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上,有兩次知識傳播加速度時期,一是印刷的發明,書籍把知識傳遍世界各地;二是攝影的發明,攝影圖像和各種傳媒結合,更直觀、更形象地把知識送進千家萬戶。第二次知識爆炸的速度、能量和規模要遠遠超過前者,因此攝影的創建功不可沒。
飲水思源,在攝影廣泛運用的今天,我們應當紀念先輩初創攝影術的豐功偉績,尤其在熟知劉德華,不知劉半農、劉天華的年青一代中,重溫歷史尤為迫切。《攝影史話》的出版讓我欣喜,因為雖然我從事攝影教育已將近半個世紀,對達蓋爾、伊斯曼等的攝影往事也不算陌生,但讀了這本書同樣感到收獲甚多。
首先值得稱贊的是,作者的腳踏實地的治學精神。《攝影史話》雖然不同于正式攝影史,但其內容仍屬于史學范疇,所以說話要有歷史根據,不能像辦八卦專欄那樣,靠道聽途說來寫文章。
作者為了盡力忠實于客觀存在,在法國等地花費大量精力進入博物館和圖書館查閱第一手檔案材料,同時又親臨早年攝影發明家的故地考察,通過其原用器材和日記以及同代人的書信、回憶錄等來揭示歷史原有面貌,所以極大地提高了本書的可信度。如究竟誰是攝影發明人?人類第一張照片究竟出于何處?在歷史上素有尼埃普斯和達蓋爾的恩怨傳聞,因此爭論很多。作者實事求是地記述他們兩人既合作、又分手的曲折過程,客觀地評述了各人的功過。在闡述這段引人入勝的歷史故事時,不僅復原事實真相,而且頗有見地的論述了英雄人物和歷史創造的關系。書中以確實的證據說明:一八三九年法蘭西科學院確認達蓋爾銀版攝影術的專利發明權,達蓋爾一舉成名被后人奉為攝影之父。應當承認他為攝影從實驗走向實用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但不可忽視的,在達蓋爾同時代還有許多研究攝影術的科學家和藝術家,他們為達蓋爾的成功做了鋪墊和幫助。所以,書中寫道:“在攝影術發明百花齊放、爭奇斗艷的那個年代里,有無數先驅貢獻出他們的聰明才智,成就了攝影這一神奇和劃時代的新技術誕生。實際上是誰發明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套用我們現在時髦的一句話……重在參與。”
《攝影史話》除考證嚴密,具有史學價值之外,也頗有可讀性。一說起歷史書,人們往往和干巴巴的引證檔案、枯燥乏味的年月數據聯系在一起,但這本史話不同,作者比較注意發掘歷史中的人物形象和故事。如敘述一八四二年攝影術首次進入中國的那個章節就十分吸引人,本書從法國攝影博物館里翻制了當年法國使團團長埃迪爾在我國廣東拍攝的照片,這是歷史上最早記錄中國山河、建筑和人物的攝影圖像。一百六十多年的滄桑變化后,今天來重讀這些照片更感珍貴。對于埃迪爾這段傳奇的拍攝經歷,作者采用了富有情節色彩的語言進行敘述,感性而具體,讀后能留下生動的印象。
同時,《攝影史話》在講述攝影術發明歷程時含有豐富的科技知識,從白瀝青法、銀版法、紙質底片法、火棉膠濕版法,到透明干版、膠卷攝影,作者應用簡明易懂的語言,深入淺出地講解它們的基本原理、技術成就和操作方法。以往有的攝影史在敘述各時期攝影技術的成就時,往往不是深奧難懂,就是一筆帶過。而本書作者在這方面把握有方,恰到好處,應該是吃透了歷史發明的技術難點,否則不可能融會貫通,講得如此明了透徹。
與其他科學發明一樣,攝影術每一步進展都是戰勝困難的成果,這不僅依靠攝影先輩們的科學才華,而且還與他們堅強的毅力、務實的學風、精明的經營理念等分不開。如本書講述美國柯達膠片的掌門人喬治·伊斯曼的故事就頗有意思,他原先只是個郵遞員,但看準了感光材料的發展方向,竭盡全力把玻璃底版改造為能彎曲旋轉的膠卷,并搭配攜帶式小相機來進行推廣,于是柯達公司很快就奪取了世界市場,成為攝影業的龍頭老大。或許柯達膠卷和其小型照相機的具體科技內容并不是對人人有用,但喬治·伊斯曼的抱負、毅力、學風和市場意識,則無論從事什么事業都可從中受到啟迪。
值得重視的是,《攝影史話》中還講了不少攝影術發明走彎路的歷史,究其所以,那多半是政府和企業忽視人才,或科學家間以鄰為壑、缺乏合作精神所致。重溫這些歷史應有助于吸取教訓,有助于當今科學藝術創新事業的發展。
(《攝影史話》,吳鋼著,中國攝影出版社二○○六年五月版,6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