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9日,我一紙訴狀遞進浙江省金華市婺城區法院,狀告《新華字典》差錯率高于1/10000是本“問題工具書”。由于《新華字典》4億冊的海量發行和全社會使用的普遍性,引起全國各大媒體的關注和重視,他們共同關心的是三個問題:一是“你為什么要把《新華字典》推上被告席?”二是“《新華字典》有差錯難免,你告它有理嗎?”三是“《新華字典》是經典品牌,你能勝訴嗎?”
2006年12月1日,婺城區法院一審判我勝訴。
第9版《新華字典》的錯誤率為“零”
我出生于1950年,是捧著《新華字典》長大的一代,曾經當過中學語文教師。1998年,我的外甥在一次語文會考中將“你又出丑了”的“丑”解釋為“洋相”,被老師扣了2分,他耿耿于懷。他問我:“出丑’不就是‘出洋相’嗎?但老師說《新華字典》解釋得很清楚:‘出丑’的‘丑’是‘厭惡的,可恥的,不光彩的’之意。到底‘出丑’的‘丑’是什么意思?”
雖然自己由于對語言學知識缺乏而無法回答外甥所提的問題,但外甥的發問卻使我對《新華字典》的釋義產生了疑惑,從而促使我要對《新華字典》的釋義作一番研讀分析。
1999年9月29日,我在中華讀書報上看到一篇4000字專門寫《新華字典》的長文,題目是《一本錯誤率為琴的書》:“據商務印書館一位負責同志介紹,在前不久的一次嚴格的大規模圖書檢查中,第9版《新華字典》的錯誤率為‘零’!”
我反復讀這篇文章,潛意識里感覺到這里面有問題。我想,一本正文653頁、收字近萬個、全書60多萬字的《新華字典》,怎么可能錯誤率為零呢?我以為,這樣的炒作,既不利于《新華字典》自身的修訂,更是人為地使廣大的《新華字典》讀者掉以輕心,墜入盲目崇拜的陷阱。
當年12月,我寫出了《可怕的“零”錯誤率》和《我看98年版<新華字典>》兩篇文章投寄給報社,泥牛入海無音信。
圍繞《新華字典》我寫了8都書稿等待出版
我想可能是由于自己的語言學知識貧乏,佐證資料缺少,從而影響到所寫文章的質量。于是,我先后買回了數千冊四書五經類的古代典籍和全國各地出版社出版的字典和詞典,以及專家學者的語言文字類論文專著,日以繼夜地給自己“充電”。
2001年2月,我寫了《經典與失誤——淺說新版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的釋義》一文。既寄給了《新民晚報》,也寄給了北京商務印書館。
2001年3月11、18日,《新民晚報》分兩次刊登了我的這篇文章。2001年3月23日,我收到了商務印書館編輯部表示感謝的來信:“20類問題,我們均已一一研究過。其中有一些意見我們修訂《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等辭書時將酌情采納,其他一些至今仍有爭議的問題也將作為我們重要的研究參考?!?/p>
文章的發表、商務印書館的感謝信,這兩件事令我很興奮,也對我質疑漢語工具書產生了極大的動力。
同年5月底,我又寫出了近30萬字的質疑書稿《<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古漢語常用字字典>釋義辨析800例》,郵寄給了商務印書館總編室,表達了希望出版的想法。
寄出書稿后,自己對這幾年所做的事進行反思,感覺到一下子質疑三部語文工具書是力不從心的,更不可能讀深析透。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于是,我就調整思路,集中精力研究第10版《新華字典》。
2004年3月,我又寫出了近30萬宇的書稿《<新華字典>釋義辨析》,親自送往北京商務印書館,交到了漢語編輯室編輯手中。與此同時,也請求他們幫助查找我3年前寄去的書稿。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從此商務印書館就沒有了下文。之后,我又先后寫出了《質疑<新華字典>》、《<新華字典>釋義錯誤例析》、《第10版<新華字典>析疑》、《第10版<新華字典>釋義差錯分類例析》、《疑義相與—解讀第10版<新華字典>》等5部書稿,一共近200萬字。并于2005年7月7日又將《<新華字典>釋義錯誤例析》寄給了商務印書館。

新聞出版總署署長親自給我的來信作批示
國家新聞出版署頒發的文件《圖書質量管理規定》第六條明確規定:“差錯率超過1/10000的,為不合格?!倍鴪D書編校質量差錯率的計算方法也在附件中有詳細的規定:“知識性、邏輯性、語法性差錯,每處計2個差錯。標點符號差錨,每處計0.5個差錯?!?/p>
我對《新華字典》的差錯進行了分類統計。第10版《新華字典》正文653頁、約66萬宇。依據《圖書質量管理規定》規定允許最大差錯率為1/10000,即66個差錯,超過一個就是不合格圖書。而現實中的第10版《新華字典》,差錯率已高達5/10000以上。所以,我認為第10版《新華字典》是一本“問題工具書”。
然而,就是這樣一本知識性差錯、邏輯性差錯、語法性差錯、標點符號差錯和體倒不規范之處俯拾即是的不合格語文工具書,卻被人作為“錯誤率為零”、被出版者自喻為“釋義準確,例證精當”,存世50多年,發行4億多冊,已成為共和國學生必備、人們常用的語文工具書。這個現狀令人深感震驚,不寒而栗。
我認為,《新華字典》的質量問題不僅僅是《新華字典》的自身問題,而是“字”關學校師生,影響子孫后代,涉及漢語知識學習、傳播和運用的社會問題。也正由于想到了這一切,我才不知深淺地給《新華字典》的出版單位聯系、去信、寄稿,直至向政府有關部門舉報。
我于2005年5月上書新聞出版總署原署長石宗源,在石署長的批示和中國出版集團出版管理部的過問下,商務印書館編輯部才不情不愿地將兩部書稿退還了給我。他們的退稿信不僅對我的兩書稿作全盤否定而且拒不認錯,還極盡諷刺、挖苦、嘲笑之能事:“作者所指出的所謂‘錯誤、不妥和粗疏之處’,純屬誤解,完全不符合漢語實際,與辭書編纂的基本知識相違背,幾無可取之處,達不到出版要求。”
既然被迫跨出了訴訟這一步,我也決不后悔
我再一次致電商務印書館總編室,再三請求與總編先生直接對話,但我的良好愿望再一次被粉碎。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我便走上了訴訟之路,請求人民法院給一個公正的判決。
2006年8月9日,我一紙訴狀遞進浙江省金華市婺城區法院,把商務印書館和金華市新華書店推上了被告席。走到對簿公堂這一步,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現實。這完全是一個社會弱者在商務印書館一逼再逼、沒有退路的情勢下被迫采取的無奈之舉。但是,既然跨出了這一步,我也決不后悔。
我在訴狀中說到:“原告對該書進行了大量的勘誤工作,發現該書存在2255處知識性差錯、邏輯性差錯、語法性差錯、體例性差錯,以及數字使用、標點符號使用差錯,編校差錯率遠遠超過萬分之五,已達到應由出版社收回的標準。原告請求法院1、判令被告退還原告購買《新華字典》的書款15元;2、判令被告賠償原告購買《新華字典》書款的1倍即15元;3、判令被告承擔勘誤費6000元;4、判令被告向原告支付精神損害賠償金1萬元?!?/p>
2006年12月1日,婺城區法院一審判我勝訴:任何合格產品都有可能存在質量缺陷或瑕疵。即使是法律也不例外,所以需要不斷修正。《新華字典》作為具有廣泛影響力的漢語工具書,更應當精益求精、不斷進步。正如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2003年10月在《新華字典第10版修訂說明》中所稱,“本次修訂吸收了一些讀者意見……歡迎廣大讀者繼續提出寶貴意見”,這就是一種實事求是、有錯必糾、精益求精、與時俱進的科學發展觀。本案所涉圖書質量,是編校質量問題。對圖書編校質量標準,我國有專門規定。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圖書質量管理規定》第五條第二款明確規定,差錯率超過萬分之一的圖書,編校質量屬不合格。原告的許多糾錯建議已經為商務印書館2005年6月出版的第5版《現代漢語詞典》所采用,商務印書館是實際受益人。只是基于對老一輩語言學家及辭書專家的尊崇等因素考慮,商務印書館才對原告的勞動成果“不予認可”。原告的勘誤行為占用了一定的時間,付出了一定的勞動,勘誤結果有利于出版社。作為實際受益人,商務印書館理應向原告支付合理的勘誤補償費,以補償原告損失。判決被告商務印書館支付給原告陳丁祥勘誤補償費人民幣1980元。
我認為品牌不是保險箱。昨天被看作品牌的東西,到了今天,不一定還是品牌。因為品牌是人創造的,一旦創造品牌的人捧著“品牌”山門坐大,目空一切,聽不進半句逆耳之言,諱疾拒醫,不思進取,那么,最好的品牌也會在這些人的手里喪失掉。
我希望通過我的維權訴訟,引發全社會對50多年來一直以“經典”、“品牌”和“零錯誤率”面目示人的《新華字典》質量的關注和重視。
所以,不管結果如何,我將無怨無悔,堅持到底!
編輯:靳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