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人在討論龍,說要探討中國是否應該以龍作為形象。其實不必炒來炒去,事情可以很簡單。
19%年在外交學院讀書的時候;第一次注意到中國的龍和英文中的“Dragon”的差異。從那時起,每當和西方的朋友聊天,都會提起這個比較。后來有幸到處亂跑,從1997年去倫敦參加世界英語演講比賽開始,到去年在耶魯大學給美國學生上課,我一直在用這個例子來折射西方世界對中國的誤解。
幾句說了十年的話如下:
論斷:西方人不應該把中國的“龍”翻譯成“Dragon”。中國人也不應該把西方的“Dragon”翻譯成“龍”。
原因:在西方,“Dragon”一般代表邪惡,外形像蜥蝎,噴火,有翅膀,總是四處燒殺擄掠,偶爾還去搶奪公主美人,但一不小心會被勇敢的騎士一刀拿下,在中國,“龍”一般代表吉祥、富足、皇權,外形更接近于蛇,以噴水為主不大噴火,沒有翅膀但照樣能飛,往往主管風調雨順,作皇帝甚至是中華民族的形象代言人。
兩種動物雖然都是從蛇(Dragon和Serpent毒蛇有關)化身出來,但“Dragon”和“龍”所代表的意思正好相反:
經過十年就這個話題的實踐,我總結了一下解決問題的辦法:
解決方案一:
請西方人把中國的“龍”翻譯成“Long”,從此以后,英文字典里,L-O-N-G除了形容詞“長”以外,多了一個名詞的解釋:“中國的一種傳說中的具有良好象征意義的像會飛的蛇加上野獸頭的吉祥動物”。同時,請中國人把“Dragon”翻譯成“德拉根”,現代漢語詞典里的解釋是:“西方民間傳說中的噴火怪獸”。
解決方案二:
所有會說西語的中國人,團結起來,去用流利的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等等等等,去告訴西方人“龍”和“Dragon”是怎么一回事。
解決方案三:
中國人和我們的國家一起,用行動證明:中國代表的是和諧與文明,偉大與包容。龍代表的是善不是惡,是水不是火。
個人以為:如果解決方案三做到,改不改字典,說不說所以然,都不那么重要了。那樣,不知不覺中,“Dragon”已被中國人賦予了新的意義。事實勝于雄辯,西方人常說:Show it,not tell it.(去展現給人看,而不是說給人聽)。最好的向西方人證明自己的辦法就是秀給他們看,讓他們口服,心更服。
而中國當然、應該、也必然繼續以“龍”作為象征。
龍可以選擇我們,但我們無法選擇龍。并不是每一個中國人都配做龍的傳人,但龍只有一個,它就是我們,我們就是它。這一點并不需要討論。
其實,要說起中文與英語之間的誤譯,又何止是“龍”呢?鳳凰和英語中的“Phoenix”也不是一回事。“Phoenix”指的是源于埃及的不死鳥,500年一次浴火重生。郭沫若那首著名的《鳳凰涅槃》說的就是這種鳥。
學語言的都知道:兩種語言之間往往找不到完全對等的詞語來翻譯,所以,出入,誤譯總是有的。英國文豪肖伯納說過:“美國和英國這兩個偉大的國家,是被同一種語言(英語)遠遠地分隔了開來”。同樣一個英語單詞在美國、英國或是澳大利亞,就可能表示完全不同的意思。同一種語言尚且如此,中文與英文之間的距離和誤差就更可想而知了。
龍的誤譯,固然有它的特殊的象征意義,因為我們管自己叫龍的傳人。西方人隨隨便便的,為了圖自己省事,就用他們自己的一個不太積極的名詞替代了我們中國人心目中最至高無上的化身。這也許純屬偶然或者并非出于什么惡意,就像中國人當年也就把Africa譯成了“非洲”,而就有懂中文的外國人就此打抱不平說:“非”這個字在漢語中代表的都是不好的意思,不應該用來形容如此美麗恢宏的大陸。而事實上,中國人今天在說到“非洲”的時候,從來不會往那個方面去想。
即使是有意的誤譯或是不合適的翻譯,又怎么樣呢?想想幾年前我們還管韓國的首都叫什么?韓國人不喜歡這個名字,但其實我們在說“漢城”這個歷史遺留的名詞的時候,又有幾個人會去想一千年以前的歷史,而不是辣白菜和烤肉呢?
今天的美國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所以也就不必去把“新英格蘭”改成“新美利堅”了。而每一個英國人當提到新約克(紐約的直譯,約克是英國的一個郡)的時候,腦子里頭想的難道會是那段殖民歷史而不是他們心中向往的時尚,現代和繁華嗎?世界上知道紐約(新約克)的人里又有幾個知道約克,有幾個知道紐約這個名字的來歷?
當我不厭其煩布道般地向西方人講述龍和德拉根的區別的時候,也常常遇到雖然覺得我說得挺有道理,但卻從未把中國人和德拉根的陰暗面聯系起來的歐美人。在他們的潛意識里,已經很自然地就把中國的“Dragon”變成了“有中國特色的”德拉根了。
在西方的文藝作品里,德拉根也不總是壞的,迪斯尼的《木蘭》里,中國的龍雖然也被叫做德拉根,但卻是可愛的精靈。正在歐美上映的最新的好萊塢大片《龍騎士》(Eragon)里,德拉根就是人類最好的伙伴。
從“龍”說到中國人起洋名。
我們再假定當年的誤譯100%出于不良動機:想當年,某位鷹勾鼻子的傳教士,或是鴉片販子,看到中國人說的龍和西方的“Dragon”長得有點像是表兄弟,而龍這個詞的發音對西方人來說又比較困難,加上對中國人本來也缺乏好感,就圖個省事,把咱的龍給說成是德拉根了。
這其實與今天中國的白領紛紛取洋名字有異曲同工之處。中國的青年白領取洋名的比例可能是全世界最高的。我看到的日本韓國以及其他亞非拉國家似乎都不是這樣(有些老牌殖民地除外)。在美國,有很多第二三代的移民仍然沿用本圍的名字,而中國人的孩子都清一色的變成了Michael李,Lucy劉了。這是為什么?
試想,當年,在香港殖民地的洋行里。外國老板念不好中國的百家姓,為了自己方便,就把中國伙計們排成一排,從今天開始,你叫Henry,他叫Jack,那個誰叫David。從此,父母早早地就給孩子們取上外國名字,免得到時候外國洋老板覺得別扭。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風氣,商業的循環又把它帶到了臺灣和其他地方。而改革開放后的大陸,自然也就被這種習慣所感染,甚至成了一種時尚。甚至有些既不是外企的員工,也不太會說英語的人,也要取個英文名字。
很多外國朋友都問過我:“為什么中國人都要起英語名字,中國自己的名字其實很美,你們為什么要如此地為我們這些老外考慮呢?我們寧愿叫你們的中國名字,這樣才能表示對你們的尊重。”
我自己從來沒有過英文名字,在國外也拒絕把芮成鋼寫成“成鋼芮”。每當在國外有人弄錯,我總是淡淡地說一句:我們中國人把姓放在前面。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知道了。這么做的人一定很多,現在,在很多國際場合,西方人會自動把你的姓放在前面,并以了解中國人的習慣,尊重中國人的習慣而自豪。而我們越是尊重自己的傳統,也就越能得到外國人的尊重。
我曾經總是試著說服朋友們和我一樣中國到底,不用外國名字。然而,現在自己雖然還是這樣要求自己,但越來越覺得不必太在意周圍的人怎么樣了。只要他/她是自信的中國人,是沒有忘記自己民族傳統的中國人,Michael不Michael的并不重要。偉大的中華民族正在復興,再一次真正強大地屹立在東方,我們也就不必想得太多了。
毛主席說得好:俱往矣……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