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與非殖民化進程

聯合國秘書長科菲·安南已于2006年底“解甲歸田”，現年62歲的韓國外交通商部長官潘基文即將作為聯合國歷史上的第八位秘書長，總管這一規模最大的國際組織的工作，其中包括非殖民化的事項。目前全球還有16塊尚未自治的領土。它們主要分布在太平洋、加勒比和大西洋地區，分別由法國、英國、美國和新西蘭管理。聯合國宣布2001至2010年為第二個鏟除殖民主義國際十年。安南曾于2005年5月17日在圣文森特和格林納丁斯舉辦的“加勒比2001至2010年為第二個鏟除殖民主義國際十年地區非殖民化研討會暨支持非自治地區人民會議”致詞中呼吁國際社會共同努力，爭取于2010年底前在全球范圍內消除殖民現象。要實現這一目標，走馬上任的潘基文勢必不能忽視非殖民化問題。這位聯合國的新掌門在當選之前的去年5月與10余家世界級媒體舉行座談會時，就首度闡述了他的“治國”方略：“我領導的聯合國要實現安南秘書長既定的目標，而非提出新的設想，說白了就是要采取措施實現聯合國的三大核心目標——和平與安全、發展、人權。”那么，事關國際和平與安全的非殖民化問題自然在他的關注之列。

聯合國的非殖民化貢獻

“非殖民化” 一般是指殖民帝國瓦解、殖民地獨立的過程。非殖民化問題一直得到聯合國的高度關注，甚至在其組建的過程中，就數次討論過殖民地問題。聯合國自成立以來，在全球范圍內不遺余力地推動非殖民化運動，并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

聯合國建立了一套較完整的解決非殖民化問題的機制。《聯合國憲章》第一條規定，“發展國際間以尊重人民平等權利及自決原則為根據之友好關系”，民族自決原則成為聯合國非殖民化方針形成的重要基礎和內容。

《聯合國憲章》的第十一章“關于非自治領土宣言”、第十二章“國際托管制度”和第十三章“托管理事會”構成了聯合國非殖民化機制的基本框架。 “關于非自治領土宣言”規定管理國承認它們所管理的非自治領土的居民的利益至上，接受國際社會的授權，即聯合國的神圣信托，須竭盡全力促進領土居民之福利，確保其社會、政治、經濟、和教育的進展，并幫助發展適當方式之自治；管理國還須定期向聯合國秘書長遞送其管理領土內的經濟、社會和教育情況的統計資料及具有專門性質的情報。聯合國還設立“非自治領土情報委員會”以便對管理國遞送的情報進行審查，并提出意見和建議。

聯合國的托管制度是對國聯的委任統治制度的繼承和發展。其適用范圍除國聯的委任統治領土外，還涵蓋了因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果或將自敵國割離之領土及負管理責任之國家自愿置于該制度之下的領土。將前敵國領土置于托管制度的只有原意大利殖民地索馬里蘭。聯合國通過同“直接有關各國”訂立托管協定將托管領土的管理權交給一個或幾個國家行使，這樣，該制度下涉及的領土共11處：澳大利亞代表澳大利亞、新西蘭和英國管理下的瑙魯；澳大利亞管理下的新幾內亞；新西蘭管理下的西薩摩亞;比利時管理下的盧旺達—布隆迪；英國管理下的喀麥隆、多哥和坦噶尼喀；法國管理下的喀麥隆和多哥;意大利管理下的索馬里蘭；美國管理下的由馬紹爾群島、馬里亞納群島（關島除外）和加羅林群島組成的前太平洋島嶼。只有美國管理下的托管領土為戰略防區，其余的則為非戰略防區，前者的托管協定的核準由安理會負責，后者的則由大會核準。對于托管領土，在促進其政治、經濟、社會和教育的發展的同時，還規定獨立或自治的目標。這無疑擴展了盟約關于只有甲類委任統治地可以把“自立”作為最終發展目標的規定。當某一個托管協定所規定的目標實現后，該托管協定即應終止。

托管理事會是聯合國的六大機構之一，其權限包括對管理當局提交的年度報告的審查、對來自托管領土居民的請愿書的審查及對各托管領地的視察等。通過設立這一機構，聯合國被賦予了對托管地更廣泛的監督權。這也區別于國聯沒有專門機關對委任地實行有限監督的制度。

1960年第15屆聯大發表了《給予殖民地國家和人民獨立宣言》，即著名的“非殖民化宣言”。這是聯合國非殖民化機制的重要發展。宣言規定聯合國對包括托管領土、非自治領土和尚未獨立的一切領土在內的殖民地都擁有監督權，強調“立即”和“無條件”給予殖民地領土獨立，宣言莊嚴地賦予了非自治領同托管領土同樣的權利與自由，即獨立，從而取消了這兩類領土的區別。并具體規定了非自治領取得完全自治的方式，或“以一個主權獨立國家的面貌出現”、或“與一個獨立國家自由聯合”、或“與一個獨立國家統一”。為實施該宣言，聯合國建立了非殖民化特別委員會，以便處理一切附屬地領土人民走向自治與獨立的事務。該機構在非殖民化進程中起著核心作用，被譽為“國際社會良知的中心”。

在該機制的保障下，聯合國進行了大量的具體工作，或調解宗主國與殖民地之間的沖突，幫助殖民地實現獨立；或充分發揮輿論、道義壓力，并借助強制手段，迫使殖民者讓步，承認殖民地人民獨立。或派出維和部隊，協助建國不久殖民勢力卷土重來的國家重新獨立。在聯合國的推動下，11塊托管領土擺脫了托管地位，或獨立，或加入鄰國組成新國家；聯合國成立初期的84塊非自治領土的絕大部分迄今為止也已取得獨立。在1945年聯合國成立的時候，世界上幾乎1/3的人口，即7.5億人處在殖民主義統治或在某些國家托管之下。而今除了16塊非自治領的200萬人外，占世界總人口近四分之一的人民在聯合國的支持下擺脫了殖民統治。非殖民化的目標在全球已基本實現，聯合國的作用可謂功不可沒。因此，在紀念聯合國成立的50周年的大會上，當時的聯合國副秘書長古爾丁指出：在該組織50年的成就中，要“首推非殖民化運動”。

歷任聯合國秘書長的非殖民化努力

在過去60年里，聯合國秘書長已七易其人，他們相繼是挪威的特里格夫·賴伊（任期1946-1953）、瑞典的達格·哈馬舍爾德（任期1953-1961）、緬甸的吳丹（任期1961-1971）、奧地利的庫爾德·瓦爾德海姆（任期1972-1981）、秘魯的哈維爾·佩雷斯·德奎利亞爾（任期1982-1991）、 埃及的布特羅斯·布特羅斯·加利（任期1992-1996）、加納的科菲·安南（任期1997-2006）。《聯合國憲章》的第97-101條總體上規定了聯合國秘書長的地位和職能。作為聯合國的首席行政官，若沒有秘書長及其領導的秘書處，聯合國的各項活動，特別是聯合國維持國際和平與安全的任務，就難以進行下去。盡管憲章沒有明確規定秘書長在非殖民化事務中的地位和作用，但各任秘書長積極推動該項工作，促進了非殖民化的進程。

首任秘書長賴伊在印度尼西亞的獨立問題上，主張成立聯合國印尼問題委員會，并與有關各方進行有力的斡旋。印尼的獨立是聯合國處理殖民地問題的首次成功嘗試，賴伊在其中的作用功不可沒。哈馬舍爾德在1960年聯合國通過蘇聯提出的關于殖民地國家和民族獨立的共同聲明上，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而且，在他的努力下，獨立未穩的剛果最終趕走了卷土重來的殖民勢力。瓦爾德海姆在任期內十分關注非洲的非殖民化問題。1974年應葡萄牙新總統皮諾之邀訪問里斯本期間，與后者就起草將其殖民地移交給非洲獨立運動的行動計劃問題進行了探討。他的承認所有殖民地獨立和自決權的建議被對方采納。他推動了9個非洲國家非殖民化的進程，促進了他們獨立目標的實現。德奎利亞爾為納米比亞的獨立做出了貢獻。在加利的協助下，全球最后一塊托管地貝勞獨立，從而結束了國際托管制度的歷史使命。安南則為東帝汶的獨立出謀劃策，為解決該地的非殖民化問題鋪平了道路。

聯合國非殖民化的工作幾乎遍及全球，秘書長為此奔波勞碌，其中剛果的重新獨立、納米比亞的建國和東帝汶的獨立，稱得上是秘書長參與非殖民化工作的典型個案。

比屬剛果還在醞釀獨立的時候，哈馬舍爾德就安排副秘書長本奇以參加獨立儀式為名向新政府提供援助。剛果獨立不久就陷入動蕩之中，比利時雇傭軍干涉剛果內政，土籍士兵發動兵變，比軍侵入，盛產銅、鈷、鈉的剛果最富饒的省份加丹加的沖伯集團也趁機鬧獨立。在接到剛果共和國總統卡薩武布和總理盧蒙巴要求緊急軍事援助的電文后，哈馬舍爾德立即召集他的助手們討論了剛果的局勢，并在深夜召集安理會開會。為了貫徹安理會的決議，哈馬舍爾德成立了聯合國剛果行動中心，在征求有關國家同意，特別是剛果政府的贊同下，派出聯合國剛果部隊。為了維護剛果的統一，親赴布魯塞爾說服比政府迅速從加丹加撤軍。他堅持通過談判解決加丹加問題。在安理會的授權下，親自帶著文職和軍事顧問以及兩個連的瑞典軍隊開赴加丹加。在總統卡薩武布和總理盧蒙巴之間的矛盾發展成公開沖突后，哈馬舍爾德千方百計居間調解，始終堅持不偏不倚的原則，盡管遭到沖突各方的指責，但并不放棄自己的責任。在盧蒙巴遇害之后，安理會按照哈馬舍爾德的意思通過了聯合國采取一切措施防止內戰、必要時可使用武力的決議。在他的努力之下，持續了近一年的剛果政府危機結束了，阿杜拉組織政府。為了調解阿杜拉的中央政府與沖伯之間的沖突，他親赴剛果，尋求停火的辦法，致信給沖伯，表示愿意以雙方立即停火為條件親自前往羅得西亞的恩多拉與沖伯會見。然而遺憾的是秘書長乘坐的飛機在距離恩多拉城不遠處墜毀，哈馬舍爾德以身殉“國”。正是他的熱心和積極的斡旋趕走了殖民勢力，維護了剛果的獨立，并使剛果避免了出現內戰、部族沖突、政治解體的局面。他為剛果的非殖民化事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吳丹在剛果問題上，主張秘書長應采取主動，充分發揮政治、外交作用，提出了一項剛果“民族和解計劃”。他要各會員國對加丹加施加經濟壓力，同時派出聯合國部隊迫使沖伯投降，剛果危機結束。非殖民化的任務告一段落。

納米比亞（原稱西南非洲）是南非的委任統治地。1947年聯合國大會建議南非將其置于托管制度下，遭到南非的拒絕。1966年大會決定由聯合國直接負責管理，并在1968年將其改稱為納米比亞。為支持納米比亞人民的斗爭，瓦爾德海姆親自前往沖突較為激烈的納米比亞北部，會見該國最大部族的代表。不顧自身安危，在溫得和克飛機場的一間候機室里會見20多個部族的代表。后來又親自出馬，與非洲代表進行會談。他所提出的實現納米比亞獨立的計劃被安理會以435號決議的形式通過。該計劃的主要內容是：派遣以秘書長特別代表為首的“聯合國過渡時期援助團”去納米比亞監控選舉，撤走駐在納米比亞的南非軍隊，終止南非對納米比亞的非法統治。為撤除南非政府所設置的不利于納米比亞獨立的障礙，他派出代表團前往比勒陀利亞同南非高層官員充分接觸，以便了解事情的真相，并在日內瓦組織召開了由南非和其他所有有關機構參加的會議。由于南非政府的不合作態度，會議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然而瓦爾德海姆在納米比亞非殖民化問題上的奔忙為該國的最終獨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德奎利亞爾秘書長上任后特別強調納米比亞的獨立問題。在1985年召開的聯合國非殖民化特別委員會會議上發表講話，呼吁國際社會支持納米比亞人民的正義斗爭，重申安理會435號決議是使該國獲得獨立的可靠保證。在訪問南部非洲國家期間，就納米比亞問題同南非當局舉行會談。1988年，他再次訪問南非，向南非總統強調聯合國在執行435號決議的過程中會采取“最公正的態度”，以確保納米比亞各派都享有“平等的地位”。1989年2月他的關于建立聯合國過渡時期援助團的建議得到安理會的批準，并于同年7訪問納米比亞，實地考察該國的獨立進程。在他領導的聯合國的監督下，納米比亞舉行自由和公正的選舉。秘書長還親自參加納米比亞于1990年3月21日舉行的獨立慶典，并主持了獨立升旗及努喬馬就任總統的儀式。“從此非洲大陸最后一塊殖民地解放了”，秘書長在其中所起的積極作用不言而喻。

(本文責任編輯:蔣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