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縣鄉兩級人大換屆選舉工作正在進行,在實際的換屆選舉中也不免出現了一些新問題。賄選出現的新形式該如何應對,預選程序如何運作,正式代表候選人與選民的“見面會”如何操作,這些問題亟待人大工作者研究和回答。
近幾年來,“發香煙,送彩電”這類“變相賄選”的方式在法律利劍的監督下,已經逐漸“收斂”。可俗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取而代之的則是技術上的“升級”,出現了“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地下交易”。有人戲稱,賄選這顆“政治毒瘤”也開始了新一輪的“自我轉型”。
賄選的嬗變
2003年的鄉鎮人大代表換屆選舉中,永康市某選區原有4名代表候選人。其中一人與其他兩人串通,3人出資20余萬元,“收買”另一名代表候選人,要其退出選舉。據悉,像如此企業老板候選人之間相互“協商”的行為,在其他地區也曾上演。
在采訪中,我們也發現,如今此類“買通”候選人的現場“金錢交易”,“升級”成為先期“私下承諾”,等到選上后再來“兌現”金錢,以此來躲避選舉委員會在“嚴防”期內設制的各道警戒線。地方人大的同志也坦言,像這類“秋后結賬”的賄選方式,確實很難查,取證很難。
此外,在一些經濟發達地區的工業區內,參加選舉的員工往往有“誤工補貼”。而一個稍具規模的企業就有幾百人,初步估算一下,需要發放好幾萬元。據有關部門介紹,一些企業老板之間關系比較好,就開始暗地鼓動,“幫兄弟做做員工的工作”,當然,少不了對“合作企業”員工誤工費的“買單”,甚至還另附“獎金”。據某縣人大常委會的同志介紹,不管當選成功與否,他們都很講“誠信”,主動履行“協議”內容,以便下次參選能夠繼續得到支持。
從各類極富“技術含量”的拉票行為中,我們感受到了賄選者的“高智商”,也體會到各級選舉機構“反賄選”任務的艱巨。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導致了賄選行為的發生,又是什么原因讓根除“毒瘤”顯得如此艱難。有人指出,“賄選”行為的出現,一方面與現行的選舉制度的不完善、操作不規范有關;另一方面也與目前候選人介紹機制的滯后有關。候選人在宣傳自我的平臺缺失的情況下,往往會“另辟蹊徑”,以金錢鋪路,找一條拉選票的“快速通道”。
因此,對于賄選問題,我們一方面要進行嚴厲打擊,讓賄選者“無處遁形”;而另一方面也需要對現行的有關制度進行反思。只有依靠制度和技術的雙管齊下,方能徹底鏟除賄選行為,確保選舉的公正性,從而進一步促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健康發展。
預選:想說愛你不容易
預選,在人大選舉中并非一個新詞。1979年選舉法對直接選舉中確定正式代表候選人就規定了預選方式。1986年修改時,刪去了該規定。近年來,一些地方提出,對候選人分歧較大的選區還是需要預選程序,于是2004年選舉法修改時重新引入了預選程序。由此,沉寂了20年的預選,在這次縣、鄉人大代表換屆選舉中,又重新找到了自己合法的地位。
選舉法規定,如果所提候選人名額過多,經選民小組反復討論、協商,仍不能對正式代表候選人形成較為一致意見的,可以進行預選。
深圳市鹽田區第50選區——深圳市集裝箱拖車運輸協會將產生1名區人大代表,正式候選人不得超過2人,但實際報名參選的初步候選人卻有3人。在協商沒有結果的前提下,預選成了惟一解決問題的途徑。2006年9月21日上午,180多名選民聚集一堂,對方久豪、耿博、謝吳艷3人進行現場無記名投票選舉,最終謝吳艷以相對較弱的劣勢被淘汰出局。
深圳市人大常委會選舉聯絡人事任免工作委員會副主任肖豐年評價說,預選“擴大了選舉的民主,更透明更公正,選出的人大代表也更能代表人民意志”。
在實踐中,預選程序究竟應該怎么啟動和運作,社會各界莫衷一是。根據中央和浙江省委文件的精神,預選的程序可以參照選舉程序適當簡化。但究竟簡化到什么程度,是否有投票人數上的要求,需不需要填寫正式選票,等等,依然沒有十分明確的規定。
省人大常委會代表與選舉任免工委有關工作人員表示,預選的人數多少,有哪些人參加,并沒有嚴格的規定,對此各地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進行探索。但具體設計的每一個程序,制定的每一個標準,都必須堅持公開、公正和公平的原則。
由于預選并非選舉工作必經的程序,再加上預選本身缺乏細致的規定,有些地方就不愿意為此“勞神勞心”。他們也擔心,一個選區搞起了預選,其他選區會不會爭相效仿。選舉工作本來任務就很重了,再搞預選,“不是自己找罪受”?此外,從保證代表結構和實現組織意圖的層面來看,通過預選產生的正式代表,無疑是大大增加了“意外”發生的概率,“吃力不討好”的事又有誰會干?
各種跡象表明,預選依然是“有心栽花花不開”。
“見面會”說些什么?
浙江向來是一塊民主氣氛比較活躍的土地,曾經出現過代表候選人組織“競選”班子,進行自我宣傳,向選民發承諾書等“競選”活動。而這些做法在選舉法修改后被列入了“灰色”名錄中。總結以往經驗,中央和省委文件明確規定,正式代表確定后,選舉委員會統一介紹候選人的情況。條件成熟的地方,可安排候選人與選民見面,回答選民的問題。
那么,“見面會”上,候選人應該說些什么?怎么說?是演講,還是和選民噓寒問暖一番,亦或者是捏捏拳頭,表表決心……對此,有關的文件都沒有明確規定。
有學者建議,“見面會”上要讓候選人自己向選民表明愿意擔任人大代表的態度,并宣傳自己的主張、見解,回答選民提出的問題,向選民作出承諾,盡可能讓選民充分了解候選人,并據此作出判斷和選擇。
也有人提出,候選人要從“政治表現、工作能力、議政水平”等與人大代表所承擔的職權相關方面進行介紹。
學者史衛民、劉智主編的《規范選舉》一書,對“見面會”做了詳細的研究。書中指出,代表候選人在陳述中需介紹自己的情況并說明自己如何當好人民的代表,不得有對其他正式代表候選人進行人身攻擊和違反現行法律法規、政策的言論,亦不得有違反四項基本原則的言論。如在陳述中有上述言論,主持人可終止其陳述,情節嚴重者應由選舉委員會核實事實后取消其候選人資格,缺額按程序遞補。
如何確保見面活動能夠規范化、制度化、法制化,以法律和法規的形式充分保障選民的選舉權、知情權和參與權,讓人大代表候選人與選民之間見面交流能夠“零距離”,讓選民更好地挑選他們的代言人,這無疑是擺在選舉組織者面前的新課題。
委托投票缺乏制度剛性
選舉法規定:“選民如果在選舉期間外出,經選舉委員會同意,可以書面委托其他選民代為投票。每一選民接受的委托不得超過三人。”
選舉法設計這項制度,對于保障因外出務工經商或患病等原因不能親自參加投票的選民充分行使選舉權利,進而提高代表選舉的參選率,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然而在實際操作中,隨著社會的發展和人口流動的加劇,委托投票制本身所存在的不科學、不合理也日益凸現出來。
在委托之后,委托的選民實際上無法保證接受委托的選民能夠按照其意志進行投票。委托的選民在委托其他選民投票時,可能對參加選舉的選區以及候選人的情況根本不了解,無從表達自己的投票意見。
采訪中,我們發現,目前委托投票過程中“戶內委托”問題十分突出。“一人代全家”,在未征得本人同意的情況下,擅自代投等違規行為普遍存在。此外,選舉法規定每一選民接受委托代投票不得超過三人,而實際操作中,有些選民往往超過這個票數。據悉,我省某一選區有320名選民,口頭委托投票85票,未經委托而代為投票61票,共146票,占45.6%。
更為嚴重的是,委托投票制完全可能成為部分人操縱選舉的便利手段。盡管現行選舉法對選民接受投票委托的人數作了限制,但這種限制實際上無法有效遏制可能存在的操縱選舉活動。在杭州市某縣一家企業,記者發現,個別工作人員“熱心”地把未趕來投票的員工的選票收攏來,一一“代寫”。畫上圈的候選人是該企業的董事長。
為了杜絕委托投票中的不規范行為,富陽市靈橋鎮一些選區規定,委托必須是本人和受委托人在規定的時間內同時到選區的選舉委員會辦理委托手續,并公布委托名單。這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委托投票的隨意性,規范了委托程序。
針對委托投票中存在的諸多問題,富陽等地的選舉工作人員建議,在適當的時候可以取消委托投票。有學者建議,一些選民因為種種原因不能親自到投票站投票的問題,可以通過郵寄投票方式來彌補。
制度本身就需要一個不斷修正和完善的過程。這次縣、鄉人大代表換屆選舉出現的問題,有老問題,也有新問題;有制度不完善引起的,也有操作不規范導致的。但我們相信,民主的腳步只有不斷地經歷著實踐的磨練,才會走得更加踏實,更為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