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作品

回聲

——仿格諾

如果你以為

如果你以為

這座房子等到

天黑以后

天黑以后

就會暗下來

我就會與眾不同的

死去死去

我就會重新

變成變成

一個會哭會鬧的嬰孩

——你錯了

錯了

火車

我曾驚嘆過這樣的奇跡

比如火車

躲過了黑色燧道的追蹤獨往獨來

它的鳴叫聲里有著陣陣彎曲

一半埋在土里另一半

被暮晚的寒風吹送

啊，這澄澈的棺木

帶來往昔帶來凹陷在地面深處的陰影

以及人的失敗

除了它的鬢發開始發白

吹來的風中有一些放棄

一切又都是新的

我呆呆地看著

仿佛它正和多年后的自己相遇

火車(二)

你誕生在曖昧的道路中

沒有根

卻帶來重量和陰影

莫名的的身體里只有一個來回

而人群

永遠是一種奇觀

不斷的用復數恐嚇你

等待隨時抽出第一把刀子

但沒有一件武器是成對的

能與你相配

你是獨自的

你的形象在追逐著你

在最后消失的道路中

唱著你的死亡和你的復活

看哪你的骨骼仍然有熱度

帶來旋風

綠腰

１

天上飄著廖落的天宇

地上飄著喧囂的紙人

她飽熬濃彩

我看不見

看不見這隨風之舞

在滌蕩身上更深的潔癖

一切都在夜里

她的絲綢衣裳

只在夜半時面向月光

纓絡啊簪花啊

她碧綠的腰肢比我燦爛

猶如詞的整體在尖叫

不是為了炫耀而是必須

2

除了她的心

那些貪婪的男人都愛這

龜茲的美女

愛她不著地的旋舞

讓旋轉將一日三秋耗盡

成為無用的技藝

而我在暗處

驚訝于這最后一名胡人的舞姬

她降下檀香的顆粒

何以粗糙無比

難道 是用了男人的目光喂養?

贊美與詛咒

猶如小小的光無邊無沿

——不喚醒，不詢問，不阻止月色

任憑開合的腰肢浸滿熱淚的群星

雪

像被念了咒語

我看見了最多的雪那么臟

像留在青春期的嘔吐物

這使她的呼吸轉暗

影子變長

雪難道也是花

只不過被灌了水?

像大多數不可靠的事物一樣

從一落地起

就改變了體積，信仰以及方向

在陽光下露出端倪

我看著撲來的雪

迅速覆蓋裸露的，疑問的補丁

覆蓋就是消失就是沒有

只有雪底下藏不住的樹根

繼續延伸著自身卑微的意義

疑問

我能讓鮮花的呼喊淹沒工廠的噪音

讓黑色的手腳架

一夜間變成綠樹

（——這是真的嗎？）

我能讓瞎掉眼睛的布娃娃

不說話也能找到童年的玩伴

她叫夏小瑛

（——這是真的嗎？）

我能讓我腹中的兩個孩子

扔掉滿是黑色空氣的面具

一個哭 一個笑

（——這是真的嗎？）

我能讓天橋上一群乞丐的袖口里

一只長滿幸運的白木耳

另一只也長滿幸運的黑木耳

那仿佛是笑聲的結晶

（——這是真的嗎？）

我能給予我易變心的情人

整整一個燦爛秋天的蟬鳴

用來洗濯他身上的點點銹斑

（——這是真的嗎？）

我能讓手術臺上等待整容的丑女人

忘記從前的自己和所有的壞脾氣

并派來嚴守秘密的螢火蟲負責打燈籠

瑩火蟲通常被認為是啞默者

（——這是真的嗎？）

我能夠折斷鐘表上發霉的指針 讓它忘記

日出和日落的距離

忘記蝙蝠、蟑螂以及貓頭鷹的面孔

忘記在街頭拐角處盯梢的人

忘記謊言、忘記疑問

當所有的疑問在日落之前

就要變成真的

（這—是—真—的—嗎真的嗎）

遺忘

時間怎能改變

這個秋天或者另外的秋天

它的流水廣闊

它的天空蔚藍

候鳥飛過無邊的、寂靜的云彩

它把什么都看見了

看見我用一生的時間練習遺忘

不斷的遺忘

使我的生活變輕

(選自《詩選刊》電子稿件）

詩觀：

你看著我，治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