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玉五發現單位小金庫里近千萬元的資金已經被王書記倒騰得所剩無幾的時候,竟嚇出一身冷汗。那可是物資局這么多年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是全局干部職工的血汗錢。這么大一筆錢,怎么被王書記三支兩挪就不見了蹤影?而且那些錢都是從他玉五手里一筆一筆溜出去的,萬一此事敗露,他這個財務科長肯定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玉五自從來物資局上班之后一直干財會工作,一開始是在物資局下屬的鋼材市場當會計,幾年之后調到局財務科工作,隨后又當了科長,經過他手的錢款和經他匯總的帳目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從來就沒有出過一點差錯,他更沒有打過那些錢的歪主意。玉五記得很清楚,當年他考進財經學院時老師給他上的第一課就是,要想做事首先必須學會做人。老師說,做為財會人員,他首先要明確自己的職責,要認真執行國家的財務政策,不徇私不枉法……
所以,當王書記又指派他將五十多萬元資金打入某施工隊的帳戶時玉五猶豫了,他背著王書記查遍了現存的所有帳目,也沒有發現物資局欠哪家施工隊工程款的任何數據。
但是王書記告訴他,這筆欠款是當初物資局建辦公樓時欠下的,已經很多年了,現在施工隊催得很緊,看來再不還人家是不行了。王書記說,你剛剛從下邊調上來,對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當然不會知道,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好了。
玉五不敢違抗王書記的指令,只好把那筆款子打入王書記指定的帳戶。
事后玉五越想越感到事情有些不對頭。玉五覺得,如果他不把這件事反映給紀檢部門,如果王書記的違法行為得不到制止,那么用不了多久小金庫里的錢就會被王書記掏空,全局干部職工積攢了多少年的血汗錢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裝進一個人的腰包。玉五覺得,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人,一個財務干部,他不能眼看著王書記這樣胡鬧下去,他覺得他有責任制止王書記的違法行為。
終于有一天,玉五再也忍不住了,他給檢察院寫了一封信,反映了王書記挪用公款的問題。
我們注意到,玉五在這封舉報信里使用了“挪用”這個詞,而不是“貪污”,這足以說明他還是對王書記留了一定情面的。因為玉五能從物資局下屬的一個小部門調到局機關工作,他能從一個普通會計到入黨再到當上財務科長,都是王書記一手提拔的結果。
玉五自寫完檢舉信后,一直忐忑不安,顧慮重重。他越想越感到這個動作做大了,做得太愚蠢,最后落款還署著自己的真實姓名。
一個星期過去,上邊還沒有一點兒反映,他思想負擔、壓力很重。吃飯吃不進,睡覺睡不著,精神到了崩潰的邊緣。
二
又是一個中秋節的晚上,他與家人吃完月餅,與愛人對飲了幾杯酒,告訴愛人,他要在書房里看書寫東西,讓愛人自己先睡。他進了書房,躺在沙發上,昏昏噩噩地睡著了。
從夢中,他夢見:
王書記的夫人已經把手指頭惡狠狠戳到他臉上。
好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說我們家老王是怎么待你的,他發展你入黨,又提拔你當科長,你小子倒好,你,你,你說,你小子能有今天還不都是沾了我們家老王的光?
王書記的夫人是教育局的干部,平日說話文質彬彬的,但撒起潑來竟像一只母老虎,嘴上罵著手也不肯閑,只一把就把玉五撓個滿臉花。若不是同事們勸得緊,只怕玉五一身衣服都會被扯成碎片。
王書記的夫人大鬧物資局的那天剛好王書記不在家。王書記到省委黨校參加短訓班,看樣子三天五天回不來。
玉五狀告王書記的事就這樣在局里傳開了。傳開就傳開吧,玉五不怕傳開,他覺得這件事沒有什么可保密的,也不丟臉。因為挪用國家財產的人不是他,他揭發檢舉別人的違法行為正大光明,他的行為理應得到社會的肯定和眾人的褒獎。
然而沒有人表彰玉五,也沒有人肯站出來對玉五的所作所為給予肯定。相反,玉五很快就發現,自從那件事在機關里傳開之后同事們對他的態度就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從前同事們見到他都親親熱熱的,年齡大職位高的人都喊他小馮或五子,年齡小職位低的人都喊他馮科長,叫完了接下來就是問長問短有說有笑,那樣子,就好像是老朋友鐵哥們。尤其是同科室的那些人,對玉五更是眾星捧月一般,整天巴結他奉承他。比如玉五要喝水了,他剛剛拿起水杯,早有人搶先一步拿起暖瓶給他把水杯沖得滿滿的,再比如玉五想抽煙了,他剛剛把手伸進口袋里,早有人掏出自己的香煙遞過來,就連科室里那個被許多人奉為驕傲的公主的小姑娘見了玉五也是科長長科長短的,小嘴巴要多甜有多甜。而現在同事們再見到玉五有的只是沖他點點頭,有的是壓低了聲音輕輕叫一聲馮科長,然后就匆匆忙忙走開了。那樣子,就好像在躲避一場瘟疫,或者是一個具有高度傳染性疾病的病人。就連那些好朋友鐵哥們見到他也躲躲閃閃的,壓低了聲音問候一聲就匆忙走開。
而更讓玉五感到奇怪的是,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后機關里就籠罩起一種神秘氣氛。他發現機關里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的人多了,在他背后指指點點擠眉弄眼的人多了。玉五發現那些人原本交頭接耳說得挺熱鬧的,但是一旦他走過來就立刻閉上了嘴巴,或者急急忙忙換一個話題。
接下來玉五就聽到許多流言:
有人說他舉報王書記是為了出風頭,一心想當反腐英雄。
有人說他是為了拿舉報獎金。因為現在國家有規定,每舉報一件貪污案,將視貪污犯所貪污的數額給予舉報人一定物質獎勵。
還有人說玉五背后肯定有一個小集團,這幫人是要借機整倒王書記。
甚至有人說玉五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從前王書記對他那么好,一直提拔他重用他,沒有想到他會像惡狗一樣反過來狠狠咬王書記一口。
玉五聽到這些流言人都氣傻了。他弄不明白,如今的人究竟是怎么了,他們怎么會用這種眼光看他?他們從前不是也經常在背后說領導的壞話嗎,他們不也是對那些貪污腐敗很是看不慣嗎,怎么一旦有人站出來了,要跟貪污腐敗做斗爭了,他們卻又換了另一種嘴臉。就好像玉五揭發的不是王書記,而是他們自己。
就在王書記的夫人大鬧物資局的當天,局里主管日常事務的副局長老蕭敲開了玉五家的門。
玉五跟老蕭關系好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兩個人是同一年進物資局工作,同一年入黨,九五年老蕭的兒子出車禍送醫院搶救,醫院張口就要老蕭交十萬塊押金,當時老蕭還沒有當官,手里又沒有多少積蓄,兩口子一聽說要交這么多押金急得直抹眼淚。玉五是個熱心腸的人,聽說這件事之后二話不說,把老婆出嫁帶來的私房錢連同家里這幾年存下的錢一股腦全部支出來給了老蕭,感動得老蕭愛人直想給玉五跪下磕頭。從那以后老蕭跟玉五就成了好朋友,在單位兩個人是同事,是工作關系,但是一旦出了物資局就以兄弟相稱。用老蕭的話來講,別看他跟玉五不是親兄弟,但是兩個人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親。
老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進了玉五家客廳就把玉五老婆攆到另一間屋,然后把客廳的門關得嚴嚴實實。老蕭說老弟呀老弟,你真是清楚一世糊涂一時,怎么就干出這種傻事。你以為你是誰,一封舉報信就能整倒一個局黨委書記?
玉五說蕭哥,你這是什么話,你以為我揭發王書記就是為了整人?
老蕭忙擺手,說你的意思我當然明白,但是我明白并不等于大家都明白。現在局里許多人都在說,你這么搞肯定是受人指使,你們的目的就是為整倒王書記。老蕭連連嘆氣,老弟呀,你年齡也不小了,怎么遇事還這么毛手毛腳?你做事之前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你能整倒王書記便罷,可萬一整不倒他,你這個科長還當不當得成?你還怎么在局里混?你把你的前程徹底毀掉了你知道不知道?
玉五說蕭哥,我早把這事想到了,我既然敢做就不怕打擊報復。再說,王書記挪用公款可不是一回兩回了,大量證據都那么明擺著,檢察院一查就知道。
老蕭又嘆氣,說老弟你還年輕,有些事你根本不懂。老蕭說,老弟,你就聽大哥的勸,到檢察院把舉報材料撤了吧。你只要把材料撤回來,然后再找王書記認個錯,我想他也不會太難為你。
玉五像一個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盯著老蕭,蕭哥,是王書記叫你來的吧?
老蕭見玉五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顯然有些生氣,老蕭說玉五,我是真心幫你,你反倒把我一片好心當驢肝肺,如此看來,我來這里是多余了。
玉五忙解釋,蕭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不該替一個犯了嚴重錯誤的人說好話。你那樣做只能助長王書記做壞事。
老蕭說,我都這么大人了,究竟該怎么說話我自己心里清楚。
老蕭說,玉五,看來你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即然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幫你。
老蕭說完,也不聽玉五解釋,拔腳走掉了。
玉五知道老蕭是真心為他好,而他那樣對待老蕭確實是有點過分了,所以第二天一上班玉五又找到老蕭的辦公室想給老蕭賠禮道歉,哪知道老蕭看見他就像看見鬼,驚慌得都不成樣子了。老蕭推說他有要緊事要辦,愣是把玉五給攆出來了。
玉五已經看出來了,看樣子,他跟老蕭的關系只能到此為止了,他們不可能再有和好的可能。玉五想了想,卻怎么也想不明白,看樣子老蕭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怎么會僅僅因為一句話就跟他翻臉呢。
繼老蕭之后又有好幾個人來找玉五,這些人都是物資局的干部,平日跟玉五的關系也不錯,他們來的目的跟老蕭差不多,都是勸玉五把那封舉報信撤回來。他們說識時務者為俊杰,玉五你斗不過王書記,檢察院也不會聽你的。他們說玉五你真不該蹚這渾水,你說你放著好好的官不當放著工作不做,管這閑事干嗎?
玉五弄不明白,這些人究竟是受了王書記之托,跑來做說客呢,還是另有打算?
玉五原以為檢察院很快就會把王書記的案子查清楚,他以為他們查完帳馬上就會把姓王的抓起來,然后讓他把挪用的款子全部吐出來,他就連做夢都夢見王書記被檢察院抓起來,他夢見王書記戴著手銬站在審判席上,夢見檢察院的人從王書記家里搜出一摞一摞的票子。
但是玉五很快就發現他的想法太天真了,他發現事情根本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發展。王書記還是原來的王書記,王書記照樣在省城開會,照樣遙控指揮局里的工作,局里的大事小事照樣要向王書記請示匯報,而相比之下他玉五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雖然他每天照常上班,雖然他仍然坐在財務科長的位子上,但是機關里已經很少有人把他當一回事:局里要開辦公會了,不管他到不到會議照開,科室里有什么業務上的事人們也很少請示他,更多的是找副科長老黃。因為人們心里清楚得很,看樣子玉五根本就斗不過王書記,只要他斗不過王書記,恐怕他這個財務科長就當不成了,人們覺得,他們沒有必要再圍著一個倒霉蛋轉。
而事實上這陣子玉五也沒有心思再像從前那樣踏踏實實抓工作,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后他經常被檢察院找去了解情況,而為了幫助檢察院迅速結案,他一門心思撲在這個案子上,也沒有時間顧及其它。
檢察院的辦事效率倒是挺高,時間不長就把這個案子查清了。他們得出的結論是:物資局私設小金庫是違法行為,當予以查封,至于王書記涉嫌挪用公款卻無據可查。
王書記的案子剛剛有了結果他的夫人就又跑到物資局大吵大鬧,烏龜王八蛋把玉五罵個透,并且揚言要跟玉五打官司,弄他一個誣告罪。局里一些人也乘機拍王夫人的馬屁,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跑到王書記家里“慰問”王夫人,他們說王夫人為書記的案子受驚了,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他們指一指自己帶來的東西,說這是一點小意思,給王夫人補補身子。他們說幸虧王書記不在家,如果在家的話,他知道被他親手提拔起來的人反過來卻要捅他一刀,說不定要多傷心哩。接下來那些人就指天戳地大罵馮玉五這小子真他媽不是東西,比禽獸還狠毒,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連朋友連恩人都敢出賣。
那些人還紛紛給遠在千里之外的王書記打電話,向王書記報喜。
在這些人里邊其中就有玉五的鐵哥們老蕭。
這些人對待王書記王夫人是一個態度,對待玉五卻是另一種態度。原先的冷嘲熱諷還沒有結束,新一輪的冷言冷語又開始了。他們說玉五白做好夢了,舉報獎金沒有拿到一分,反倒弄了個里外不是人。他們說玉五真是不自量力,一個小科長就想坐書記那把交椅。他們說,人哪,還是安分一點好,不該管的事不管,不該做的事不做。
面對這樣一種局面,玉五的腦子一下子亂了套。他像被人一拳打懵了一樣,一時不知道究竟該怎么辦才好。如果說在這之前他還雄心勃勃,下決心要把這件事情弄個水落石出的話,那么現在他就像一個被人捅了一刀的皮球,一下子就泄了氣。
玉五的心里煩透了,那天下午下班之后他像一只無家可歸的狗一樣在大街上閑逛,逛著逛著不知怎么就逛進一個小酒館,他要了兩個菜一瓶酒,獨自一人喝起來。玉五酒量有限,今天心情又不太好,喝著喝著不覺就喝過了崗,人沒有走出飯館就先摔了一跤,把剛剛上身的衣服滾得臟兮兮的,就好像是一頭泥母豬。
當時玉五雖然喝得暈暈糊糊,不過腦子還沒有完全亂套,他知道這一回他徹底完蛋了,他在局里碰了一鼻子灰,回家之后肯定也撈不著好果子吃。玉五知道老婆的脾氣,他知道老婆一旦發作起來他玉五可真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玉五的感覺當然沒有錯。事實上玉五的老婆銀花現在正憋了一肚子氣,專等著玉五回來朝玉五身上發。玉五狀告王書記的事銀花剛剛聽說,銀花聽說這件事之后臉都氣青了。銀花心里清楚得很,無論玉五能不能整倒王書記,她的家里只怕永遠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了。如今社會上舉報人遭打擊報復的事還少嗎。這個馮玉五,他這不是沒事找事又是啥?
看見玉五喝成那個熊樣銀花更是氣上加氣,指著玉五的鼻子就吼起來,馮玉五哇馮玉五,你都把天攪翻了還有心思喝酒,我看你是成心氣我是不是?你不把這個家攪散就不甘心是不是?銀花說馮玉五你倒說說,姓王的又沒有坑你害你,也沒有揭你家祖墳,你管這閑事干嗎?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玉五心里正難受,看見銀花吼來吼去沒個完他越加心煩,索性把銀花往旁邊一推,自己住床上一滾。
銀花說馮玉五哇馮玉五,你揭發別人倒罷了,連王書記你都敢得罪,我看你剛剛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就膩歪了,當了個破科長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銀花越說越氣,索性把自從嫁給玉五之后受的窩囊氣全都抖摟出來了。玉五心里煩,拉條被子把頭蒙起來,呼嚕呼嚕假睡。玉五這態度簡直是火上澆油,銀花氣急敗壞抓起一個枕頭砸在玉五身上,然后收拾幾件衣服摔門出去了。銀花說,我看這日子是沒法過了,干脆,咱們離婚!
三
玉五一覺醒來已經是上班的時候,他急急忙忙起身洗把臉,然后急急忙忙朝單位趕。進了院子遠遠就看見幾個人正站在辦公樓下曬太陽,往常玉五也愛扎堆愛湊熱鬧,但是現在他卻不能朝人群里鉆了,一來他沒有心思湊熱鬧,二來玉五是有一點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如今的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他已經成了不受歡迎的人。
玉五灰溜溜正要往辦公樓里鉆,就聽身后有人叫,馮科長,你急急忙忙要干嗎,離上班時間還早哩,來來來,過來歇會兒。
玉五扭頭看,喊他的是房管科楊科長。玉五知道楊科長叫他肯定沒有安好心。那年為分房的事玉五曾經跟楊科長吵過架,楊科長至今還為那件事記恨玉五,抓機會就要報復一下。
玉五不想招惹姓楊的,他沖楊科長擺擺手,匆匆忙忙朝辦公樓里鉆。
楊科長見玉五失魂落魄像一條夾尾巴狗于是越發得意,沖著玉五的脊背喊,馮科長,這一回你可成物資局的大名人了,看局里的意思,還要為你樹碑立傳,大張旗鼓表揚你哩。
玉五不理楊科長,照舊邁著大步朝樓里走。
但是楊科長并不肯罷休,依然沖著玉五叫,馮科長,我聽說你現在發財了,快過來說說,檢察院給了你多少獎金。
玉五看楊科長不依不饒的,終于忍不住回過身來頂一句,這幾天我簡直倒霉透了,喝口涼水都塞牙,還能發什么大財,不像有些人,馬屁拍得呱呱叫,走到哪里都吃香。
楊科長說,哼,我拍馬屁,只怕有些人才是別有用心哩,為了升官發財翻臉不認人,連老上級老朋友都敢出賣。
玉五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捏著拳頭沖過去,只一拳就把楊科長的鼻子打歪了。鮮血像潮水一樣噴出來,弄了楊科長一身。 這一下玉五又闖下大禍。物資局在許多干部的要求下馬上召開局長辦公會,專門研究此事。上次為分房的事玉五跟楊科長干架,只因為那時玉五是王書記手下的大紅人,所以上上下下都為他說好話,但是現在不行了,現在玉五得罪了王書記,就是有人想替玉五說話也不敢了,他們不能因為玉五而得罪了王書記。況且玉五又不在會場,人們也沒有必要為他說好話。
辦公會上發表意見的人分成兩大陣營,大部分認為,玉五兩次在機關里打架斗毆,而且還搬弄是非誣告王書記,其行為純屬道德敗壞品行惡劣,應該開除黨籍開除公職。這些人認為,如果把玉五這樣的害群之馬留在黨內留在物資局簡直就是黨的恥辱,是物資局的恥辱。
另外一部分人的意見比較緩和一些,他們認為,玉五同志身為黨員干部,在機關里尋釁滋事打架斗毆,嚴重違反黨紀,應當給予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停職檢查。
按照慣例,當然是少數服從多數,但是主持會議的副局長老蕭這時卻要做老好人,老蕭說此事事關重大,還是等王書記回來再說吧。
四
但事實上無論物資局怎么處理玉五都已經不太重要了,因為玉五打完架之后就已經有了新的打算:干脆辭職不干。玉五已經看出來了,物資局他是沒辦法呆下去了,他突然感到那里的人很陌生,感到那些人很難接觸與溝通,他更忍受不了那些人的白眼和冷嘲熱諷。他趁亂從機關大院里溜出來,徑直回家了。
半個小時之后玉五提著一只旅行包怒沖沖走進火車站的售票大廳,他數出幾張票子塞進售票窗口,然后說一聲,去深圳。
直到玉五坐的火車快要開動了,他掏出手機給老婆打電話。玉五告訴老婆,他沒法在家里呆了,準備到深圳打工去,現在就走。他說他已經把離婚協議書寫好了,就放在書桌的抽屜里,只要老婆愿意她隨時可以拿它到法院辦手續。
玉五說到這里就啪一聲關了手機,他回轉身,一眼看見王書記正邁著大步朝他走過來。玉五的腦子一下子漲大了。他不知道王書記的突然出現對他來講是福還是禍,他是來找他鬧事,還是另有打算?他還會像從前那樣愛護他重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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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林 河北省藁城市人,曾發表散文、小說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