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耳作品

時間像個舊美人

膚白，身形尚未露出臃腫

顴骨處略有暗斑

嗓音沙啞，中性

善起早床

懂得拿捏光線后面的陰影

具百分之百保養常識

也會偶爾懈怠

帶殘妝和老情人說笑

口中吐出的煙

比窗外的薄霧還薄

時間像個舊美人

她在清晨7點18分叫我起身的時候

我還在做夢，日日夢新呵

現在是親吻時間

現在是親吻時間

親吻一朵梔子花

算一下要多少時間

只許親吻

親吻的時候不許做別的事情

不許交談

不許打探你在秋天碰到的女人站在滿樹的金黃中

就像多年前你家鄉的景色

不許惦記暴雨和街道上的積水

不許思考夏天的洪荒

不許對一只褐色的螞蟻設想無數未知的事物

尤其不許你的手．去碰觸她旁邊的枝葉

當然。也不許那么快就打開那些白色絲質花瓣通往天堂的門

不許偷看蚯蚓和它的伙伴

否則，親吻就不專心就不細致了

不符合要求還得繼續親吻

如果時間延后

有些運氣就會悄悄溜走

要細細地慢慢地吻

又溫柔又熱烈

還要記住一切細節

讓一朵花暈過去

讓一朵梔子花的香氣在黃昏蔓延

是這個時間你必須做到的事情

好了，現在親吻時間結束

星光璀璨，梔子花在天空未知的高和藍里

睡得安詳

嗯，你可以繼續做別的事了

中午在華中科大咖啡館

一輛單車倒在

咖啡館前的落葉堆里

仿佛剛剛結束一場旅行

那些葉子如此慵懶

門外路過一對對情侶

他們真年輕，仿佛和全世界約會

愿他們的十指能扣過這個美好的秋天

將所有美色收于眼前，千里迢迢

我替你看窗外秋天的風景

我又看到了層林盡染

這些我突然撞見的句子

比一首完整的詩更流轉

在青藤茶館

深秋的下午

散發亞麻氣息

我們喝菊花茶

從下午喝到天黑

天暗下來，燈還沒有亮

有些俗氣的惆悵也如約而至

藤蔓繚繞

水缸摸撫它們褐色的寂寞的皮膚

我們談論過的許多話

白色的菊花黃綠色的瓦細小的愛

層層疊疊隨處可見

稻草進入秋天

你印在深秋的背景上

周圍落木蕭蕭

沒有人知道你是誰

你是一個陌生人

一個虛擬的人

一個在不可能的夜晚出現的

不可能的人

也可能只是一團空氣

你進入秋天

全身沾滿稻草

到處都亂了

它舔食那朵花

花上有痣

花尖叫

牛奶跑回鄉下

只有神在天上種植云朵

又把她們收回

像累積的毒

從深藍的午后到更加深藍的夜晚

那些闊大的云

在天上呈現出一種空洞的美

完美的夜晚

有停頓

有輕快的閃電從窗外掠過

有人掩口而笑

有空調漏水

整個夜晚

像一朵妖嬈的花

它透明的軟骨

無知冷漠地美著

這是被雨水打開了內臟的夜晚

持續的雨后

天空更高

回憶更遙遠

有人贊美

有人用你的左手

撫摸你的右手

你將更加熱愛海水

廚房里新鮮的草藥

被冷水淹沒

小瓦灌沉靜而悲傷

有人吮吸

這完美的夜晚

別打攪

好地方越來越多

仿佛并不存在

你累了

你將棄舟登岸

探訪這里的每一棵蘋果樹

它們將以盛大的香氣

歡迎你的到來

你探訪這里的鱒魚

原諒岸邊的每一塊巖石

原諒傷害過你的青春和膝蓋

你哼著已經壞掉的歌曲

懷抱小松鼠

看天色漸黑

你將改變呼吸的方式

不再談論祖國和母語

嘆息和回憶將一起潑掉

只剩下紅酒

你聽到群山呼喊

勝過任何交談

別打攪

也別惦記

夢見一匹馬

夢見一匹馬

一匹馬找到另一匹馬

歷盡萬苦千辛

回憶又深又沉

你醒來的時候

以為尚在草原

長風呼嘯

明月如弓

(選自《詩林》2006年第4期）

詩觀

詩歌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