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義特征看介詞“為”“為了”

在教授留學生漢語時，常聽到學生說這樣的句子：

A．今天我過生日，爸爸為了我畫了一幅畫。（＊）

B．你也要為了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C．一直到現在，我還在為了那件事感到內疚。（＊）

D．為大家的安全，請大家趕快離開這里。（＊）

E．為他人不再受害，我進行了上百次的上訪。（＊）

這些有問題的句子告訴我們，學生對介詞“為”和“為了”的用法并不清楚，不明白二者之間的異同。一般地，老師遇到這樣的問題時，他們會很自然地用一種總結的方式告訴學生，“為”和“為了”分別用在不同的結構中：

為＋N＋V

為了＋N，+……

為了＋V＋N，+……

這種方法對初級階段的留學生來說，是可以解決一些問題的，學生也可以利用這些總結性結構說對一些句子。但當學生的漢語水平達到了一定程度時，他們就會對這種方法提出異議，認為這種方法非常機械，而且有時還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針對這種情況，我們對有“為”和“為了”做介詞的句子進行了調查、分析。最后我們發現“為”或“為了”在某些地方是可以重合的，但在某些情況下是不可以互換的。

下面我們通過三組實例對“為”和“為了”進行具體的分析。

一、第一組對比實例：

（1）a.為人民服務。

b.為報社寫文章。

c.我在這兒一切都好，不用為我擔心。

d.朋友們為阿里辦了一個生日晚會。

e.這項研究為他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1’）a’.為了人民服務。（＊）

b’.我的工作是為了報社寫文章。（＊）

c’.我在這兒一切都好，不用為了我擔心。（＊）

d’.朋友們為了阿里辦了一個生日晚會。（＊）

e’.這項研究為了他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我們先看（1）中的例子，我們先不管句子中“為”是什么意思，先來看一下“為”后的賓語有些什么特點。不難看出，“為”后的賓語都是謂語動詞動作的直接受益者。如：在例句a中，謂語動詞“服務”這個動作服務的對象就是“為”后的“人民”，也就是說，“為”后所跟的“人民”就是“服務”這個謂語動詞的直接受益者。其他的例句也有同樣的特點，在b、d、c、e中“為”所引出的賓語：“報社”“我”“阿里”“他們”分別是各句中謂語動詞：“寫”“擔心”“辦”“帶來”的直接受益者。我們把“為”的這一用法記作“為”[＋受益者]。我們再來看一下（1’）中的例子，很明顯，這些句子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是不會去說的，其主要原因是“為了”沒有引出動作受益者這一用法，我們把它記作“為了”[－受益者]。

二、第二組對比實例：

(2)a.大家都為這件事高興。

b.她為他的無情傷了心。

c.他為此感到高興。

d.可口可樂為何不再吃香。

e. 我們既為過去的輝煌成就而自豪，更為今后的宏偉目標而振奮。

(2’)a’. 大家都為了這件事高興（＊）

b’. 她為了他的無情傷了心。（＊）

c’. 他為了此感到高興。（＊）

d’. 可口可樂為了何不再吃香。（＊）

e’. 我們既為了過去的輝煌成就而自豪，更為了今后的宏偉目標而振奮

(2’’)a”．但我父母年邁多病，若是為了來看我在路上出點什么事，我得后悔死。

b”．你為了一條壩，連孩子都不要了？

c”．為了這件事，他跟我生了好幾天的氣。

通過上面(2)中的例子，我們很容易發現“為”后的賓語正是導致句中謂語動詞出現的原因。如：在例句a中，“高興”這一動詞之所以出現，是因為有“為”所引出的“這件事”這一賓語，也就是說，“這件事”正是引出“高興”這一動作的根本原因。其他的例子與例a的情況是完全一樣的。因此，在這里我們可以說，“為”引出了原因，我們把“為”的這一用法記作“為”[＋原因]。再來看一下(2’)中的例子，我們發現這些句子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是不會說的，其主要原因是（2’）中該用“為”的都用了“為了”，以至于導致了句子的不可用。因此，在這里我們可以說 “為了”不可以用“為”來替換。我們再來看一下(2”)，從表面上看，也許我們可以看到“為了”在這里引出了原因，在這里“為了”也有了引出原因這一功能。但是我們應該明確的一點是，在我們所搜集的例子中也僅僅只有這幾個例子中的“為了”有引出原因這一功能。同時我們也知道在表示原因時，我們常常選擇“因為”來表示。因此在這里我們可以將(2”)中的三個例子忽略掉，因為這種例子的數量很有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此在這里我們可以說“為了”沒有引出原因這一用法。我們可以把它記作“為了”[－原因]。

三、第三組對比實例：

(3)a.為安全起見，他們把錢全存入了銀行。

b.為提高教學質量，保證職工子女的健康成長，公司黨委注重改善教育設施。

c.為滿足廣大讀者的需求，經中央批準，本報明年每天出12版。

d.最近，為方便盲人行走，上海浦東新區有關部門在東方路修建了一條盲人道路。

e.為采訪我國海上航標的建設和發展狀況，去年９月中旬，記者加入交通隊。

(3’)a’.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把錢全存入了銀行。

b’.為了提高教學質量，保證職工子女的健康成長，公司黨委注重改善教育設施。

c’.為了滿足廣大讀者的需求，經中央批準，本報明年每天出１２版。

d’.最近，為了方便盲人行走，上海浦東新區有關部門在東方路修建了一條盲人道路。

e’.為了采訪我國海上航標的建設和發展狀況，去年９月中旬，記者加入交通隊。

(3”)a”．為開發新的油田而努力。

b”. 同志們！為我們美好的前程而努力奮斗吧！

c”.我們應該為實現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奮斗。

d”.記住自己是大學的人，是為求學而來的。

e”.為振興中華、統一祖國的偉大事業而再立新功。

我們先來看一下(3) 和(3’)中的例子，顯而易見，這兩組例子中的“為”和“為了”之后所跟的賓語都是整個句子最后要達到的目的。例如：a 和a’兩句中“為”和“為了”后的“安全”就是后面“他們把錢存入銀行。”的最終目的。這兩組實例中的其他例子也有同樣的特點，“為”和“為了”之后的賓語都是整個句子最后要達到的目的。在這里，“為”和“為了”可以互相替換，都有引出目的的用法。下面我們再來看一下例(3”)，我們也同樣會發現例(3”)中“為”之后的賓語同樣也是整個句子最后要達到的目的。如：a”．“為開發新的油田而努力。”中“為”后的“開發新的油田”正是“努力”所要達到的最終目的。這跟例(3)中“為”的用法是一致的，都引出目的。但是這里的“為”不可以換成“為＋了”，因為這里的“為”并不是單獨運用的，它是跟后面的“而”一起使用的。我們并不是說例(3”)中的“為”不可以換成“為了”，而是換成“為了”以后，整個句子讀起來就顯得很臃腫，同時這種臃腫也會降低句子的語氣強度，也就是說不符合語言的經濟性這一特點，但是“為”和“而”一起使用，省略了“了”以后，整個句子就明快了許多，同時還具備了表達一種強烈的，程度較深語氣的能力，從而也就符合了語言的經濟性這一特點。因此，在這里我們可以說“為”具有經濟性這一特點，“為了”卻相反。就此，我們把“為”記作[＋目的，＋經濟性]，“為了”記作[＋目的，－經濟性]。

通過上面三組例子的對比分析，我們可以清晰地了解到“為”和“為了”的具體用法，同時我們也得到了如下的 “為”和“為了”的語義特征表達式：

為：[＋受益者，＋原因，＋目的，＋經濟性]

為了：[－受益者，－原因，＋目的，－經濟性]

附注：

①文中帶（＊）標志的句子均為錯句。

②文中所選正確例句均選自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 語料庫。

參考文獻：

[1]彭小川.對外漢語教學語法釋疑201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2]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郭曉瑋，天津國際教育交流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