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
照耀夏天的背面
早上8點之前的陽光
世界鮮嫩的早餐
夏天翻身成冰
晾曬枯淡風景
太陽光是山上長出的植物
有無數芒刺在風中招搖
眼睛盯向內心
根須深入天空
有聲音
自陽光的莖干瀨瀨流出
非人間的語言或者歌
不沉默亦不喧嘩
枯淡風景被陽光打動
泛起冬天里特有的靈光和紅暈
令山里所有的動物
包括經過這里的人
都在心里說:“我愛。”
風暴
總是被表面的平靜所掩飾
這一場內心的風暴
何時才過去
借現實的影子臆想出的完美
已叢生荊棘
一個孩子用小刀兒割破手指
將血珠兒當成玩具
我想將今生用半天時間過完
然后重借肉身
進入來世
這顆心三生不變
即使你微小如塵土
我也能一眼認出你
但我仍要停留在漫漫今生
從發稍到腳趾一點兒點兒被割疼
現實的鋸子不停地在拉動
我知道自己離絕望僅一步之遙
可我已被魔圈兒所圍困
上天的手重復我小時候
將毒藥畫成一個圓
把螞蟻困在里面
螞蟻掙扎在我淚水徹成的床上
此時你睡得正香
我知道這一切荒唐無比
你也在我一層層的懷疑里
但內心長出的植物
我無力將它拔去
它是我的臆想和你結合生出的孩子
但你對此一無所知
是這個世紀最大的悲哀
也是一個最可笑的玩笑
羽化的清晨
清晨,窗外一塊白水晶
陽光天真無邪
天空似琉璃
流云伸手可掬
樓體呈半透明的琥珀色
微微反射著天光
風拂過
地面泛起李斯特的鋼琴曲
清晨在一滴露水里輕顫
這樣的日子
應該收進魔瓶
心情郁悶時再將它倒出
用它羽化成的水
洗澡
那片被剪的草坪
公園里那片草坪
平平的坪
經常被剪的坪
經常帶傷的靜
城市里的萬物經常被剪
長不高的灌木被剪成方型
像畸形人的頭顱
花朵也難逃厄運
種子時代便被剪掉了個性
開放后站得整整齊齊
顏色統一 喪失了花蕊
被掏空了香氣
樓房全部被剪得齊整而呆板
一只只供人睡覺的匣子
呆立于石板樣的天空下
人如草
同樣難逃城市之剪
一株株草樣的人
立在一間間辦公室
說著同樣的話
辦著同樣的事
笑著同樣的笑
別扭著同樣的別扭
麻木著同樣的麻木
在寒風中飛
我在風的身體里穿行
風也穿行在我的身體里
它穿過我每一塊骨骼的縫隙
在我的每一支血管里游動
它的刺將我剔空
將我變作紙糊的人
在夾雜塵沙的情緒里飛旋
風在風里疾走
追尾的兩個季節相碰撞
古樹抖動身體
驚飛一群蝶
蝶黃而不枯
墜入大地的魔掌
彼此緊緊相擁抱
努力以殘留的一絲綠
護住最后的暖
紙人兒在飛
長袖托幾只蝶
她踩著風的輪子
飛向風的盡頭
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溫暖
在靜靜等她
生命, 靜靜流敞
河水,在紅掌白羽下靜靜流淌
月亮,在星光隱現中靜靜發亮
生命之水,一如河水
生命之光,宛若月光
生命的紅在我的血管里奔騰回漩
生命的藍與白飄曳在黑頭發上
生命的紫在心田開著誘惑的花
生命的綠在生命之外浸染著生命
生命的黑使我周身散發馨香的毒
生命色彩斑斕
又無色透明
30多個年華
仿佛一場夢境
生前是無夢的睡眠
生后在睡眠里做著連環夢
生我時母親戴著花頭巾擔憂著農事
我生時頭發上沾著草葉邈視著命運
我手擒鐮刀割斷青草
割斷樹枝割斷苜蓿
割斷麥子秸割斷苞米桿兒
恨不能割斷與土地的一切牽扯
我還揮刀垛碎了很多顆飽滿的汗珠子
一覺醒來我已流浪在城市
命運之手將我輕輕一彈
我便從華北大平原到了山海之間
這是一座小島
像船一般地飄搖而精巧
島上的人們給我愛情視我為家人
他們稱我為城市麗人
但我一遍一遍地照鏡子
仍覺得自己陌生而另類
我周身是土
我披掛明月
我面朝大海把心打開
開始學著釋放體內的熱量
生命因此變得沉重而又超脫
30多年了我終于明白
在這世上我必須學會愛
(選自《詩選刊》電子稿件)
詩觀:
詩歌源于生活又超越庸常,發自心靈又能清洗心靈。有詩的生活是浪漫的、多彩的、清新的,有詩的心靈是豐富的、超脫的、可愛的。“在生活里節制,在詩歌中放縱。”詩歌使我得到現實生活中無法得到的自由,使我實現生活中無法實現的諸多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