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李家蘭剛在村口下車,就見玉春匆匆忙忙向他跑來,臉漲得通紅。李家蘭說:“啥事,急成這樣?”
玉春說:“我媽不見了。”
李家蘭說:“不見了去找唄,這么大歲數的老太太還能跑到哪兒去。”
玉春說:“都找過了,從早上找到現在,親戚朋友家都找過了,就是不見影。”
李家蘭半個屁股放在車座上,抬頭向村里看。村子和他早上離開時沒有什么兩樣,一溜溜半新不舊的平房,幾個上面正冒著炊煙,少見人走動,幾條狗在村子邊的荒草地上嬉戲,腦袋跟水葫蘆一樣時隱時現。李家蘭的目光從它們的身上掠過,引起他注意的是兩個老太太,拄著拐杖,挎著香籃,一定是到蓮花廟上香的。李家蘭一看見這些走路跟踩蹺蹺板一樣從四面八方趕到這里的老太太就頭疼。李家蘭就說:“廟上找了沒有,她不是一直在廟上嗎!”
玉春說:“找過了,沒見。”
李家蘭有些惱火地說:“你媽不是神頭嗎,說不定是修煉成仙了。”
玉春垮下了臉子,說:“村長,你這是什么話,我找你是讓你幫我解決問題的,不是來聽你說風涼話的。又說,我知道你對我媽有成見,可你也不能公報私仇啊,好歹你這也算是一級政府。再說了,信神是國家允許的,莫不是到你這就成犯法的了。”玉春上過高中,又出門打了幾年工,見了些世面,說話一套一套的。
李家蘭咽了口氣,用勁把腳下的狗尾草踩了踩,說:“不是我挖苦你,我是提醒你,她說不定就在廟上,你媽把廟都當成家了,她不在那還能在哪?”“還有,”李家蘭想了想又說,“她的那些老姐妹你問了沒有,問問她們,看是不是到哪個村上聚會去了,說不定現在正往家走呢。”李家蘭邊說邊推著車子進村,見玉春還待在原地,又說了一句:“再找找看,找不著了再來找我。”
李家蘭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和順家。和順是村里的會計兼治保主任,也是李家蘭唯一的手下。說是會計,其實村里賬上除了欠信用社那些永遠也不可能還的錢外,連一分錢都沒有,和順整天撥拉個空算盤吵著不想干了。李家蘭知道他的心事,除了村里沒錢,當村干部沒一點實惠外,還有一個原因,和順想得大,自己想當村長,可李家蘭就是蹲在位子上不下來,一蹲就是三十多年,把很多年輕人都給蹲老了。李家蘭知道船在那彎著,就給和順許了個空頭愿,又好說歹說,和順才算應承下來。但于事上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李家蘭也是生氣,但又一想,能不拿工資跟著他干,米村除了和順恐怕也沒有別人了。這一想,氣就消了大半。
和順的家門關著,李家蘭想了一下,去了村西的村部,還沒到門口,就見和順正提溜著褲子從廁所里往外走,屋里正響著噼里啪啦的洗麻將牌聲。和順看見村長,說:“村長開會回來了。”一邊說一邊就要進屋子。
李家蘭一把抓住和順的胳膊,說:“又在賭錢!”
和順說:“這不沒事嗎,幾個人湊到一起樂兩把。”
李家蘭說:“快把牌收了,我找你有事呢。”
和順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說:“有啥事,有啥事明天再說吧,今天我手氣好,已經贏了五十多了,晚上我請你到米村酒家喝酒。”
說著話,和順的下半截身子已經進到屋內,上半截身子卻落在屋外,他的胳膊被李家蘭緊緊抓住了。李家蘭真的有些火了,他想說一句“你他媽不想干就算了”,可話在嘴邊溜了一圈,還是咕咚一聲咽回去了。
李家蘭就低了聲音說:“真的有急事,說完了再打不遲。”李家蘭說著先進了屋,對著那幾個小青年張嘴就罵。李家蘭懂得釜底抽薪的戰術,把這幾個混小子攆走看他和順跟誰玩去。那幾個小青年都是李家蘭的孫子輩,平時也罵慣了,李家蘭說:“媽那個X,也不上地干活,就知道打牌,打牌都打到我的村部了,兔崽子們改天還想打到國務院去呢。”
幾個挨罵的后生嘻嘻哈哈地離開了屋子,和順急得手抓腳跺的,嘴里一個勁地說,“再玩一會嗎,再玩一會嗎!”
人都攆走了,李家蘭倒不著急了,坐在凳子上抽煙,和順見沒了指望,在屋子里轉了兩圈,氣咻咻地說:“村長,你說,有啥事?”
李家蘭說:“還不是試點的事,都是新農村了,要有文化大院,大院里要有圖書室和娛樂室,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和順從李家蘭手里要了根煙,燃了,噴出一股煙霧,說:“咋能忘呢,可就是沒辦法,建圖書室娛樂室要有房子,還要有錢,咱這沒錢沒房子的咋個建法,我們又不是蓮花神仙,說變就能變個來著。”
李家蘭說:“沒錢也得建,這是鎮上定了的,書記說這個星期市里就要下來檢查,咱村是試點,書記說了,誰讓我坐蠟我就讓他上刀山,下火海。沒有退路的,我也在會上表了態。”
和順說:“書記他不想坐蠟,他就給咱撥錢。他的話也沒必要說得那么狠,不就是個村長嗎,不干就是了,不干他能把咱咋樣,他總不能把咱從米村開除出去,把咱從地球上開除出去,聯合國也沒這個權利。”
李家蘭說:“少扯淡,我倒是想,這樣做也好,圖書室娛樂室建起來了,人們閑了,就像城里人一樣來看看書,打打球,下下棋,就不會有那么多人去來賭和信神了。”
和順說:“你說的都在理,可問題是咱上哪弄這房子,弄這錢去。再說了,就這幾天時間,哦,對了,是哪一天來?”
“十號,星期一。”
和順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還有四天,四天,四天讓咱建個娛樂室圖書室,吹糖人呢。”
李家蘭說:“我可是提前半個月跟你說了。”
和順說“你就是提前一年跟我說也沒用,沒有錢啥事都辦不成,你也不是不知道。”
李家蘭沒有說話,目光盯著村部前的空地,地上長滿了野草,密密麻麻的,從村部一直延伸到村子的溝溝坎坎,幾只雞鉆進去,只見草動,很快就沒了影。李家蘭想這幾年這草為啥就這么瘋長呢。再一想,就明白了,村里的人少了,都出門打工了,牛呀羊呀也少了,少了天敵,草們便得了勢,在村子里,溝渠邊,肆無忌憚地長起來,把村子弄得妖妖嬈嬈的,一腳踩上去,跟踩在地毯上似的。
村長悶了一會,眼睛隨著草們就溜到了緊鄰的一堵院墻上,和順的目光也跟著李家蘭的目光往兩間房子上溜。
這兩間房原來是村部的一部分,村里也沒什么事,平時辦公有一間房就夠用了,那兩間房就空了出來。后來,和順跟李家蘭說,廟上的人想暫借一下房子,李家蘭沒有同意,和順就自作主張把房子借出去了。
和順說:“老太太們都到廟上聚會去了,今天是人家的大會日。”
李家蘭繞著院門轉了一圈,順手把墻上的青草扯下來,轉身對和順說:“我不是跟你說讓她們騰房子嗎,把這兩間房當娛樂圖書室。”
和順說:“我跟她們說過了,她們說就騰。”
李家蘭說:“騰兩間房子就恁難,一個月都騰不出來,究竟是咋回事!”
“沒啥事,”和順說,“我這就催她們騰。”說著看也不看李家蘭,就往村北去了。
晚上正吃飯,玉春又來了。李家蘭說:“你先回去叫上你的親戚,我這碗飯吃了,就去找人。”
李家蘭吃完飯,并沒有立即去找人。他對玉春媽有看法,甚至可以說是老對頭。當初,蓮花廟就是玉春媽鼓搗起來的,可以說是蓮花廟的開山鼻祖。鎮上兩次派人來平廟,也是玉春媽找的人,一大群老太太,還有中青年婦女,很多婦女懷里抱著孩子,圍著鎮上的人又是哭又是鬧,還一個勁地要往工程車底下鉆,尋死覓活的,遇上這樣的對手,鎮上的人也只有生氣的份。生氣不能發到老太太身上,就對準了村長李家蘭,書記、鎮長說李家蘭基層群眾工作咋雞巴做的,米村一股歪風邪氣,男的來賭,女的信神,都是百分百的參與率,這樣下去還怎么得了。都去信神了,誰還信馬克思,誰還信共產主義。李家蘭也是急了亂說話,順嘴就謅出了一句,那就在邊上也給馬克思蓋個廟吧。主抓思想工作的副書記寒了臉,對李家蘭說,就憑你這句話,放在四十年前,槍斃的資格都有了。
領導生氣了對他發火,他生氣了就只有去找玉春媽,但不是去發火,而是去做思想工作,可根本行不通,一群老太太圍著他,東說一句西說一句,差一點連他都給繞進去了。李家蘭撥愣撥愣腦袋,最后連求情的話都說出來了還不行。人家不聽你又能咋樣,信神又不是犯法的事,當初鎮上來平廟也是打著廟宇亂蓋占地的幌子,誰敢明目張膽的去平廟,那是違反宗教政策。李家蘭真的沒主意了,現在,蓮花廟的名聲越來越大,周圍十里八鄉的人都來燒香拜神,連市里縣城里的人都開著車來求神拜佛求前途求平安,米村神神道道的名聲也出去了,書記說米村都成神仙村了,而他李家蘭都成玉皇大帝了,他都管不了了。李家蘭除了生氣,就是委屈。
生氣玉春媽不該給自己找這么多麻煩,讓自己在鎮上抬不起頭來。
生氣歸生氣,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畢竟是發生在米村他李家蘭地盤上的事。李家蘭把煙摁滅然后出門找人。最后找了十多個人,連玉春的親戚,有二十來個,熱熱鬧鬧往村外走。李家蘭問玉春:“村西的水庫邊找了沒有,今年水大,水都漫到地里了,地不成地,路不成路的,走河邊不小心就容易滑到水里的。”
玉春緊張地搖了搖頭。
李家蘭把人分成三個組,一組一段,重點看水邊有沒有滑落的印痕,像腳印,陷落的泥土什么的。二十個人便分頭來找,叫叫嚷嚷倒像是在參加什么娛樂活動,悲傷的氣氛是一點也沒有了,熱鬧得很。一會,從南邊傳來一聲喊,這兒,在這兒,大伙心里一緊,急忙趕過去看,卻發現一個正在往岸上爬的王八。那王八正興致勃勃地往岸上爬呢,突然發現被這么多人包圍了,就傻了,瞪著兩只小眼睛,連往回跑都忘了,等著人來捉了。折騰了大半宿,河邊也搜了個遍,重點懷疑的地方,還用竹竿子捅,就是沒見玉春媽的影兒。李家蘭說“明天再找找看,真找不到就該報官了。”
李家蘭找和順不著,聽村里人說,和順去了廟上了。李家蘭嘴角抿了抿,他和順現在也知道急了。當初他就不該瞞著李家蘭把村部的兩間房子租給廟上,還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呢,他把李家蘭當什么了,好歹也是干了幾十年的村長,過的橋比他和順走的路還多呢。
李家蘭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和順對自己有意見,同樣是因了蓮花廟。和順和李家蘭想得不一樣,和順說,這蓮花廟在咱米村的地盤上,也是由咱米村人弄起來的,也算是咱米村的集體財產,咱應該管起來,廟上一年上香捐善款不下四五萬,這些錢除了廟上正常開支,其它應該由村里管著。即使村里不管,廟上一年也該給村里交一部分,供村干部發個工資用。但李家蘭說啥也不同意,這廟已經夠讓李家蘭頭疼了,他不想越抹越黑,更不想同流合污。
為這,和順和李家蘭就隔了心,工作也沒了勁頭,私下里還動點歪腦筋,可他咋就沒有想想李家蘭的苦衷呢!
李家蘭出了村往廟上去。
米村往北三百米,就是蓮花廟,占地二十余畝。開始時,蓮花廟還只是一個一間房的小廟。后來有人說看見蓮花女神端坐在蓮花寶座,懸于小廟之上,久久不去,廟就變得熱鬧起來,祈福納壽的人越來越多。廟上有了專門的護廟人,其實也就是米村和附近村莊的老太太們,整天吃住在廟上,除了祈禱外還兼著管理廟上的事務。后來,廟上用香火錢把廟一擴再擴,面積由原來的幾分地擴大到現在的近二十畝地,房子增了幾十間,每間房里新請了神像。有了大門,二門,三門,越往里面越莊嚴、豪華。大院里的空地用磚塊鋪了,四周也用圍墻圍了,還栽上了樹,打了井,已經成了一座莊嚴的寺廟了。
進了山門,和順正在門口立著,見李家蘭,仿佛吃了一驚,說:“村長來干啥?”
李家蘭說:“還能有啥事,你跟她們說不通,只有我親自來說了。”
和順的臉紅了下,李家蘭注意到了,但他把目光飄向遠處,給了和順一只煙。
和順說:“我正在跟她們說呢,應該是沒問題的,本來嗎,就是咱村部的房子嗎,沒有理由不騰出來的。”
“那就好,咱們進去看看,”李家蘭說,“我好久沒到這了,他媽的現在就是神比人吃香,這算啥事呢。”
和順伸手想攔,可李家蘭已進去了,只好縮著身子跟在后面,臉色灰灰的,有些心神不寧。李家蘭回頭說:“咋的了,有病了?”
和順說:“沒事,昨天晚上玩得時間長了,沒睡好。”
李家蘭就說:“跟你說多少次了,少跟那些嘴上沒毛的人玩牌,好歹你也是個村干部,要注意下身份。”
和順嘴上“哦哦”的應著。
進了大門,是一色的紅磚鋪地,下雨天也不用害怕腳上沾泥巴,神們到先過上新農村的日子了。到大雄寶殿要經過兩道門,門的兩邊寫滿了勸人向善的語句,還有古人向善修煉成仙的典故。李家蘭想,這一點倒是不錯,這兩年,村里打架罵街的人確實少了,這信神看來也不是一無用處。
在做法室的外邊,李家蘭看見玉春站在那兒,就問玉春在這干啥,玉春沒說話,用目光朝里面指了指,那里面,幾個老太太正端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祈禱什么。
李家蘭說:“又是在搞歪門邪道的那一出,你以為她們禱告兩句,就能把你媽給找出來嗎?”
說著話,李家蘭就進了屋,可還沒等他說話呢,正閉眼禱告的二嬸說話了,二嬸說:“家蘭,你在作孽呢!”
李家蘭說:“我作啥孽?”
二嬸說:“這是神住的地方,你不該跑到這里粗聲大氣說話的,你會遭報應的。”
李家蘭說:“你們信這個,我不信,我信共產黨,信共產主義,跟我講這是瞎掰。”
二嬸說:“你知道剛才我們在做啥,我們在求神幫助找玉春媽,神都答應了,正要跟我們說玉春媽去的地方,你卻來插了這一杠子,把神都驚走了,你說你是不是在作孽。”
“神還會怕人。”李家蘭嘴角咧了咧。
“不是怕,是神見不得凡世俗人,才避開了,這玉春媽找不到可是你的事了。”
李家蘭說:“少跟我胡扯,我找你們有事的。”
“啥事?”
李家蘭說:“就是——”,話還沒說出來,跟在后面的和順急了,急忙拉住李家蘭的胳膊說:“我們還是出去吧,找玉春媽是大事,不能讓她們找了借口,你說的那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只管放心好了。”
“是嗎?那就好。”李家蘭噓了口氣,故意不看和順。
他今天來廟上就是有意再給和順制造點壓力,順便敲敲邊鼓,讓和順明白,他李家蘭并不是一個誰都可以耍的冤大頭。現在,和順急得汗都下來了,李家蘭見好就收。李家蘭不想說破,一說破,黑是黑,白是白的,這伙計就沒得做了,就只剩下自己個光桿司令了。何況,和順要說還是不錯,這些年沒少幫自己的忙,不就千把塊錢的租金嗎,要是村里有錢的話,給他一萬也是不多的。
鎮派出所的老張找李家蘭了解情況,李家蘭說:“這玉春媽今年七十多歲了,以前挺正常的,自從信上神,就變了,迷迷瞪瞪,神神道道的,整天就想著升天當神仙,這不,把自己也給弄不見了。”
老張說:“是不是就是蓮花廟上的那個神頭。”
李家蘭說:“咋不是,你知道她?”
老張說:“咋不知道,那一年平廟她鉆到我的車底下,幸虧剎車靈,不然的話,我今天也到不到這了,那次把我嚇個半死。”
李家蘭說:“可不是,都是她領人擋道,這廟才沒平成,才惹出了這么多的事。”
老張說:“這老太太,真是麻煩,現在把自己也給弄得沒影了,看來這迷信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李家蘭說:“可現在人們偏信這個,信神,信佛,信基督,都信瘋了,不知咋搞的。”
老張沒有回答李家蘭的話,轉了話題,說:“這附近都找過了?”
“都找過了,”李家蘭說,“連水庫邊都找過了,我們怕她失足掉進水里,可根本連一點溺水的跡象都沒有。再說了,真要是溺水,尸體也該浮上來了。”
“那就怪了,這老太太能跑到哪呢,恁大歲數,錢沒錢,也不會是有人害她。”老張自言自語的說。
老張讓李家蘭集合了村里所有在家的人,分了五個組,分別有派出所的警員和李家蘭帶領,這次尋找的范圍擴大到廢棄的紅薯窖,水井,沒人住的舊房子,甚至莊稼地,鄰村,折騰了一天,但回來的人都說沒有。
老張說:“草叢里也要找找,這幾年的草荒大,把溝渠都遮蔽了,尤其是荒草遮蓋的紅薯窖,機井,掉進去根本就看不到。”
人們便一個溝一個洼地找,把草都踩趴下,野蕁麻和艾蒿長有幾尺高,就用鐮刀割掉。水庫邊的蘆葦蕩里,也進去找了,就是沒有。
“這就怪了,一個大活人還能跑到哪兒去了,又不是年輕姑娘,春心動了,不跟家里人打個招呼就跟人跑了。總不是一個人偷偷躲起來,跟人捉迷藏呢。”
李家蘭心突然動了:“她會不會躲到啥地方去修煉成仙去了。”
老張說:“倒是有這個可能,信神信迷了,啥事都做得出來,前幾年你看那法輪功,多厲害,把人迷得把自己肚子刨開,把家里人都殺了,說這樣自己就可以升天了,多可怕!”
李家蘭說:“這樣一說,我還真以為她是找個地方修煉去了,這老太太整天都在念叨修煉,念叨升天的事,說自己就要成神了,恐怕真是這樣了。”
老張說:“那你想想,這里那有適合修煉的地方,像山洞啊什么的,電視上和尚道士修煉都喜歡在這樣的地方。”
李家蘭說:“咱這平原地,哪有啥山洞,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老張說:“看來得想別的辦法。”
第二天,老張帶來了一條警犬,說是專門從縣上刑警隊借來的。老張先讓警犬嗅了玉春媽的幾件衣物,然后把警犬撒了。警犬還真能干,在村子里,野地里,廟上兜了幾個圈,最后在村部附近的草叢里叼出了一條手巾。玉春去看了,說是她媽常帶在身上的手巾。但再往下,警犬就成了無頭蒼蠅,在村子里亂竄,再也找不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最后看見了一條母柴狗,索性去跟母狗調情去了。
老張無可奈何地說:“再想辦法吧。”
房子終于騰出來了,和順領著幾個村民收拾房子,沒用的能移動的東西都搬出去,像香爐,蒲團,神龕等。靠墻的地方,是一個泥塑的大神像,根本動不了。騰房的時候,二嬸還專門交代,不能動神像,動了如何如何,和順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了。現在,和順圍著神像轉了幾圈,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找來木匠,打了三塊板子,給神像定做了一個柜子,又在上面用油漆刷了一下,蓋住木板的白茬子,啥也看不出來。
靠東墻的地方還有一個大柜子,是那種舊式的立柜,還是李家蘭家的,李家蘭傳給了兒子。后來兒子結婚,買了新家具,這些舊家具就派不上用場,放到家里還占地方,扔了又可惜,就放到了村部,平時放個文件獎牌什么的,但這兩年米村工作上不去,連一塊錢的獎狀也得不到了,柜子實際上也在空著,成了擺設。和順私自把村部這兩間房租給廟上,柜子也作為其中的一部分改姓了,供幾個老太太放供品香燭什么的。村民小三拍了拍柜子,問和順是不是把柜子也抬出去,和順看了看說:“把柜子和神像靠在一起吧。”
幾個人過來抬柜子,和順的手剛觸到柜子,就聽見柜子里發出啪的一聲響,和順嚇了一跳,對另一面的小三說:“搞啥的,是啥子響?”
小三說:“可能是誰碰到柜子了。”
幾個人抓住柜子腿往上提,柜子似乎太重了,兩個人累了一身汗,才移了不到一尺,小三說:“咋恁沉呢,”然后又悄聲說,“里面會不會鉆個神呢,還是個女神呢!”
和順說:“閉上你的臭嘴巴,這話叫你媽聽見了,還不撕爛你的嘴巴。”
小三子閉了嘴,兩個人開始悶頭干活,不過,今兒這個柜子真的很沉呢,當初往村部搬的時候,也是和順和小三,兩個人很輕松地就搬過來了。今兒個真是他媽的見鬼了,和順臉上淌著汗,嘴里開始罵罵咧咧,折騰了一個鐘頭,總算把柜子放到它應該去的地方了。
又找人把屋子的墻壁重新粉了,雪白雪白的,像個小姑娘。還沒等白灰干,和順就指揮幾個人往屋子里搬東西,一個乒乓球案子,還是從村小學借來的,一個小書桌,里面早已放了幾十本破破爛爛的書,翻開一看,大都是小學、初中的語文、數學課本,還有假期作業什么的。又從村長家搬來彩電和DVD,在屋子里放上兩排長短凳子。最后,把一塊寫著“米村文化大院”的牌子掛在門口的正中位置,這就算成功了。
日頭快下山時,村南頭的大路上,一陣灰煙卷了過來。灰塵散去后,村頭停了一輛小汽車,李家蘭急忙跑過去拉車門,和順跟在后面,悄悄說:“還沒準備妥當呢,不是說后天來檢查嗎?”
李家蘭把一個胖墩墩的男人扶下車,說:“這是劉鎮長,去四平縣參加檢查團從咱這路過,順便來看一下咱村新農村建設情況,快里面請!”
劉鎮長笑面佛一樣跟村里人說話,到了村部門前,看了看那個還散發著油漆味的“米村文化大院”的牌子,點點頭。進了屋子,劉鎮長一眼看見那個還散發著油漆味的跟個柜子一樣的東,問:“那是什么?”
李家蘭一怔,踢了和順一腳,和順忙走上一步,有些結巴地說:“是個大柜子,里面裝著娛樂的東西啥的。”
“打開看看,”劉鎮長說著就去摸柜子,和順急忙拉住劉鎮長的手說:“你看,這柜子的漆還是剛刷上的,沾手,還有毒,損害身體健康的,”看劉鎮長仍猶豫著,又說,“我的一個親戚在深圳打工,就是弄這油漆,結果得了癌癥,死了,才二十幾歲,虧著呢。”
劉鎮長把手縮了回來,轉到了書柜前,把那些破書翻了翻。眉頭就皺起來,說:“這怎么可以,讓人家檢查團一看就知道是應付,這怎么行!”
李家蘭說:“這是書柜原存的東西,我們還沒有清理走,其實,書我們已經安排人到縣上買了一百多本,全是農業科技方面的書,還有影像資料。我們還跟縣圖書館聯系了,把他們退下來的圖書廉價處理給我們,二三百本,差不多了吧。”
“那就好。”劉鎮長說,“新農村建設可不能搞把戲,是大事,是政治,政治上的事最嚴肅,誰出了事誰要負責任。”
李家蘭忙說:“是,是,是。”
幾個人往外走,劉鎮長又說了幾句,像娛樂的東西還少,有條件的可以買套卡拉0K設備,讓農民兄弟沒事了也像城里人一樣0K一陣,還可以買部電影放映設備,晚上,大家在一起看看電影,過過集體生活,不能老鉆在屋里,沒事干了就弄老婆,又不知道避孕,弄得計劃生育老吃紅牌。
劉鎮長說著往村邊走,都到車邊了,李家蘭才說:“劉鎮長晚上就在這吧,我已經叫和順去安排了。”
劉鎮長看著李家蘭,說:“你李家蘭不想管我的飯就算了,還要說這漂亮話。”
李家蘭說:“咋會呢,請都請不來呢。”
“算了,你也別日哄我,你這是知道我要到四平縣你才跟我說漂亮話呢。我敢說和順現在一定待在墻角后,等我走后再出來呢。”
“咋會呢,”李家蘭陪著笑,下意識地往一面墻后面瞄了一眼,這一看,還真看到了,和順正聳個肩膀賊似地往這邊看呢,半拉腦袋露在了外面。
李家蘭的鼻子都氣歪了,又是使眼色,又是打手勢,但嘴上卻說,“我真的讓和順去安置了,鎮長今天晚上就在這,我找人去攆條兔子和野雞,現在,咱這荒草大了,兔子和野雞到處都是,咋樣兒?”
“你在說違心話,”劉鎮長拍了拍李家蘭的肩膀,同時把身子湊近了,說,“你不知道,你一說違心話,眼皮就跳個不停。”
李家蘭怔了怔,“真的嗎。”
“還真的嗎,不打自招了吧。”劉鎮長笑了,“不讓你為難了,我知道你們沒錢,窮得連村部都守不住了,不過,再堅持幾天,再等兩年,你們就揚眉吐氣了。”
李家蘭說:“鎮長說的是,再等兩年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都新農村了,農民的日子都好過了,村干部的日子還能不好過嗎!”
“知道就好,”劉鎮長說著鉆進車里,車子屁股冒了一股煙,沒影了。
和順從墻角閃出來,李家蘭沒好氣地說,“你是有意讓我出丑呢。”
和順說:“咋這樣說呢。”
李家蘭說:“你把你那個腦袋在拐角處晃來晃去,有意識讓鎮長看見吧。”
和順的臉紅了,嘴上還犟,說:“咋會呢。”
李家蘭說:“等這事弄完了,我就打報告,不要性子急。”
和順忙說,“村長你說啥呢,我和順從沒有想過這事,再說了,現在這村長還有啥雞巴干頭。”
李家蘭說:“不撩黃礓了,還有正事要辦呢。鎮長剛才說了,還得買幾樣東西,像凳子、棋之類的東西,還有書,我跟人家說的是二百本,你就把這事給辦一下吧。”
和順遲疑著說:“錢呢,賬上沒有一分錢了。”
“沒了嗎,”李家蘭說,“你再看看,應該還有點吧,一千塊錢還有的吧。”
和順愣了愣,知道李家蘭話里的意思了,臉紅得像關公,話也說得不利索了。
李家蘭過來拍了拍和順的肩膀,說:“錢你先墊著,算是村里欠你的,一會我給你打個欠條,等一有錢就還你。你以前給我說的那些,這些天我也在考慮,你說的有道理,咱不能守著金飯碗沒飯吃,迷信村就迷信村吧,等這事過去了,你就做主弄弄這事。”
和順的嘴咧了咧,身子一塌一塌地走了。
派出所的老張又問起那個老問題:“這附近有沒有山洞之類的地方。”
李家蘭說:“沒有,咱這過去也不是革命老區,再說,這平原地帶的,那有啥山洞。”
老張說:“那不對,平原咋了,平原還有平原游擊隊呢,地道比山洞更有用,《地道戰》知道不知道。”
李家蘭說,“是倒是,可咱這從沒見這樣的地方。”
老張瞇著眼看著村子后面的那排宏偉建筑。老張這些天一直住在村里,跟著他的還有一個警校剛畢業的學生,跑前跑后一副想破大案的樣子。老張跟李家蘭說,這人找不到,我回都回不成,可你說這樣一個大活人會跑到哪了,活要見人,死也該有個尸首呢,這找不到人,我跟上面,跟村里咋交代呢。
李家蘭說:“不行了咱再找找看。”
老張瞇著的雙眼突然放出精光,他看著那排漂亮建筑,說:“這兩次找人,有一個地方我們給忽略了,就是蓮花廟,我們總認為她不可能在那兒,可說不定她就躲在那兒呢。”
李家蘭說:“我都問過也找過了,根本就沒有見到。”
“不能老聽她們的,她們神神道道的,說不定是她們把她藏起來了呢。”
“他們為啥要把她藏起來?”
“當然有原因,譬如說,她們以為她要升天了,為了避免外人打擾,就把她藏起來修行,等玉春媽升天以后,再輪下一個。這升天或許也跟升官一樣,有指標,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前面不走,后面就沒戲。”說到這,老張騰得一下站起來,說,“如果真是推測的這樣,那還是謀殺呢,有意識的謀殺呢,這事可不能馬虎。”
李家蘭也緊張起來,領著老張他們到了蓮花廟,廟頭二嬸對李家蘭說:“你又來干啥,還帶著公家人,廟上:是沾不得外氣的。”
李家蘭說:“他們也是想快些幫著把玉春媽找出來,你知道,玉春媽都失蹤三四天了,大家都急得很。”
二嬸說:“上次我都差點知道她的去處了,可你一打擾,神就不愿告訴我了。”
李家蘭說:“不瞎扯,張所長要在廟上看看,玉春媽是不是藏在一個啥地方,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修煉了。”
“這哪有啥藏身的地方,就這幾間房子,我們平時都在這,根本就沒有見到她,你們還是到別的地方去找吧,神仙圣地,容不得外人胡亂進入的。”二嬸說著看了看其余幾個老人,那幾個老人忙說,“是,是。”
老張看在眼里,心里似乎有了底,他站起身,就往大殿里面走,可被一個老太太給攔住了。
李家蘭說:“這可是公事,不要阻攔,弄不好是防礙公務,要吃官司的。”
二嬸對那個老太太說:“想看就讓他們看吧,褻瀆神靈,神靈都給他們記著呢。”
老張和李家蘭在廟上逐個屋子看,沒有發現可以藏身的地方,甚至連神像的肚子里面都看了,就是沒有。李家蘭說:“會不會是我們推測錯了?”
老張說:“不會錯,剛才那個你叫二嬸的說話時眼神閃爍,我估計里面肯定有內容,玉春媽失蹤可能和她們有關系。”
“可她們能把玉春媽弄到哪呢。”李家蘭說,
“不會出這個村子,讓我們再想想看,還有什么地方沒有找!”
檢查團來的這天,蓮花廟正在搞慶典,清了兩臺大戲,李家蘭原來想找十幾個年輕人,列上隊,拿個小旗子,再找個鑼鼓隊,咚咚嚓嚓敲起來,搞得跟電視上看到的那些迎接上級領導視察一樣。可村里人都跑去看戲了,一個人都沒有。連娛樂室圖書室里都沒有一個人,總不能讓領導只看你買了多少多少東西吧。多少得有幾個人在那坐一下,撐撐門面。
“要不要我到廟上或者臨村看看,找幾個人過來。”和順說。
半個小時后,和順領著十幾個人回來了,有本村的,也有不認識的,老的,年輕的都有。李家蘭心中不由佩服了和順,這家伙腦子夠使,關鍵時刻能拉上來,除了有時好耍點小聰明,手稍微伸得長一點,是個當村長的料,等自己這一屆干完,這擔子不如就交給他來扛了。
和順把十幾個人領到圖書娛樂室,教他們一會領導來了該說啥話,像領導來了首先要站起來鼓掌歡迎,領導問了該咋回答等等。這邊剛安置好,村頭望風的人就喊開了,說路上冒煙了,一定是檢查團的人來了。
李家蘭跑到村口一看,果然是檢查團的來了,十來輛車子,一字排開,威風得不得了。下車的除了當官的,還有記者,縣里、市里,甚至省里的,扛著長槍短炮東拍一下西照一下,把米村的狗都嚇得不敢叫了。
檢查團進了圖書娛樂室,要先聽匯報,李家蘭似乎被這陣勢給嚇住了,說話有些磕巴,李家蘭說:“上面要咱建設新農村,建設新農村好,新農村建設就是要有樂的地方,有玩的地方,這樣,農民閑下來就不會發生男人來賭、女人信神的事了。米村條件不好,我們還是可勁地想辦法,建起了娛樂室,大家都可勁地來玩,有玩的地方就不會發生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李家蘭“可勁”了一陣,一張老臉憋得通紅,還是劉鎮長過來了,劉鎮長說:“這是米村,是咱羊鎮新農村建設的試點村,米村過去有個說法,是‘男的是王,女的是神’,咋說呢,就是說,男的整天賭博都成賭王了,女的整天信神,信得自己都成神了。為了改變這種狀況,這次我們在選試點時,專門把米村當作一個試點,只要米村的問題解決了,其它的就好搞了。從現在的情況看,基本上達到了預期的效果,村里農閑時,農民兄弟在這看看致富書,不想看書的就打打牌,下下棋,唱唱卡拉OK。自從有了這個圖書娛樂室,信神的少了,來賭的少了,偷雞摸狗的少了,吵嘴打架的少了,相反的是忙著致富的多了,互相幫助的多了,鄉風越來越文明了,新農村建設就是好啊!”
領隊的余市長用手在墻上抹了一下,笑了笑,說:“不錯,不錯。”又問兩個正在翻書的老太太,一個老太太把手里的書拿倒了,傻呵呵地看著市長,李家蘭急忙過去,把她手里的書調正了。市長問了幾句話,大家按照和順事先講的,——回答了,檢查團似乎很滿意。
大家坐在村部休息,獨余市長站在外面,看見李家蘭往外面走,招手要他過來,李家蘭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咋了,是工作沒搞好,領導要批評他了。李家蘭心里沒底,忐忑得不得了。
市長說:“聽說你們這有個蓮花廟,算命運算前途,很靈驗的,是不是?”
李家蘭的心更忐忑了,也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
余市長接著說:“離這有多遠?”
“不遠,村北就是。”
“很有名的,我在市里都聽人說了,老遠都有人開車來燒香,祈福祈貴,很有意思的。”
李家蘭說;“都是農村人思想覺悟不高,讓領導見笑了。”李家蘭臉紅脖子粗,頭恨不得鉆進褲襠里。
市長笑了笑,不接李家蘭的話,“什么時間你也領我去看看,聽說這個廟上有個規矩,外面來人想禱告,必須有廟上人領著。”
李家蘭說:“我們基層工作沒有搞好,讓領導費心了。”
市長笑了笑,轉身進屋。
按照程序,市長再講幾句話,做個總結,就算結束了。余市長清了清嗓子,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屋子里發出嘩啦的一聲響,因為大家都在全神貫注聽領導講話,全場靜得很,聲音就特別響。市長怔了一下,向四周看了看,大家都看著市長,畢恭畢敬的樣子。市長又清了下嗓子,剛說出一句“同志們辛苦了”,又是呼啦一聲響,比剛才的聲音還要大。大家都扭過頭,看聲音的出處,就在那個有些年代的立柜里。李家蘭說:“可能是只老鼠吧,農村就是這樣,蒼蠅、蚊子、老鼠多,等新農村建設起來,它們就絕跡了。”
市長頜首,稱贊李家蘭說得好。重新理一下思路,開始對米村新農村建設點評。可說不到三句,柜子里干脆是呼啦呼啦一陣大響,柜門也被撞得嗵嗵直響,連柜子也搖搖晃晃的,跟喝醉了酒似的,大家都有些傻了,你看我,我看你,覺得今天的事有些邪門了。
劉鎮長有些生氣了,讓李家蘭把柜子門打開,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李家蘭諾諾應著,可還沒走到柜子邊,柜子就嗵得一聲響,倒了下來,差點砸著離柜子近的余市長。柜子一落地,柜門也掉了,從里面爬出來一活物,像人又不像人,蓬頭垢面,就像是梅超風從古墓里鉆出來了。膽子小的,呼啦一聲都跑到了門外,把幾個老太太都拌倒了。還擠在屋里的人嚇得臉足青,渾身都哆嗦得不成樣子了。
李家蘭不能退,他硬著頭皮往前走了一步,哆嗦著把趴在地上的人扶起來,終于看清了,是玉春她媽,村里的人也看清了,說是玉春媽,玉春媽找著了,原來是躲到柜子里修行了。這一喊,原來在外面的人又紛紛往里面擠,把另一個“柜子”也給擠散架了,三塊板子倒下來,泥塑的神像呈現在人們的面前。
兩天后,玉春媽終因歲數大,餓得時間長,導致心衰竭,死了。用廟上的說法是,得道了,升天了。
后來,問了廟上的幾個老太太,確實如老張推測的那樣,是她們有意把玉春媽藏起來,原來藏在廟上,后來轉移到村部的房子里,玉春媽看有人進屋子,就鉆到了柜子里,連老太太們都不知道她到哪去了。幾個老太太被批評教育后,送回家了。
又過了一個月,李家蘭手里有了一份通報,市里發的,通報把米村發生的信神致人死亡和弄虛作假定性為新農村建設中的“米村事件”,在全市進行通報批評,給予李家蘭警告處分。李家蘭看著手里的通報,想著下午要和外地一個公司談開發蓮花廟的事,臉難看的扭了扭,把通報卷了卷,縮了縮肩膀,踩著地上的雜草,往廟上走去。
責任編輯 寇 揮
羅爾豪 1968年生,發表過小說近二十篇,發過散文多篇,河南金融單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