一頁。其父去世后,轉由他保存。內子1990年到上海,特意去看這《啼笑因緣》的“海內孤本”,雖然紙已發黃,但保存得非常完好,這本經歷了幾十年滄桑變化的剪報冊,深深地感動了我們!
《啼笑因緣》載完后,各個出版社都想爭先出版單行本,說來實在令人難以相信,為了出版這本書,居然成立了一個出版社!嚴獨鶴、嚴諤聲、徐恥痕,他們都是《新聞報》同事,鑒于這部小說的轟動,就決定三人合資創辦“三友書社”,首先向父親接洽,因為他們和父親稔熟,自然就同意由他們出版《啼笑因緣》單行本,本來父親以為書也寫完了,也出了單行本,事情該告一段落了。但是萬萬沒想到,要求父親寫續集的讀者信,從全國各地像潮水般涌來,3年不輟。不得已,父親只好在報上發表《作完〈啼笑因緣〉后的說話》一文,文中他說,為了“不愿它自我成之,自我毀之”之故,“所以歸結一句話,我是不能續,不必續,也不敢續。”但是1933年,父親終于又做了續集,這是為什么呢?同年,日寇舉兵占領山海關,攻占熱河,然后向各長城口攻擊。為了躲避戰禍,父親送祖母回安慶居住,順便赴上海探友。不想到上海后就被書商包圍,尤其是三友書社,天天磨著父親寫續集,這也是近百年來罕見的一件事,一部現代人寫的小說,居然有十幾種“續書”和“反案”,據我所知“續啼笑因緣”有六種:一為啼紅館主所著的《續啼笑因緣》;二為無無室所著的《續啼笑因緣》,登載于寧波出版之小報《大報》;三為《啼笑因緣三集》(作者不詳);四為《啼嘯因緣》(作者不詳);五為《啼笑再緣》;六為《恩愛冤家》(上海華新書局出版)。“反啼笑因緣”有三種:一為徐哲身著《反啼笑因緣》;二為吳承選著,刊于《禮拜六》周刊,后更名《啼笑皆非》;三為沙不器、趙逢吉合著《反啼笑》,刊載于上海《大羅賓漢》報。“新啼笑因緣”有兩種:一種為某人所著,出版于上海紫羅蘭書局;二登載于武漢之《時代日報》,作者未詳。此外,尚有杭州婁紅薇所著之續二回《啼笑因緣》,某君所著《啼笑因緣》,曹癡公所著《啼笑因緣》,俞云所著之《啼笑因緣》。又有某報之小說《何麗娜》及《關秀姑寶卷》、《沈鳳喜十嘆唱本》等等。《啼笑因緣彈詞》則有四種:一為姚民哀作,二為戚飯牛作,三為陸澹安作,四為姚蔭梅作。這么多的續作,夠得上是眼花繚亂,令人目不暇接了。父親對此抱無所謂態度,自己已經寫完了,別人愿意怎么寫就隨別人怎么寫吧。但是書商看見自己的生意被別人搶了,自然眼熱,纏得父親更緊。雖然那些形形色色的“啼笑因緣”,與原作無關。但是那些作者,連黃河都沒去過,寫出來的北京生活,自然牛頭不對馬嘴,笑話百出。而那些“反啼笑”,把意思來個大翻個,也使人不快,加之書商的軟纏硬泡,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出于愛國熱情。“九一八”事變激起了父親極大的義憤,于是他就又做了《啼笑因緣續集》,讓書中的主要人物都投身到抗日洪流中。這雖然是用心良苦的另起爐灶,但是對全書的結構和藝術性來說,還是不必續的。父親多次對我們說,《啼笑因緣》是不應該續的,要想寫抗日,可以另寫一部小說。所以1954年再版《啼笑因緣》的時候,父親就不同意出續集了。
在《啼笑因緣》掀起的旋風與狂熱中,有兩個值得注意的有趣現象。不管是捧的還是罵的,似乎都看過《啼笑因緣》,而且一律都肯定父親的文字功力與駕馭語言的能力。還有不管掀起了多么熱鬧非凡的《啼笑因緣》現象,也不管捧的、罵的、爭論的多么激烈,父親從來緘默其口,不作一聲,不只是對《啼笑因緣》,對他所有的批評,都是如此,他認為打筆仗是最無聊的事,批評的對,你就改正,如果是惡意的中傷,你根本無需回答,當事人參加進去,是徒亂是非。父親不說話,他也不允許我們替他說話。他對我們說:“事實勝于雄辯,只要書在就會說話。”最后他會非常超脫而幽默地補充一句:“不管是捧我的,還是罵我的,都是在為我做義務廣告!”我們還說什么呢?我們服了!正是:“花如解語渾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選自《雪泥印痕:我的父親張恨水》/張伍 著/團結出版社/2006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