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建平的詩

拿畫筆的人

我站在他的背面

看他畫著一個女人

她身上長滿了空曠和荒涼

陽光可能比呼出的氣體沉重

只看見目光的比重

卻找不著紛紛滑落的夢

灘在手臂的日光是上午的亮度

像開放的玉蘭清麗而柔白

一滴露的寂寞在身旁的花葉上

漠然地瞪著眼睛

他拿著畫筆

我想像著她身后的樹叉

還沒有開花

它拒絕這個季節(jié)的溫度

半醒時慌亂的心思

藝術在他的手指上開始結冰

他回憶不了當年的那些

要命的深埋著的沉默

顏料被水沖淡了一個季節(jié)

一滴淚的寂寞在身旁的花葉上

漠然地瞪著眼睛

他拿著畫筆

路遇沙塵

把一棵樹的氣味

推到瘋狂的沙塵邊時

她哭了有些被掏空的暈眩感

身影抖動得很歷害

她的一些聲音被風扯到了樹杈上

像昨夜突然插進熟睡中的夢

混濁的霧色看不清

靈魂的思緒一直在不停地搖晃

沒走多遠

她就被這些風中的塵土

做成了誰也不認識的土人

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感到她閉眼時的夢在叫

幾縷發(fā)像是要跟著風走

很急切的樣子

她用紗巾包住了

像包住了一些發(fā)芽的蕾苞

不知道她還要走多遠的路程

這條道上所有的人都面臨著同樣的事情

天灰暗地降低著

像在盡力地收縮一次

生命面對著的光影的高度

孤單的早市

早晨是平靜的

所有的門都掩著

這里沒有出現(xiàn)往日的農(nóng)人

擺地攤時的盛景

他的那個攤位上有原始的風

和一層土色的沙塵

我沒有認出他的目光

他是什么時候搬來了虛影

用原始的夜遮蓋著臉面

這個早市一夜被刷新得面目全非

街上流行的痛點

跟著寂靜的吆喝聲褪色了

時光顯得萎縮了許多

也缺少了正點時的亮澤

我看著他秘密跳動時的心力

跟風的速度一樣

來自鄉(xiāng)下的抽動著的園子

他漠然的臉色和滿身來自北方的

恐慌的沙粒蹲在那里

這是他一直的習慣

他取出我要的那種菜

在身旁抖擻幾下

像是在抖掉這個壞天氣的重量

生就的懷想

我始終在懷凝自己

是不是已經(jīng)來到了海邊

風在吹我的時候

好像裹著粗糙的呻吟

她牽走了我

把我?guī)У搅艘粋€陰郁的天邊

躲藏我感到了心靈的

密匣裝著最容易斷的情韻

海風吹濕了我眼睛中的小人兒

我努力用海平面的放大鏡

看著她心里的起落

像潮一樣制成的花朵

等著風的吹落

我想等著有朝一日天睛下來

再去那里看沙灘上我走過的腳印

還有沒有風的濃度

和那些鈣片一樣的石礪上

生命低語時易損的零亂的鱗片

水晶

我是順著海浪的手勢

來到這個從未謀面

卻有點發(fā)燙的岸邊的

浪從鼾聲中醒來時

她認錯了我被浪剛剛打濕的軀體

所有人都摁住了呼吸

等著那一朵浪花被風吹干

其實時間正悄然地變實

把零亂的目光縮成海的女兒

我們把風聊成春天的想象

聊成出海時的渴望

她說那里有一片圖案

長著從來也說不清的情結

那里的樹葉全綠成了海洋

和讓人顛簸的柔情

我突然認識了一顆海的水珠

為了攜帶的方便

我期待著風的理解

為我加工一粒生命的晶體

海灘的印跡

我的血清中更多的是

積壓的憂郁和陳舊的感傷因子

當我站在岸邊呼叫時

仿佛已經(jīng)聽到她遠昔淡泊的回聲

那是十年前的音韻

至今聽著還是那么顫動

光陰里似乎有著前世的命運

始終在無法淡化地順著海風飄移

散淡的十年悄然頓去

等回首時已在自言自語地訴說

也不能全怪夢話

我只是怕每一滴淚水的份量

在海灘上留下悲傷的痕跡

我開始用口語與海對話

我感謝海的純真

始終為我保留著那道

沒有被風化的淚痕

觀潮

我把一個女人當成了海

我錯了她有了回應

看海的當天風突然大了

我們出海的通行證

丟下了我們

它讓一個巨浪拒絕我們的尋訪

風始終在她的肩上沉思

最珍貴的瞬間是敏銳的感覺

我只看到她的一根長發(fā)

在不停地發(fā)光

跟風一起有了聲音

她是在喊我的名字

可能是怕冷瑟的思念凍傷

我感恩著海風

只有海潮的風聲我才聽得最清晰

我把一個女人當成了海

我錯了海潮退隱的時候

她依然站在那里

等著海潮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