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全球零售行業老大沃爾瑪即將斥巨資收購中國零售企業好又多的最新消息通過媒體高調釋放出來之后,當世界最大的信息工業跨國公司IBM日前宣布將其全球采購總部從紐約移師到中國深圳的聲音清晰落地時,先前投射到中國政府一系列外資管理新規上的所有質疑和批評都消弭于無聲,中國成為未來全球資本降落的理想市場也日漸明朗。
難奈投資熱情
盡管在過去一段不長的時間內中國政府先后就國外資本投資中國房地產以及針對外資并購不斷提高了“門檻”,但這似乎并沒有影響外資尤其是跨國公司雨點般進入中國市場的腳步。
因為“工會風波”而使自己一度陷入被動的美國零售巨頭沃爾瑪正在積極地運用資本手段夯實自己在中國市場的霸主地位。日前,沃爾瑪正式對外界宣稱將斥資10億美元收購中國內地來自臺灣的好又多連鎖商業集團,而且相應程序已經進入到了商務部審批階段。由于沃爾瑪是全球零售業中的種子選手,其在中國零售領域的擴張無疑會進一步優化國內的零售市場結構,因此,這樁外資對中國零售企業的最大買賣在短期內就會塵埃落定。
實際上,就在沃爾瑪做出收購好又多的決定前不久,沃爾瑪已經投資10億人民幣在華南地區建立了自己新的配送中心,而下一個準備耗資550萬美元的長三角物資配送中心也將不久在上海破土動工。據悉,今后5年內,沃爾瑪希望自己在中國的規模接近美國本地規模,即將目前在華的66家分點擴張到270多家。
幾乎與沃爾瑪宣布擴大在中國投資規模的同時,同聯想集團有過“秦晉之好”歷史的IBM公司宣布將其全球采購總部遷至中國深圳。這是IBM首度將自己某一機構的總部遷移到美國以外的國家和地區。資料表明,中國已經取代美國成為了全球最大的筆記本電腦、手機和數碼相機等高科技產品的出口國,產品出口額達1800億美元。顯然,IBM移師中國的目的就是要取得中國市場的話語權,并以此提高自己在亞太乃至全球的資源配置能力。
備受中國官方和民間廣泛關注的美國凱雷集團收購中國徐工機械一案日前也有了新的進展。按照剛剛公布的修改協議,凱雷已將對徐工機械的計劃持股比例從原來的85%降至50%,并且凱雷承諾在徐工進行股權分置改革前雙方達成的交易價格不變。在討價還價中凱雷如此地大度甚至委曲求全,其進入中國機械產品市場的商業企圖不言自明。
旨在限制外資“炒作”中國房產從而招徠了西方輿論詬病的“171號文件”也并沒有讓境外資本偃旗息鼓甚至抽身而退。日前,花旗集團注資2000萬美元參與上海徐匯區相關項目的改造工程;荷蘭國際房地產推出了一個規模為3.50億美元的中國地產基金;摩根士丹利正在全國范圍擴大投資,收購了一些購物中心的股權。資料顯示,未來幾十年,中國預計將有超過3億人口從農村遷移至城市,與此同時,隨著中國經濟以每年9%到10%的速度迅猛增長,預計每年將有1500萬至2500萬人進入中產階級行列。所有這些人群都將成為中國住房產品的潛在購買者。對于外資而言,提前占領了中國市場的“橋頭堡”就等于為營造好了未來伸展拳腳功夫的寬廣腹地。
并購成為首選
在全球超過一萬億美元的跨國投資中,百分之八十是通過并購實現的,并購已經成為了當今全球資本運動的最重要方式。而基于這種宏觀背景之上的外資進入中國的路徑也在發生著相應的變化。
持續多年通過合資、合作等進入中國企業的傳統方式已越來越多地被外資所擱置,更多的境外資本選擇并購手段以確立自己在行業中的主導地位。從全球鋼鐵巨頭米塔爾收購華菱股份,到比利時英博集團天價將福建雪津啤酒收入囊中,從美國最大家電連鎖企業百思買吃盡五星電器,到新近國際知名炊具業巨頭SEB賽博公司并購中國蘇泊爾股份有限公司,再到沃爾瑪日前拋出數額巨大的真金白銀,跨國資本正在重新描繪他們進入中國的“路線圖”。

不僅如此,與以前只是停留于對中國企業的參股所不同,謀求目標企業的絕對控股權已經成為國際資本的共同偏好。與此相適應,選擇行業的排頭兵企業即所謂的“斬首”行動也被跨國公司看成是并購的重點。一般而言,只要收購對象基本面優良,即使收購價格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或者并購條件顯得苛刻,跨國資本也會不遺余力、不惜血本拿下目標企業。
國際資本之所以在中國強力推銷資本并購方式,其中一個重要動力就是追求人民幣的長期升值預期。與國際熱錢追逐短期利潤完全不同,外資并購資本是屬于產業投資,其看好的的是中國經濟增長前景和人民幣的未來升值收益,通過購買中國產業的方式,境外資本就可以長期潛伏下來分享中國經濟的增長成果。不僅如此,由于中國事實上成為了全球制造業的中心地帶,市場分工和產品分工漸趨嚴密和完整,國際資本一旦收購了某一中國企業,就等于參與到了全球采購與供應的鏈條之中,并在短期內迅速分享全球化的成果。
當然,國際資本在進行跨國并購時,首先考慮如何退出,不能有效退出的投資對他們而言沒有價值。而隨著中國國有企業股權分置問題的解決,今后不論是金融資本還是產業資本都可以在中國證券市場有序地進出,這種退出制度的完善也是吸引外資并購中國企業的重要原因。
無疑,國際資本的龐大并購氣勢可能形成對中國戰略性產業的控制以及市場壟斷等動向觸動了中國政府的敏感神經。在此基礎上,中國官方也在不久前出臺了《關于外國投資者并購境內企業的規定》,《規定》從市場年營業額、市場占有率以及收購對象等方面做出了明確地條款規定,表面上看對外資并購進行審查和控制“從嚴”了,但在明確而細化的規則下,那些關于外資“惡意并購”等似是而非的概念得到了明晰,相應地許多合規并購得到了最大程度激勵和促進。
在筆者看來,外資并購中國企業實質是一場全球化在中國的洗牌,很多牌不可避免地要被外資洗走,因此需要政府在熟悉國際規則的基礎上制定嚴格的管制規則,既不將外資并購理想化,也不能將其妖魔化。
外資步入“調整期”
無論是沃爾瑪在中國擴張經營地盤,還是IBM向中國移師屯兵,都不能反應外資進入中國的全部陣容。而一個值得關注的數字是,據商務部發布的最新資料顯示,今年1至8月,中國大陸地區新設立外商投資企業26227家,同比下降7.63%,實際利用外資金額371.92億美元,同比下降2.11%,而且這是今年以來連續第四個月使用外資出現同比下降的情況。
然而,正如弗洛伊德和海明威所提出的“冰山理論”表明,現象僅僅反映了現實的一小部分。外資進入中國絕對數量的下降并不等于中國失去了對外資的吸引力,而只是表明外資進入中國進入到了一個調整的通道之中。

首先,中國FDI(外國直接投資)的流入量已經連續15年居于全球第一,年均引資都在500億——600億美元之間,在如此之高的基數上上,實際利用外資出現一定的變化是一種十分正常的現象。特別是今年以來,宏觀調控政策一直對固定資產投資發出抑制的信號,而部分外資則是固定資產增量投資的來源之一,因此,受短期政策影響,外資流入量出現了一定程度地盤整。
更加深刻的意義在于,面對著世界經濟新一輪產業的轉移,中國吸引外資的方向也在不斷趨向優化,引進外資已經不止于資金本身,而是要通過吸引外資使自己與國際產業鏈順利對接,參與國際市場的深度分工。從這個意義上而言,中國正在從“引資”轉向有目的的“選資”。
外資引進結構的變化還體現中國經濟已開始向工業化第二階段過渡,針對加工貿易的低端投資正接近飽和。與此相適應,外商投資低端制造業開始“退潮”,而投資服務業等新領域的高潮期即將到來。研究表明,目前對中國引進外資的計算只包括了制造業投資的數據,但如果加上金融業等服務領域的投資,實際利用外資則是上升的。
區域經濟政策的調整也必然導致外資的重新配置。東部沿海區由于引進外資持續多年處于擴張狀態,已經明顯出現了土地、能源等資源告急的情況,在資金日漸充沛而土地、能源和原材料受到極大約束的前提下,東部地區已不太適合再加大制造業的引資分量,而是在優先考慮高新技術、外包型企業和服務業的發展;中部、西部由于發展較慢,引資還是以創造就業機會較多的加工貿易業為主。這種引資方向的轉換必然導致外資投資布局的重新洗牌。
顯然,針對中國政府引資政策的提升性調整,跨國企業也必然進入一個調整期,而只有在不斷調整自己市場戰略的基礎上,國際資本才能在中國水土皆服。正如柯達公司全球副總裁、北亞區主席兼總裁葉鶯女士所言:“外資企業需要更自覺地檢討自己。如果自己的投資行為沒有給當地帶來發展和繁榮,任何的做法都是會被淘汰的。”
吸引外資的“中國魅力”
聯合國貿發會議日前公布的《2006年世界投資報告》顯示,中國在2005年吸引外資724億美元,僅次于英國和美國。而“經濟學人智庫”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聯合發布的一份報告預測稱,中國2006年的FDI流入量預計將增至865億美元,繼續位居全球第三的領先位置。不僅如此,據聯合國貿發會議調查,2006到2008年,中國仍是對跨國投資最具吸引力的國家。
一系列客觀事實形成了對上述結論的有力支撐。國際著名的咨詢公司科爾尼研究報告指出,“十一五”期間,中國引進外資的政策將進一步放寬,特別是國有企業改革提速和產業結構調整加快,外資在華并購活動將更加活躍。而為外資普遍關注的《企業所得稅法》也可能在日后不久提交人大表決,并最遲在2008年開始實施。據悉,新的《企業所得稅法》將單獨對外企稅收優惠制定5年的過渡期。
逐漸放開的市場將為外資提供了全新的著陸天地。今年年底,中國金融行業全面對外開放,屆時,金融業等領域的外資進入可能會出現爆炸式增長。不僅如此,中國資源型和服務型市場也形成了對外資的強大需求。如未來5年,中國水務市場將達到1萬億元人民幣的市場規模,污水處理領域大約有3000億元人民幣的市場規模,而城鎮管網和供水設施改造大約需要1000億元人民幣的資金規模。無獨有偶,到2010年末,中國內地機場總數將從2005年年末的142個增至約190個。所有這些都對外資形成了難以抗拒的投資誘惑。
然而,樂觀地預期背后也潛藏著擔憂。雖然中國吸收的FDI全球第一,但從人均吸收外商投資、吸收外商直接投資占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和占GDP的比重等指標來看,中國吸收外商投資仍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不僅如此,中國引進國際資本的傳統優勢正在遭遇其他國家的嚴峻挑戰。如隨著中國薪資水平的提高,一些亞洲國家的低成本優勢后來居上,甚至有數據表明,歐洲勞動力工資的增長幅度已經低于中國勞動力工資的增長幅度。與此同時,印度、巴西和俄羅斯等新興國家正在效仿中國建立各種特區、開發區或保稅加工區,并且已經明顯地構成了分流進入中國資金的力量。
最讓外資上心的商業環境在中國同樣表現得不盡樂觀。日前,哈佛商學院發表了對全球一百二十一個國家及地區商業競爭力的年度最新排名,中國內地跌至了第六十四名,而作為亞洲地區中國最大競爭對手的印度則由于改善了商業環境和加強與經驗豐富的商業伙伴合作,排名上升至全球二十七位,高出中國三十七名。導致這種結果的主要原因是,中國政府的政策透明度不夠理想。顯然,在確立引進與利用外資不動搖的基本理念前提下,中國相應的宏觀環境還有進一步改善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