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王 苓
雷德悄悄地溜進人流中去,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三個月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城里。
他摸到了放在口袋里的護照,這本護照偽造得很高明,他為它花了一大筆錢。
人們從他身邊走過,或向他迎面走來,他細心觀察他們,他們并沒有注意他。剎那間,他看見一位年輕的姑娘,一頭金色的短發,系著紫色的絲巾,她似乎正在朝自己看。他急忙低頭走開了。
雷德無意中用手摸了一下衣領,發覺脖子上由于出汗而又濕又冷。
我到底怕什么呢?這么多人,誰會認出我來呢?他再一次安慰自己。
三個月以前則完全是另一種樣子,那時在每個廣告柱上都貼著通緝他的布告,好在那些照片現在已被新的廣告取代了,并且也模糊得不成樣子了,報紙上的報道也在不久前幾乎完全消失了。
雷德走進一家小酒館,柜臺后面靠著一個胖家伙。他只是漫不經心地隨便看了雷德一眼。
“兩杯白蘭地。”雷德說著,坐下來。
他一邊喝酒,一邊聽著浪漫的曲子,覺得很舒服。
這時,柜臺后的胖子把頭轉向了門口,兩個男人大步跨進來,其中一個高個子向雷德的鄰桌走去。
雷德偷偷地斜看過去,不禁大吃一驚,他看到那個高個子正在檢查客人的證件。雷德的一只手緊緊地抓住桌沿,他看到,他的指甲都變色了。
高個子結束了巡查,向他的伙伴走去。雷德看到他們正在嘀咕什么。他什么也聽不見,然后,那個高個子徑直朝他走過來。
“打擾了,請出示您的證件,謝謝。”高個子禮貌而謙和地說。
雷德掐滅了手中的香煙,突然一下子變得非常鎮定,但他伸向西裝口袋的手,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所觸及的那件東西,那只手像僵硬的木頭似的。
高個子慢慢地翻閱著雷德的護照,還對著燈光仔細端詳了一番。雷德盯著他蹙著的額頭上的皺紋,一道,兩道,三道……
高個子終于把護照還給了他,“謝謝,沃爾先生。”
雷德故作鎮定,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我可受不了,這樣被人檢查,就像——”他猶豫了一下,“像一名罪犯!”
高個子歉意地向他點點頭。
那兩個人終于走開了。
雷德的緊張情緒陡然放松了。他走出酒館,輕快地大踏步朝前走去。
他不自覺地走到繁華的街道上,燈火輝煌,酒店,超市,豪華的墻壁上閃耀著霓虹燈。
一撥又一撥的人群從他身邊擦過,他泰然處之。他又重新回到人群中來了,他又能和他們走在一起而不再感到不適了。
他隨著人流穿過廣場,向一座大廳走去,大廳里掛著一串串彩燈和巨幅標語。人們瘋狂地擠在售票處,被潮水般的音樂包圍著。
那兒站著的不正是剛才那位系著紫色絲巾的金發姑娘嗎?雷德擠上去,站到她后面排隊。她轉過頭來,朝他一笑,香水味向他撲過來。
他隨著姑娘擠進大門。里面仍然是洶涌的音樂聲。幾名警察正在竭力維持秩序。
一個身著制服的服務人員接過他的入場券,突然激動地大叫起來:“是他!就是這個人!”
人們紛紛回過頭來看他,刺眼的彩色燈光立刻射向他,兩位笑容滿面的小姐將鮮花塞到他手里,一左一右挽住他的胳膊,照相機的閃光燈閃個不停。最后,有人用一種興奮得幾乎要扯破的嗓門宣布:“請允許我以管理委員會的名義向您衷心地祝賀,您是我們這個展覽會的第十萬個觀眾!”
雷德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站在那里。
“現在,請把您的大名告訴我們吧,我們將饋贈您一份獨特的大禮!”
“雷德,我叫雷德。”他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時,就這么脫口而出了,擴音器已經將他的聲音傳送到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警察們剛才還在為阻止喝彩的人群朝前擁而構成了一道警戒線,這會兒他們卻慢慢地散開,朝他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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