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殼寫詩,詩傾天下:中大的夜晚,游蕩著不安分的靈魂;天上的孤星,地下的情人……
讀書時,阿殼崇拜者眾多。阿殼在眾星捧月之際,靈感更是如潮,詩篇發育得粒粒飽滿。前來索詩者絡繹不絕,阿殼舍友恨屋及烏,由求詩者既而開始惱阿殼,但阿殼性情正直,舍友不滿只好埋在心底。以詩成名后的阿殼也寫散文也寫小說也寫雜文,其文思細膩,筆致錯落,直觸人性深處,讓人或深思或捧腹。校園文人羨慕其才華,可惜窮追也不能與之并肩,只好拿蓮花自比做與世無爭狀,咬著牙呼其“文豪”。
阿殼有一同班同學叫鐘巴的。嘴腮特別,名劣。班上每布置課外作文,鐘巴皆喜剽竊。于是也能美文頻出。知情人對鐘巴頗不齒,私下里喚他“曬腐鐘”,“曬腐”一詞,“小偷”英譯也。
班級改選時,“曬腐鐘”慷慨陳詞,極言班級內憂外患,匹夫有責,聲淚俱下至最后匍匐桌上不起。競選一度中斷。同學為其感染,力推“曬腐鐘”為班代表。班級每有文件報告之類,皆由“曬腐鐘”操筆。“曬腐鐘”東摘西抄,筆耕不輟,對寫報告頗有心得。如飲醇酒,久而彌篤。后因報告寫得水平非常人所及,嚴肅而顯雋永,聞者熱血高漲情緒激昂且毫無患腦溢血之憂。遂被某院校領導招至麾下,成為一干將。更有某領導因重用“曬腐鐘”有方,臨退休之際居然被升遷,欣喜之余,夸鐘巴有文豪資質。后有好事者以及“曬腐鐘”本人筆書口傳,“文豪”一名不脛而走。
讀書時,阿殼與鐘巴偶有來往,交情如水,止于借橡皮、小刀、鉛筆一類。后發現鐘巴為人猥瑣,再逢便繞道行走。至鐘巴被某領導榮膺文豪一稱,由不屑到不滿,連泛泛之交也沒有了。
畢業之后,阿殼為生計輾轉,依舊爬方格依舊美文不斷,名字由省級刊物到國家級刊物,可惜稿酬微薄,每日尚為油米之炊煩惱。偶爾獲獎,也是獎金有限,進得廚房進不得臥房,饑寒不能兼顧。
“曬腐鐘”則不同,畢業之后官運亨通青云直上。也寫報告也寫文件還開始寫發言稿,深得領導賞識。出門以車代步,風光無限。交際圈大了,在各級報刊也能偶爾見其豆腐塊一二。“曬腐鐘”也寫論文。論文見解精辟入理,條分縷析,為官之道,躍然紙上。
某日校慶,“曬腐鐘”與阿殼皆應邀返校。“曬腐鐘”捐資200萬,學校掛起橫幅,上書:昔日文豪返校,赤子情意深深。又書“特聘鐘巴先生為本校文學院客座教授”,與另一橫幅掛在餐飲樓前。
這兩橫幅,阿殼也看了。看了之后,感覺平平,翌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