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鐘,卜甘就將車子開到了“靚爾魅”婚紗攝影樓的門前。天還黑著,這條略顯偏僻的街上還沒有一個行人。他按了按喇叭,片刻之后,門前的燈亮了,一個穿粉紅色工作服的女孩子探出頭來說,是接劉柔的吧?馬上好了。說完,女孩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卜甘發現女孩打哈欠的樣子很丑陋。
卜甘把車窗開了條縫兒,點燃了一支煙,倚在靠背上閉目養神。不想,竟打了個盹兒,是煙燒到了他的手,一痛,他才醒過來。車外面人影綽綽,已經熱鬧起來了。這時,右邊的車門開了,一個穿白色婚紗的盛裝女子懷抱鮮花坐上了副駕駛的座位。他愣了,直到對方沖他一笑,嗔道,不認識了?他才認出對方就是他要接的新娘劉柔。婚紗影樓里的化妝技術就是這么厲害,她能將一個非常熟悉的人變得陌生,能將一個丑陋的人變得美麗,當然,也能將一個天生麗質的女人裝扮得俗不可耐。劉柔屬于那種不太扎眼的女孩子,但經得住瞅,越瞅越靚,這種女孩子容易上妝,今天這一盤頭一化妝,真的是又添了三分的風姿。
就走嗎?卜甘問。
劉柔說,走吧!路上快點兒,二百里路哩。
卜甘調轉車頭時,發現剛剛還十分冷清的影樓前已經停滿了各種轎車。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呀!卜甘輕聲嘀咕了一句。
卜甘開的是一輛“廣州本田”,才剛剛跑了兩萬公里,正金貴著,就把車開得很穩。出了城后,雪亮的車燈把前方的黑暗撕開一道口子,車就在這道口子中往前行進著。
劉柔問,卜甘,累不累?
卜甘說,為了你,累死了也心甘。
劉柔笑,都到這時候了,還貧嘴。
劉柔在本市的一家電腦公司上班,她老家在離這兒二百多里路的一個縣里。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她必須要趕在天亮前回到家里,然后由男朋友的迎親車隊把她從家里接走,接到男方家舉行婚禮。他們那里的風俗,無論你人跑到了哪里,到結婚時,一定要回老家,按照老家的傳統來辦。他們村嫁姑娘,都喜歡“早”,越“早”越好,最好是趕在日頭出來前就把人接走。劉柔知道,憑卜甘的車,天亮前趕到家不成問題,但她那個村還有三里地的土公路,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她看看卜甘嶄新的車,就有些愧疚地輕輕拍了拍卜甘的肩頭說,卜甘,對不起了。
卜甘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沒有說話。
這幾年,本市的婚紗攝影樓把新娘化妝盤頭弄得越來越高級了,一個個的灰姑娘走進去,出來時就成了仙女的模樣兒。很多從農村沖殺到市里上班的女孩子,到了結婚那天,都不愿回老家的縣城里去盤頭化妝,嫌那兒弄得檔次太低。所以,就都選擇了在本市化妝盤頭,然后再坐車回老家等待迎娶。化妝盤頭這活兒是不能提前干的,因為盤好的頭發一挨枕頭就會變形,臉上的濃妝時間長了也會走色,所以只能是到結婚的當天,起大早來影樓收拾,至于起多么早,這要看各人離家的距離遠近了。當然,這還需要提前給影樓打好招呼。至于車輛,那更是得提前預訂,還要把時間砸死了。因為新娘子們都是在天不亮時就要化妝完畢往老家趕,要是車弄不準,那真是哭叫無門了,黑燈瞎火的,想打出租都沒門兒。況且,新娘子們在這一天是盡量不打出租的,因為這是起大早的辛苦活兒,又逢喜事兒,出租車司機宰得都挺狠吧。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她們覺得大喜的日子里租車太沒面子,讓鄉鄰們小看了自己在外面的世界。租車還有危險,想一想吧,在大喜的日子里,一個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和一個陌生的出租車司機要在天亮前同行一、二百里的路,能沒有一定的危險嗎?所以呢,這些要在市里化妝盤頭再回老家待嫁的女孩子們,在結婚的前幾天,必須辦的一件事兒就是借一輛好車。
卜甘一直沒有說話,這使車里的空氣有點兒郁悶。劉柔就把手里擎著的那束鮮花慢慢伸到他的鼻子下面問,香嗎?
其實卜甘早就聞到香味兒了,那不是花香,是新娘劉柔的體香,這是他早就熟悉了的。他看了看劉柔伸過來的那只小手,手上還戴著潔白的半截手套,他騰出一只手,繞過鮮花,把那只小手握住了。小手沒有動,他就把那只小手按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劉柔用力抽了一下,沒抽動,就輕聲說,卜甘,你松開。卜甘沒松。劉柔大聲說,卜甘,再不松開我可真跟你急!卜甘將手緩緩松開了。
車子下了國道,駛上了一條鄉村公路。路兩旁是大片大片的桃林,正值三月,滿樹桃花開得正艷,在車燈照射下更是異彩紛呈。劉柔按下車窗玻璃,撲鼻的清香襲入車內,整個身心跟著就清爽起來。劉柔說,卜甘,求求你了,來點兒音樂吧!
寂靜的車內忽然響起了譚詠麟《披著羊皮的狼》。
劉柔原是卜甘的女朋友。兩個人在一起處了有兩年多,甜言蜜語該說的全說了,抱也抱了,吻也吻了,摸也摸了,但就是最后一道防線沒有突破。他們分手的導火索就在劉柔的最后一道防線上。卜甘在劉柔之前談過兩個女朋友,都很容易地上了床,他以為女孩子都不過如此。但他沒想到在劉柔這里遇到了極其頑強的抵抗。劉柔什么都依他,就是這件事兒死活不行,他起初以為是劉柔矜持,吊他的胃口,直到他多次強攻軟磨都告失敗后,才明白自己遇到了稀有的貞操堅守者。他暗暗地欣喜過,慶幸過,想好好珍惜劉柔。但當他和劉柔又有機會單獨在一起時,旺盛的情欲使他又難以自控。就在他軟硬兼施了半天仍不能使劉柔就范后,他終于惱羞成怒,爆發了,他說,柔柔,并不是我畜生!你出去打聽打聽,有哪一對戀人在一起不做愛?就你貞潔呀!你崇高呀!說完,他就匆匆穿上已經脫光的衣服,甩門而去!他走出屋子的時候,還以為這不過是以前兩人慪氣情節的重演,是的,因為做愛這事兒,他已經沖她發過很多次火了,發完后,有時是他主動道歉,有時是她主動打電話約他,反正,都過去了。他沒想到,這一次,竟成了最后一次。他想好了這一次要多晾她幾天,讓她也好好地想一想對自己的傷害。于是,他關了手機,跑到幾百公里外的一個朋友那兒玩了一周的時間。卜甘玩夠了以后,打開手機,就發現了上面鋪天蓋地的短信息,幾乎全是劉柔發來的,內容多是道歉和想念的話。他立即想到了劉柔的種種好處,覺得自己這次做得太過分了,恨不得馬上見到她。他滿懷柔情地給劉柔打電話,對方卻沒有開機。他將電話打到劉柔的單位,聽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劉柔出了車禍,已經一周沒有上班了。也就是說,在他關了手機離開劉柔的當天,劉柔就出車禍了。他的心幾乎碎了,柔柔是因為和我慪氣出的車禍吧?他又悔又恨,心急火燎地趕了回來,在路上,他通過電話打聽到劉柔傷得并不重,現正在家養傷,就直接去了劉柔的住處。他有劉柔家的鑰匙,打開門后,就見劉柔的床頭上坐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三十多歲的樣子。他的貿然侵入,使劉柔和那男子都吃了一驚,四只眼睛都詫異地望著他。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冒失,但那同時投射過來的四只眼睛使他有一種莫名的憤慨,就像自己的某種利益受到了嚴重侵犯。他想也沒想,把劉柔家的鑰匙隨手扔在地上,轉身離去。他以為劉柔會喊他,如果劉柔喊他,他會停下來聽她的解釋的,那一瞬間,他多么渴望她的解釋啊。但是沒有,直到他關上門,都沒有聽見劉柔的一句話。在路上,他一直用心期待著手機的鳴響,但他又失望了。后來,他慢慢知道了,那個男人就是劉柔車禍的肇事者,是本市一家學院的副教授,從出事那刻起就一直守在劉柔的身邊。副教授就是劉柔今天要嫁的人。
車子緩緩停了下來。劉柔問,怎么了?
卜甘說,沒怎么,解個手。
劉柔看見卜甘面無表情地下了車,融入到夜色中。片刻之后,她才聽到遠遠傳來很響的撒尿聲。以前卜甘可不這樣,卜甘和劉柔在房間里時,卜甘上洗手間從不關門;在野外時,他更是什么時候需要了,看看左右沒有旁人,便掏出來旁若無人地噴射。劉柔為此和他鬧了很多次,都沒有奏效。但現在兩人的關系變化了,他已經知道自覺回避了。
卜甘回來了,他沒有上車,模糊的身影在車旁晃來晃去,像在思考什么問題。劉柔以為他想透一會兒空氣,就沒有催他,反正時間還早,車又快。她從車內的后視鏡里看了看自己,白里透紅的臉蛋兒,秀眉,明眸,烏黑的眼睫毛兒微微彎曲著,說不出的嫵媚和俊俏。那高高盤起的長發,雅致,端莊,給她增添了十分的氣質。十幾分鐘過去了,卜甘還沒有上車的意思,劉柔沉不住氣了,就打開車門喊,卜甘,快走吧!這里離我家還有一百多里路呢。卜甘慢慢地踱到車門前,將劉柔開到一半的車門完全拉開,低聲問,柔柔,你說說看,你讓一個純情的男人把本屬于他的女人送到另一個男人的婚禮上或者說是另一個男人的懷里……這個純情的男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兒?劉柔心里“咚”的響了一下,她一時沒有明白過來卜甘這一大段話的意思,但她的直覺已經告訴她——事情有些不妙了。
劉柔在定下結婚的日子后,覺得怎么也得告訴卜甘一聲,畢竟兩人好了一場,彼此也沒有過很深的傷害。卜甘接到她的電話后,一點兒意外的反應也沒有,他只是很隨意地問了一聲,車夠不夠?我剛換了輛車子。劉柔大喜,她正為車的事兒犯愁呢,男朋友那邊兒,已經把能借到的關系都用盡了,才湊夠了迎娶的六輛車子,這邊,看來只能是租了。沒想到卜甘竟然主動借車給她,壓在她心里多日的石頭一下子搬開了,她感覺全身一陣輕松。她說,卜甘,到那天你要是能送我回老家,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卜甘沙啞地笑了,那你就準備感激我一輩子吧。盡管后來學院副教授多次表示不同意由卜甘來送她,她還是堅持了下來。在內心的深處,她覺得由卜甘來送自己,使自己的喜事兒多了層浪漫的氣息。
卜甘說,我說過,讓你感激我一輩子的。
劉柔已經從他的眼神里讀到了什么,她對卜甘太熟悉了。她定了定神,冷冷地問,你想怎樣?
卜甘說,想做一件讓你終生難忘的事兒。
卜甘又說,我想要你。
劉柔說,那不可能了,我今天就要嫁人了。
卜甘說,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要辦了你。
劉柔說,現在?在這里?
卜甘說,對。今天是你最漂亮最動人的一天,在這時候和你做愛多好,你穿著婚紗,還精心化了妝,這滋味這感覺,也會讓我終生難忘的。
劉柔說,卜甘,你真惡心!真無恥!
卜甘說,現在由不得你了,荒郊野外的,你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劉柔說,你敢?
卜甘說,以前不敢,因為你是我的女人,現在你馬上是別人的人了,我還有什么不敢?
劉柔說,卜甘,求求你,你別害我行不行,這是我一輩子的大事兒。
卜甘說,你別提傷害這倆字兒,是你先把我傷透了的。
劉柔說,我知道以前對不起你,可你不知道,他有多么好,和他比起來,你簡直就是個無知的野蠻孩子。
卜甘說,他什么好?床上技術好嗎?你們上過床了?
劉柔說,你還是這么沒正經,在結婚前,我不可能和任何人上床的。
卜甘說,那好極了,也不枉我們好了一場,讓我做你的第一個男人吧。
劉柔說,卜甘,我們以后還要做朋友呢。
卜甘說,做朋友那是以后的事兒了,我和你好了兩年多,竟然沒和你做過那事兒,這要傳出去,絕對是新世紀的絕版貞潔經典,我就是這絕版貞潔經典里的經典傻B!然后再傻B到把你囫囫圇圇地送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
說著話,卜甘的一只手在車座底下按了一下,“咔”的一聲,劉柔的背靠向后倒了下去,劉柔的整個身子也隨著背靠仰面倒了下去。隨即,她覺得身子底下的座位整個兒向后漂移起來,座前驟然寬敞了許多。沒容她再坐起來,卜甘厚實的身子已經壓了上來。
劉柔—邊掙扎—邊說,卜甘,求求你,別把我化的妝和頭發弄亂了。
卜甘說,只要你聽話,你哪兒都不會亂,你還能按時回家做你的新娘子。
劉柔說,我要偏偏不從呢?
卜甘說,那你就嘗嘗被自己曾經的男人強暴的滋味吧!
劉柔說,你要硬來,我會告你的,讓你坐牢!
卜甘說,反正也就是坐個兩三年,你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卜甘一邊說一邊將她潔白的婚紗下擺掀了起來,覆蓋在她的臉上。
劉柔在裙子下大喊,卜甘,我會恨你的!
卜甘說,我今天必須達到目的,必須!你說什么都沒有用的!
劉柔感覺到卜甘在扯自己的內褲,她拼命夾住雙腿,并努力將覆蓋在臉上的裙子撥開。卜甘撲了上來,抱住她的頭,在她臉上瘋狂地親吻起來。劉柔奮力掙扎中,發現卜甘一邊親吻著她,一邊用一只手在脫他自己的褲子,如果他的褲子脫下來,那就意味著什么都完了。劉柔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是在劫難逃了,自己一個弱女子,即使和他反抗到底,也很難保全自己的清白。她懷著最后一絲希望大喊,卜甘,你聽我說!
卜甘停了下來。
劉柔說,卜甘,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你不能干這種缺德的事兒,你要是放過我,我保證過幾天去找你,把以前欠你的一定給你補上。
卜甘說,那樣可能嗎?你是什么樣的人我卜甘還不知道嗎?
劉柔說,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那你就應該相信我,我以人格擔保。
卜甘說,我相信你的人格,你說到就能做到,可我不想吃別人的剩飯哪!你本來就是屬于我的,本該早就給了我的,我只是拿回屬于我的東西,我不會在乎什么后果的!
劉柔知道說什么也沒有用了。她嘆了口氣說,卜甘,你真是夠狠呀!
卜甘再次撲上來時,劉柔說,卜甘,看在以前的份上,你慢點兒,別弄壞我的頭發和面妝。
卜甘很聽話地退回去,把她的婚紗再次往上掀了掀,然后輕柔地褪下了她的內褲。
劉柔閉上了眼睛。她感覺到卜甘在脫他自己的衣服,有些手忙腳亂的,卜甘手忙腳亂脫衣服的樣子她已經見過無數次了,閉著眼睛也能想像得到。劉柔覺得心中有什么堅固的東西在一瞬間變得單薄而脆弱,然后轟然倒塌,眼淚就盈滿了眼眶。
劉柔有一個大她五歲的姐姐,姐姐在婚前和男友同居了兩年多,還流過兩次產,后來卻遭到了男友的遺棄。深受打擊的姐姐年逾三十了仍孤身一人,成為父母的一塊心病。看著姐姐那郁郁寡歡的樣子,劉柔早早就下了決心:決不給男人始亂終棄的機會。多年來,她就靠這個決心來把握著自己,一直把握到現在。哪想到,到了結婚的這一天,自己的堅守馬上就要功德圓滿的時候,卻無法再堅守住了。她擔心淚水沖壞她的面妝,就用手把眼淚揩了下去。
劉柔感覺到卜甘輕輕褪下了她的內褲,然后將她的兩只腿蜷起來,分開……
劉柔咬緊了牙關,緊緊閉上了眼睛。她知道,第一次肯定會痛的,她用心迎接著痛的到來。良久,她絲毫沒有感覺。睜開眼睛,正和卜甘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卜甘收回他的目光,然后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兩只腿被并在了一起,有一件柔軟的東西順著兩只腿滑了上來,一直滑到大腿根部,她才感覺出是內褲,卜甘給她穿上了內褲。接下來,她的裙子重新覆蓋到了腿上,身下的座椅也輕輕地升了起來。
劉柔對著車內的后視鏡觀察了一下,還好,自己的頭發和面妝一點兒也沒有受到傷害。
劉柔說,卜甘,謝謝你。
卜甘一言不發,將車開得飛快。
車子在東方剛露魚肚白的時候停在了劉柔的家門口。迎親的車隊也剛好到達。學院副教授西裝筆挺,頭發梳得貓舔般紋絲不亂。他意氣風發地沖卜甘走過來,握住他的手說,辛苦您了,這么早。卜甘無聲地笑了,是那種由衷的,非常開心的笑。學院副教授感動地說,卜老弟,您能這么高興,說明您很大度呀!
震耳的鞭炮聲中,如花似玉的新娘子上了車,車隊緩緩駛出了村子。
在劉柔家的大門口,劉柔的娘拉住卜甘的手說,小卜呀,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呀,到家坐坐吧。
卜甘說,不了大媽,我還得回去上班呢。
卜甘將車子駛上了回城的路。
責任編輯:劉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