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千里的大巴山人杰地靈
大巴山綿延千里,山勢雄奇,云海茫茫,它是嘉陵江和漢江的分水嶺,四川盆地和陜西漢中盆地的地理界線。狹義大巴山指川、陜兩省接壤地帶,廣義大巴山為川、陜、鄂、渝、甘等五省邊境山地的總稱,包括米倉山西延的摩天嶺,東伸的神農架等大山在內,地層古老,多峰叢、溶洞、暗河等,平均海拔約2000米,最高的神農架3105.4米。我國在湖北神農架和陜西南鄭、鎮巴三地建立了自然保護區,四川南江縣境內辟有面積2.26萬余公頃的森林公園。大巴山是川、陜兩省的天然屏障,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根據地之一。大巴山歷史悠久,孕育了燦爛的文化,歷史遺跡遍布全境,有古遺跡、古窟寺、摩崖石刻及近代文物,道教、佛教、伊斯蘭教、天主教等寺、廟、觀、堂,折射著古文化的光輝,再現了大巴山風情。高峽平湖、高山草甸、溶洞奇觀、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懸崖絕壁,峽谷瀑布,幽深秀麗,山花野果,奇珍異獸,無不包羅。人文景觀集南北風光之精華,會秦楚文化之葳蕤。無處不是景,無景不醉人。大巴山是絲綢之路開拓者張騫的故里、四大發明造紙術發明家蔡倫的封地和葬地。韓信、諸葛亮、曹操、徐庶等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曾在這里建功立業,李白、杜甫、陸游、蘇軾等偉大詩人曾探訪、輾轉或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并留下許多瑰麗的墨跡詩章。
大巴山人杰地靈,人才輩出,大巴山詩壇更是人才濟濟。中國最重要的詩歌刊物《詩刊》、《星星》詩刊等先后破天荒地集中推出過大巴山詩人專輯,可見大巴山詩歌創作的實力是多么強大。現當代從大巴山走出來的詩人不計其數,據我們所知,四川有張愛萍、魏傳統、段可情、梁上泉、陳官煊、楊牧、蔣登科、王敦賢、楊通、馬嘶、張建華、李祖星、凸凹、丘易東、龐清明、曾宏、李新、鄧文國、王志國、周書浩、岳鵬、獻圣、曹琨、張萬林、符純云、米黎明、黃定中、顏廣明、郝成彪、徐僑、洋滔等。陜西大巴山詩人才情并茂,不乏詩歌精英,安康有個農民詩人建立了上百萬元的詩歌獎勵基金,《詩刊》在陜西漢中舉辦過詩會,真是人文薈萃,詩人如云,《詩刊》為此推出過詩歌專輯,李小洛、李漢榮、劉歌、陳長吟、陳漠、李亞明、于飛龍、李長祿、吳寶善等等,是其中優秀的代表人物。我們為詩人群像林立的大巴山感到自豪和驕傲。
詩歌的勁風吹度大巴山區,大巴山詩群在靜靜地風靡詩壇。著名青年詩人楊通、李小洛、李漢榮、馬嘶、王志國、周書浩、鮮圣、王國榮、劉歌等活躍在詩歌報刊或網絡的大千世界,有的還在一些知名網站做了版主,他們的詩歌隨著網絡和官方或民間的報刊揚名天下。魯迅文學獎獲得者、《詩選刊》主編郁蔥在《讓該飛的飛起來》中將我國青年詩人的詩和中老年詩人的詩作比較時,他認為青年詩人特別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出生的青年詩人“離具體的生活更近一些,離具體的人更近一些,離人真實的情感更近一些”,他覺得青年詩人的詩更“好看”(見《詩選刊》2005年4期)。郁蔥很有眼力,這個評價很中肯,合情合理,順應了歷史發展的大趨勢。
20世紀中葉,毛澤東在莫斯科接見中國留蘇學生時,說這個世界“是你們的”,詩歌世界也當之無愧地屬于年輕人。大巴山近些年涌現出來的這批青年詩人,正如郁蔥所說,他們和他們的詩離生活、離人、離人的感情更近一些,他們在詩中比較注重鮮活、真實和生活化,簡化詩歌語言、節奏和修辭的運用,不加約束,少有節制,生活中各種非詩因素甚至瑣屑的日常生活場景也堂而皇之地進入詩中,對生活的概況與反思看似停留在淺層次但實際上寓意深刻,更像一種適應快節奏時代需要的快餐文化。這種詩以楊通、馬嘶等為代表,寫得很地道、純熟,并有一定建樹。另一批詩人如李小洛、李漢榮、王志國、周書浩、鮮圣、王國榮等,更注重對詩歌的意境美、韻味美、傳統美和抒情性等特征的挖掘,成就突出。
楊通、馬嘶把詩歌語言、意象和抒情性節制到最低點
作為個人閱讀,這兩種風格的詩我們都喜歡,比較而言更偏重于前者,他們用口語寫作,語言雖淺白卻優美流暢。他們把詩歌語言、意象和抒情性節制到最低點,但詩歌核心的神韻仍然一脈傳承,既通俗,又有可讀性,也不乏詩意。“第一片葉子掉了下來/第二片葉子又掉了下來緊接著第三片葉子也掉了下來……/這棵樹下人來人往/誰能發現/最先掉下的葉子和最后掉下的葉子上面/哪一個被踩的腳印最多/這是一個說不出痛的過程/在我們的忽略之間/擺著∥”(楊通《過程或被忽略的痛》,見西藏《拉薩河》2004年卷),“一條路即使被眾多的路淹沒仍然堅持著自己的腳印∥”(楊通《存在》,見《作家林》2005年3期)。從楊通的詩我們不難看出,他的寫作心態平和,冷靜,他的思索與豁達不亞于一個善思的哲學家,對詩的意境、意象和修辭造句等,都用自己單純和特定的新思維方式,在平平淡淡中形成一種強大的沖擊波,刺激著詩思的快速拓展。他寫城市里的打工者:“夜幕有些悲憫/薄薄地蓋在他們身上/他們翻了一下身輕輕地向疲憊的縱深處睡去他們不在乎城市里那些不睡的腳步花花綠綠地踩在自己的身上∥當我從他們的身邊走過之后/我意料得到明天清晨的陽光肯定會早早地來/把他們被夢想折騰了一夜的囈語和鼾聲收拾得干干凈凈∥”(楊通《他們睡在城市的樓檐下》,見2006年9期《星星》詩刊)。讀著這些看似平淡卻又撕心裂肺的詩句,真叫我們沸騰的心難以平靜下來。楊通的《水與烏鴉》給我們營造了另一種寓意深刻的氛圍;“時間:2005年初春,上午/天氣;晴轉陰/事件;聽報告/關鍵詞;水,烏鴉/主題詞;開小差/結論;打倒烏鴉!還我水/作者:捅戈,圣地/之一;8:30/一只烏鴉渴了/到處找水喝/烏鴉投錯了石子/破壞了玻璃瓶里的安靜/風生水起,烏鴉的陰謀被暴露/之二;9:5/水跟著玻璃瓶在走/下一刻到達什么地方/烏鴉并不覺悟。但水仍在南冰,走著整條河的憤慨/水,在繼續陷落/很無奈/水假寐在烏鴉的內心里/烏鴉,是水新生的叛徒/之三;12:10/烏鴉的叫聲/黑了一座城/我被囂張扔在了水里/水碎了,水滅了/我,成了廣大春天的分裂者/(烏鴉,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之四:……時間消逝,烏鴉飛走,水被污/打倒烏鴉!還我水!∥”(見2005年1月四川《原點詩報》)。行云流水,酣暢自然,讀起來很輕松,一點也不費力,但心里卻很沉重,有深刻的寓意和豐富的內涵,讀者一目了然,但又令人深思,想到許多我們似乎還沒有做的卻是應該做的事情。
當今詩歌,正在由抒情走向敘述,由小眾走向大眾,文本的多元化和生活的通俗化,逐步構建起自己嶄新的語言方式和表達體系,快速、真實、廣闊地展現社會經濟、人文環境和現實生活;更廣泛、更深入地接近廣大讀者,這是詩歌在新世紀走向新的繁榮的一條重要途徑。楊通詩歌的飛躍,使他成為大巴山詩群的領軍人物之一。著名青年詩人周書浩稱楊通“是巴山中的‘另類’,不喝酒,不抽煙(不抽是假,偶爾也來一根,只是數量少罷了),不打牌,頗有些潔身自好,唯美、內斂、酷。”(見2004年3月四川《原點詩報》):張樹生認為楊通的詩“神韻必顯,雅靜空靈,詩畫合一,通靈妙達,情感和人生觀妙入筆端,新穎而意韻深遠”,(見2004年3月四川《原點詩報》)。著名青年詩人馬嘶把楊通視為自己藝術與生命中影響最大的一個人,承認楊通是自己詩歌的啟蒙者,他說:“楊通詩書畫被譽為三絕,是他把我從一個苦難子弟推上了藝術之旅,讓我學會謙卑而自省,至今感情篤厚。他唯美、完美、淡泊、真情、善良、熱情、激越……唱歌跳舞樣樣精粹,在大巴山腹地巴中文化圈是一個重量級而備受尊重的人。他人品極佳,在全國擁有良好口碑。其夫人陳姐也是熱心好人。”(馬嘶《楊通印象》,見2005年6月“馬嘶詩歌網頁”)。大巴山重要詩人都如此評價楊通,另外一些青年詩人對他更是推崇。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的生活太復雜了,人們的工作太緊張了,人際關系的千絲萬縷,搞得人們身心疲憊,“一個人被時間掏空了健康他必然把自己交給疾苦/……一個人終于扔掉了手中的白色藥片/他將脫去骯臟的肉體,不再害怕黑暗他牽著自己的魂來到母親的墳前/說:母親,讓我們一起謝幕/那些愛我們的人/都在臺下/等著/與我們團聚∥”(楊通《終場》,見2005年7月15日《長安報》)。光陰荏苒,生老病死,紅塵滾滾,生命如此短暫,楊通筆下的人生,蒼涼而匆促,大有佛陀所說“生命在呼吸之間”的感悟。在這種境況下,我們哪有閑心在書齋里坐下來,去欣賞高高在上的風花雪月和矯柔造作的文字游戲?有些人雖然掙了成萬上億的鈔票,但錢再多買不到輕松愉快,他們在錢堆里抑郁寡歡,陷入不能自拔的苦悶中,楊通、馬嘶、伊沙、于堅、盧衛平、雷平陽等一代開拓者的詩或許能為你解除煩惱和困擾。詩歌的通俗化注定了詩歌不再是純粹抒情,也必將有敘述和議論的功能,詩人不再對當下的一切視而不見,他們為詩歌發展開辟了多元化道路。
大巴山青年詩人馬嘶的詩歌我比較系統地讀過,他的詩蘊含著露珠一般晶瑩明亮的抒情體質。近幾年他離開家鄉在外漂泊,隨著詩人寫作經驗的沉積和生活體驗的變化,詩歌著力于內心的觸摸,并根據這種內心的繁復變化來尋找一種突破口,即外延對應物的重新排列和指向的層次性,這在他的語音節奏上表現為一種旋渦式的奔放。有了這種奔放,他的詩讀起來便底氣十足。一個優秀詩人是敏感而誠實的,敏感指詩人所持有的觀察角度與實體之間的不間斷摩擦。馬嘶做到了這一點,他對個體狀態的描述不是空間上的片段,我們從他的詩中讀到了真實的馬嘶,“魚走了/留下尾角的紋路/那是我心里最深的痕跡∥”(馬嘶《8月19:玻璃缸》,見2006年9月“馬嘶個人網頁”),“我愛過這單身臥室/蚊蟲的叮咬、風扇轉動的慢/曾經吹走過的茫然它使我更像男人,思考、充滿血性∥”(馬嘶《記得生命里的那些葵花》,見2006年9月“馬嘶個人網頁”),“逆光里,孤獨的絲/是我可能的欲望∥”(馬嘶《述說》,見2006年9月“馬嘶個人網頁”)。馬嘶的這些詩行在嘗試將時間和歷史還原,他通過詩歌來拯救自己對生活的非主觀棄離。在他眼里,時間和空間是多維的,而詩歌能在特定的場景里將事件回移。這在他寫父親的詩中有很好的體現,“先去父親的墳頭轉轉/培培松散的土/拈掉墓石上發黃的竹葉/看看長高的野草,我不拔它/讓它來年繼續陪著父親說說話/不要像我現在,只能在異鄉的都市/以另一種默念/打小會兒盹,回憶片刻往事他上偶爾的螞蟻,來來往往/感謝它們圍繞父親身邊祝福它們比我快樂百倍/回家后,再去屋后園子走南/關心母親種養的青菜/它們年年綠,而母親老了/我還要去莊稼地看看/坐在土地上發會兒呆/以父親的方式伺候這些我熱愛但不留戀的事∥”(馬嘶《回家》,見2006年9月“馬嘶個人網頁”)。真情馬嘶寫出了真情父母和真情兒女的一片赤誠之心,他沒有功夫去搞彎彎繞,實話實說,直話直說,撕心裂肺,感人至深,這就是口語(而不是口水)詩的真情的魅力,這就是平民化寫作的吸引力。詩人莊偉杰說:“由于在現代日常生活快速的流程中,一切都不完全是真實的,只要自我感覺能把握住的,才屬于真實的。此外,當代審美文化常常把主體滯留于形象游戲之中,導致了對意義和生存的根本性遺忘。”(莊偉杰《詩意校園:心靈對話與審美文化》,見2006年5月18日《華僑大學報》)馬嘶實踐著在快速流程中對自我感覺的把握,也只有這樣,我們創作的詩歌才是真實的,可信的。我們看到,馬嘶的生存環境和生命狀態,會把他錘煉得更加完美,他還有更大的潛力可挖,他的詩會飛得更高,更遠。
李小洛、李漢榮詩歌的含金量令人矚目
青年女詩人李小洛,在陜西大巴山區安康一家報紙做編輯工作,近年來成為詩壇的新星,其作品散見于《花城》、《天涯》、《山花》、《詩刊》、《星星》、《詩歌月刊》、《詩選刊》等著名期刊,獲得第三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詩人獎提名、中國第四屆華文青年詩人獎、新世紀十佳女詩人等中國含金量極高的頭銜。《詩刊》和首都師范大學2004年聯合發起“駐校詩人”活動,旨在促進中國詩學研究、探索作家生存方式、促使中國文學整體建設,是一項在作家創作、研究、生活方式上快速與國際接軌的制度性文學工程。先后有兩位中國青年詩人的優秀代表江非、路也駐校訪學,李小洛是第三位駐校詩人,在全國影響很大,引起中宣部、教育部、全國各大高校的關注。李小洛2006年9月作為駐校詩人在首都師范大學將度過她一年的研習生活。
2003年秋,李小洛在安康租了間小屋,將出現在自己大腦屏幕上的每一行文字呈現出來。在一種噴涌的激情中,完成了組詩《孤獨書》,貼在“天涯網站”上,僅半天就達到四位數的點擊率。這些詩歌粉絲的肯定和鼓勵,成了她日后創作的巨大動力。2004年4月,國內影響很大的《花城》用11個頁碼選登了《孤獨書》中的24首,在國內詩壇引起震動。2005年,《詩歌月刊》頭條發表了她的長篇組詩《一只烏鴉在窗戶上敲》,進一步引起轟動。詩人郁蔥在《2004年詩歌回顧》一文中說:“李小洛的詩讓我有了多種感受。是表達存在與虛無、具體場景及過程與人生價值判斷之背離、附貼的作品。”(見2005年2期《詩選刊》)。粗豪奔放、深沉雋永的藝術風格是中國詩壇的主流,李小洛的詩歌用這種噴突涌瀉形成了深沉雋永的審美情感,藝術風格漸臻成熟。她的詩從大巴山文化源頭噴涌而來,從哲學的峰巒噴涌而來,自然、真實、動人,其文本所提供的,既是個人的,又是大眾的,呈現出新的陌生色澤,是跨時間的,也是跨空間的,更是跨性別的。
“省下我坐的車輛,讓道路寬敞/省下我住的房子,收留父親/省下我的戀愛,節省玫瑰和戒指/省下我的淚水,去澆灌麥子和中國∥省下我對這個世界無休無止的愿望和要求吧∥省下我對這個世界一切的罪罰和折磨∥”(李小洛《省下我》,見2006年9月“樂趣園網站”),“這些房子,每一間/我都想進去坐坐/哪怕一個小小的角落/那里有一束陽光,有一位老人/揣著日記和脆弱/我就會像一粒灰塵/短暫的一生,漫長的寂寞/我愿意熱愛它們/熱愛這個世界的寒冷和殘缺∥”(李小洛《一生的快樂》,見2006年9月“樂趣園網站”)。我們從這些詩中看到,李小洛體現的不是印象中常識性的女性詩歌觀念,她所描述的生活狀態都是新奇的獨特的另類想像,在記憶與現實摩擦中,思緒在發生著更新的變化,一種更符合實際的生活觀呈現在我們面前,讓人思,讓人想,讓人回味無窮。
“這些都是假的。我給你的微笑/我流的眼淚,我說過的話語/都是假的。/我唱給你的歌聲,我寫給你的詩歌/我送給你的玫瑰/也是假的。/我給你的拐杖、棉衣和鞋子是假的/去給你的房門上的鑰匙也是假的。/(昨天,我剛剛從房東那兒租賃了它們/我剛剛從上帝那兒租賃了這個世界)。/包括我現在呈現給你的黑暗和苦難∥”(李小洛《這些都是假的》,見2006年9月“樂趣園網站”)。獨異的思維方式與眾不同,別致新穎,耐人尋味,充滿哲思,令人警醒。中國社會轉型以來,詩歌一直在按自己的方式參與、行進著。李小洛詩歌提醒我們,詩歌是掌握一種介入和呈現生活的方式,而形式的建設,則帶來陌生的意味。她讓我們拓寬思想的多樣性,拓展語言發展中滋長的樂趣。李小洛是崛起的大巴山詩群中的佼佼者,是中國詩壇的后起之秀。
陜西大巴山青年詩人李漢榮出版了抒情長詩集《駛向星空》,短詩集《母親》、《想象李白》等,他的詩曾經入選謝冕主編的《百年中國文學經典》,入選由臺灣張默、蕭蕭主編的《新詩三百首》,被兩岸專家譽為“世紀之選”,他的詩還入選海內外各類重要詩選。浪漫、古典、抒情、鄉土、為母親歌吟、與古人對話等,是李漢榮篤定守護的詩歌精神家園,他向人們奉送綠茶的清純和老酒的醇厚,奉送漢語詩歌的文化根性和精神特質,引領我們從生命的內部獲得另一種生命,復歸沉靜、清明與本真。詩評家、詩人沈奇說:“以‘常態’——非實驗、非先鋒、非前衛、非一切非本真的角色,回到寫作的本質、本源、本色、本根,由平常中見出不凡,由限制中爭得自由,由守望中獲取飛躍——關鍵既不在于怎么寫,也不在于寫什么,而在于寫什么怎么寫之中是否有自我的真心性,是否抵達生命形態與語言形態的和諧統一。有此和諧統一,有此真心性,寫作就脫身于功利的迫抑,化為常態,化為自由,化為從容,無論走在怎樣的路上,向上、向下、傳統、現代,都可以走出一種風度、一種境界。讀李漢榮,首先感念的,正是這樣一種歸于常態寫作的詩歌精神。”(沈奇《論守望、挽留與常態寫作——李漢榮》,見2006年9月“詩生活網刊”)。詩人出語驚人地吟道:“月亮很好。從任何角度看過南都是圓的。酒過三巡/貪杯的月,抓住酒不放/李白也不客氣/從月的手中取過杯子/一飲而盡,頓時/唐朝暗了許/一多半月光被李白/灌進了愁腸∥”(李漢榮《想象李白》,見2006年9月“文學休閑網站”)。別致新穎,很抓人眼,一種風骨,百千氣象,李漢榮的詩告訴我們,只要有“萬古心”,只要是真誠投入和虔敬守護,詩歌的抒情便不會過時,古典是鮮活的源流,浪漫是永遠的誘惑。只要是好酒、珍品,終會得到承認與青睞。“誤入工業區的蝴蝶,/發現龐大的工業并不能制造一滴露水和花香。/逃出去,逃出去,/它們要返回微風中的油菜田。∥一批蝴蝶落地,/又一批蝴蝶落地,/成噸的鋼鐵,/咆哮的輪胎,/碾過小小的、儲滿春天秘密的胸膛∥”(李漢榮《橫穿公路的白蝴蝶》,見2006年6月“網絡日志網站”),白蝴蝶簡單的靈魂不理解命運,它們在命運之外,思念花朵,熱愛春天,熱愛就是它們的命運。一切過客搭乘高速紛紛遠去,它們在速度之外,至死不放棄記憶中的故園。詩人既是真實世界的客觀敘述者,又是想像世界的主觀抒情者:前者讓我們在思之詩中見證現實,在李漢榮詩歌世界里,我們確信自己到了精神之家、靈魂之家、神性生命意識之家。
“以辭別的姿態/站在平原和群山之外/站在語言和時間之外/但沒有哪一座山/能夠比你更為深刻地進入了土地/進入了淚水、血液的本源/當落日將你道路般漫長的身影/投向祈禱的河流/你謙卑的匍伏,使萬物深信/你是站起來并且站得最高的土地你是一個神圣的手勢/永不收回的手勢∥”(李漢榮《獻給珠穆朗瑪峰》,見2006年9月“詩生活網刊”),詩人音色純正,意境高遠,正氣浩然,他將生命意識的高揚視為詩的終極歸所,與實用化的世界拉開距離,進入人的精神生命。詩是一種創造,是超時空又烙滿時空胎記的一種形而上的存在,只有超越世俗,超越通用價值體系,詩才會重返自身。李漢榮的《炊煙》十分別致:“在竹林里轉了個彎兒/對著我點了一下頭/便無語地溶進了天心/我閉起眼睛傾聽/那炊煙變成了母親的一句悄悄話/黃昏也伏在我的身邊/靜靜地偷聽∥(見2006年9月“詩生活網刊”),詩人極其精粹的詩句告訴我們,我們的母親——文化的母親、人性的母親、自然與詩的母親,是多么神圣偉大。
李小洛、李漢榮詩歌的含金量令世人矚目,引起中國詩壇的高度關注。
大巴山區近年來涌現出一批鋒芒畢露的新詩人
大巴山區近年來涌現出一批鋒芒畢露的新詩人,他們的面孔是新的,詩風也是新的,顯示著大巴山詩歌后繼有人,百花齊放的繁榮景象。他們以王志國為代表,他們注重詩歌語言的凝煉純熟,意境的優美含蓄,詩韻的錘煉推敲。王志國才二十出頭,就在《詩刊》、《星星》、《詩歌月刊》、《詩選刊》、《綠風》、《飛天》等大型期刊嶄露頭角,《詩刊》在顯著位置推出他的組詩,引人注目。他寫《向下》:“在通往衰老的道路上,秋風殺光了原野這反叛的美,有著凌亂的秩序和規則/春天是大地向上的生長/秋天是果實向下的墜毀/向下,向下/一直向下,這墜毀的幸福喲/又被秋風泄露∥”(見2005年1期四川《光霧山文學》),他寫《月光·雨》:“輕柔馱著夜色暗香浮動/是一枝花開在風中的全部柔情∥”(見西藏《拉薩河》雜志2004年卷),他寫小路蛇一樣在麥田蜿蜒,夜色蒼茫中“那扇為他留著的門窗后面/世界在熟睡∥”(王志國《夜色蒼茫》,見西藏《拉薩河》雜志2004年卷),寫藏族銀匠:“如果他這一雙粗糙的皺紋之手不停下來整個世界的月光/都將喪失炫耀的力量∥”(王志國《月光下的銀匠》,見2006年8期《星星》詩刊),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詩人在他的詩里蘊化的象征有一個奇異之處,那就是,你無時無刻不在感受他詩的意象的機敏、華美和誠實,感受他詩的空靈、縹緲和神思。王志國賦予寫作對象不少新的內涵,現代社會的所謂進步與發展,無非是急劇都市化、工業化、商業化、時尚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獲取的是物質的豐富和形象的文明,以及話語的繁復與欲望的直接,卻漸漸丟失或至少部分地丟失了純真、自然、淳樸的情感方式,成了失去香味的塑料花。王志國的詩,不少報刊的編輯都比較喜歡,所以,詩人走出去也就容易一些。王志國爽快,性直,不繞彎子。這正是藏族性格的共性,藏族血統的王志國保持和發揚了自己民族這一性格特征。我們說,做人要直,寫詩要曲。對此,王志國堪稱典范,他的詩不像他的人一樣“直”,有點“曲”,這個“曲”,就是含蓄,就是委婉,就是秀美,就是內斂。有時候讀他的詩,就像在聆聽一個純情恬美的少女在那里羞羞答答地向讀者表達心意和情感。
大巴山詩人周書浩不少詩的風格和楊通的詩風有些相通,比較干凈,直率,實在,但《毛浴鎮》這類詩似乎更適合他來寫:“我喜歡街尾日夫子先生的女兒/她是毛浴鎮的一首絕句/我要命令一陣風掀動她含蓄的裙擺/吹亂她黑暗的長發/使她更像一支清澈的民歌∥”(見2005年3期四川《原點詩報》1版)。讀周書浩的詩,我們想起了大畫家吳冠中的鄉情山水畫,清淡、優雅、恬靜,構成了閱讀的神秘想像空間和張力,耐人尋味而又無跡可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讓人體會到詩人語言后面的意蘊和詩意。鮮圣是大巴山比較活躍的青年詩人之一,在《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等重量級刊物頻頻出現,嶄露頭角,“鄉村懷孕是一天的大事情/無聲無息蛙睜大眼睛/失眠的鄉村/田野驚現花粉的艷遇/我們排列成隊/讓稻子的幸福連成一片∥”(鮮圣《農事·制種》,見2006年8期《星星》詩刊),“梳理好你的頭發/一個人出門在外天好冷/搓搓你的手/左手可以給右手最直接的溫暖∥”(鮮圣《寫在手機上的一首情詩》,見2006年9期《詩刊》下半月刊)。充滿了詩意的情感和哲思,讓人警醒,給人享受。詩,是情緒的流動,你能夠進入它的情緒,就是一種成功的閱讀。符純云的詩歌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是一片純粹的白云,輕盈激蕩,飄渺不定,讀起來像一杯大巴山清茶,余味無窮,“散落的詩句被秋風到處朗誦/而我仍在小小的空間尋找隱藏的自己/那些憂傷的信息被秋風帶來便是我挽留自己的依據/——是啊,越是這樣的時刻片可被忽略,也不能被改變、拋棄∥”(符純云《忽略》,見《詩刊》2006年9期下半月刊)。大巴山詩壇的年輕一代正是有符純云這種“寧可被忽略,也不能被改變、拋棄”的堅忍不拔、百折不饒的意志和精神,才一個個艱難地走向詩歌,走向詩壇。王國榮《一棵楓樹正在落葉》:“眼前一棵楓樹正在落葉/那是從它體內松開的疼痛/漫無邊際地飄散著/是誰劃破了這道秋天的傷口/鮮血浸染的楓葉/是獻給秋天最后的愛情/陽光與風/交替撫摸著一種真理/……我想該放棄的就放棄吧∥”(見2005年1期四川《光霧山文學》),王國榮筆下的《孤松》,無私地“把愛獻給飛累了的鳥兒……/那些穿透時光的枝椏/舉起陽光燦爛的酒杯/在向眼前的世界指點什么”(見2005年1期四川《光霧山文學》),寓意無窮,是完全個性化的真知灼見,王國榮善于追求詩的本質的完美,追求真善美的詩歌世界,而世界永遠不會完美。張萬林的詩行云流水,頗富情趣,他在《陪詩人凸凹在巴中行走》寫道:“他這次來就是經商/這一點令我好受一些/我坐在他的車上就自在多了……/好像他真的離詩人遠了/離商人更近/離我也不再神秘/他有些習性與我接近/……我曉得了他的品性/下一次來時就知道該如何接待了/只要他不忘了招呼我一聲”(見2005年1期四川《光霧山文學》)。張萬林其它詩作如寫母親的詩都比較傳統,但這首詩很真實,很真情,很親近,很親切,寫得瀟灑、自然,一點也不做作。我們曾經在萬源大巴山中的白沙見到大巴山青年詩人凸凹時,他很靦腆,衣著樸素,貌不驚人,個子不高,很少說話,但他很勤奮,辦事認真,后來去了成都,經商發了,寫詩也成名了,參加了《詩刊》青春詩會,詩風也變了。我們曾真擔心他在白沙大巴山支脈八臺山的幽閉中能否走上中國詩壇,事實上我們的擔心是多余的,他走出了大巴山,終于功成名就。張萬林寫他,我們自然感到格外親切。
大巴山詩歌新星燦爛多姿,閃閃發光,正在以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才華躋身詩壇,走向世界。
“從生命本真出發,抵達日常生活的中心”
詩人柯平說:“我們平時喜歡讀什么樣的詩,或極力推崇哪一位詩人的作品,很大程度上可能只是為他文字蘊含的氣息以及別具一格的言說方式所打動。”(柯平《氣息與言說》,見《詩刊》2006年9期上半月刊),大巴山詩人以自己獨特的詩歌氣息和言說熏陶著我們的詩心,觸動著我們詩的靈魂。他們為中國詩歌的繁榮和進步,正在做著默默的奉獻,大巴山詩人和他們的詩歌一起在靜靜地風靡中國詩壇,一步一個腳印,扎扎實實,不動聲色,正在引起詩壇的高度關注。詩人舒婷希望大巴山詩人“從生命本真出發,抵達日常生活的中心”(舒婷為《原點詩報》題詞,見2006年3期四川《原點詩報》)。舒婷為我們提出了奮斗目標,這個目標是很高的,很不容易達到。大巴山詩人在自己的創作中,要真正做到“從生命本真出發,抵達日常生活的中心”,就得注重個性化和個人化寫作。切入角度要新,進入生活,注重生活細節,注重情景再現,注重個人感覺,注意對日常生活的整體把握和提煉。任何時代的詩歌精華和糟粕都是共存的,沒有糟粕怎顯得出精華?糟粕肯定比精華更多,達到詩歌鼎盛高峰的唐詩宋詞,也不可能首首都是精華,大浪淘沙,沙里淘金,沙子畢竟比金子多。大巴山詩人在遣詞造句上要吝嗇了再吝嗇,一些口號、歌詞,最好不要進入詩歌,或者打著詩歌的旗幟進入我們的報刊,那是會玷污詩歌的神圣和純潔的。要培養自己的詩歌理論隊伍,多進行一些創作交流、探討和研究,切切實實做一些工作,形成一個團結向上的整體,才能在中國詩壇鶴立雞群地站起來。希望大巴山詩群一輩接一輩、一輩強一輩地走下去,走到底。
責任編輯 常智奇
楊新涯 重慶大學碩士研究生學歷。重慶大學圖書館副教授。研究方向:數字圖書館建設;中國新詩發展。曾在《重慶大學學報》、重慶《西南大學學報》、河南《中州學刊》、四川《當代文壇》、《重慶日報》等中國社科核心期刊及其他報刊發表論文15篇。
洋滔 原西藏《拉薩河》主編,中國作協會員,研究方向:中國當代詩歌走向。曾在《詩刊》、《詩歌月刊》、《星星詩刊》、《西藏文學》、《西藏日報》等報刊發表文學評論2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