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刮起“反腐風暴”

2006年10月25日，為期5天的國際反貪局聯合會第一次年會在北京閉幕，近1000名負責偵查、起訴貪污賄賂犯罪的專門機關負責人出席了這次會議。其間，越方最高檢察院副檢察長屈文蛾應邀在大會上發言，越南近期反貪污腐敗行動的情況成了亞洲區代表關注的熱點。無獨有偶，幾天后，中國－東盟建立對話關系15周年紀念峰會在廣西召開，10多位風格各異的東盟領導人紛紛來華。阮晉勇，這位越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理也因為他上任半年來大刀闊斧，連續辦了“8個部長（部級官員）”的治貪作為，成了媒體追蹤報道的熱門。

“反腐風暴”連刮10個月

自越共“十大”召開后，一向號稱“船小好調頭”的越南在國內腐敗治理和行政改革方面日漸呈現出自己的特色。2006年2月以來，在領導人的接替一向有序的越南，一系列無法用周期性“反腐”和重大會議前處理瀆職官員傳統來解釋的官員更替陸續浮出水面，并直接導致了越南最高層領導全面換血的“反腐風暴”。

在越共十大前夕，越南罕見地曝出牽涉多位越共最高層官員的“戰后最大貪污丑聞”——交通部集體貪污案，又稱“PMU18丑聞”或“ODA丑聞”。此后，3月，交通部副部長等17名高官被逮捕；4月初，內閣成員、政治局委員、交通部部長陶庭平為“ODA丑聞”引咎辭職，成為近年來越南政壇少有的因反腐不力而下臺的部長級高官。幾乎是同時，警察總局副總局長，少將高玉瑩因涉及PMU18一案而退出黨十大代表名單；6月16日，時任越南總理的潘文凱正式要求國會允許他辭職，他的整個任期原定應該在2007年7月才正式結束。他在辭職報告中重申政府會打擊貪污，并為政府腐敗問題向黨、國家及人民道歉。隨后6月越共8名老政治局委員，包括國家主席陳德良、國會主席阮文安、中央常務書記和國防部長等元老級高官集體提前請辭，整個越南高層領導人提前“大換血”。

然而上述的“反腐風暴”遠沒有新總理阮晉勇主政后來得劇烈。在阮晉勇6月主政以來，他和他的南方改革派班底已經勢如破竹地辦了6個行業、部門和18個省市，共計1728起貪污案件，財產價值總共為16070億越盾、1200美元和24527公頃土地。他們幾乎把越南電力、通信、公用事業、交通、教育、金融等部門和行業全部辦了個遍，還涉及了公安、警察等領域。

即使這樣的速度，在阮晉勇們看來仍然太過緩慢了。2006年9月越共黨報《人民報》的一則報道這樣寫道：因匯報關于落實防止貪污決議的工作緩慢，多位部長和各省人民政府主席被批評。人們看到阮晉勇要求部長、部級機關領導人、隸屬政府機關領導人、隸屬政府各省市人民政府主席抓緊時間頒布防止貪污和實行節約的行動計劃，檢查在自己管理范圍內的突出貪污案件，他通過政府文件斥責了尚未匯報落實工作情況的單位。因為截至9月12日只有17個部、兩個政府機關和36個省市向政府總理提交了初步報告。可事實上，在行政效率普遍不高的越南，這樣的進展已經相當地驚人。

更引起人們好奇的是，越南國家銀行行長出身的阮晉勇雖然日理萬機但似乎也相當重視一些“小數額反腐案件”的追查。越南前教育部長阮明顯曾前往英國接受為期6個月的英語培訓，1萬美元的費用由公款支付。這一做法違反越南教育部的相關規定，越南教育部規定，只有年齡在50歲以下的人才有資格申請公費到海外學習，而阮明顯現年59歲。因此越南總理阮晉勇親自指示要求其退還用于支付培訓費用的1萬美元。

總理辦公室發布的“有關加強黨對防控貪污浪費的領導能力的行動計劃指導”中，還有過這么一條明確指示：縣副處級以上干部要承諾不用洋酒接待客人。

10月初，落實收回政府公有房政策，阮晉勇又做了“黑臉”。在地價陡升的河內，退休官員繼續占用國家別墅作為私人住宅，早已是官場上半公開的秘密。可他簽發了總理命令，作主收回了原河內市委書記、現任國會主席阮富仲的“老部下”——前中央委員、河內市長黃文硯，前河內市人民政府副市長潘文旺等高官家庭正在居住的公有房。

因反腐而全面進入越共政治核心的南方改革派大有祭起反腐大旗，全面清潔政府的勢頭。

阮晉勇成為“改革派共主”

關注越南問題的學者相信，改革派“少帥”阮晉勇能夠在短時間內積蓄能量完成上述治貪的大動作，與8月底河內政治局出臺的司法改革戰略決議有著密切關系。一方面，誠如澳大利亞國防學院的越南問題專家卡爾·塞耶教授所預言的，阮晉勇的經歷豐富，早年在軍隊和情報、公安部門工作的經歷更增加了他的政治力量，在處理一些棘手問題時，他能夠在多個部門得到廣泛支持。另一方面，這也與另一名南方改革派主將——國家主席阮明哲身體狀況欠佳，阮晉勇實際上成為了“改革派共主”有關。他已經開始逐漸接掌以“反腐戰將”著稱的阮明哲經營多年的公、檢、法系統的重要人脈資源。

面對越南的反腐實際，司法改革戰略決議提出了一系列的“應急”措施：臨時設立由政府總理阮晉勇直接掛帥，副總理、黨中央內政部部長張永仲專門負責的“防控貪污中央委員會”（下稱“防貪委”）；以及由反腐方面的鐵腕人物、新任國家主席阮明哲督辦成立了隸屬公安部和隸屬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兩個專責反貪污機構，負責處理當前一些涉及人數較多、社會正關注的腐敗案件。

與此同時，越南國會討論通過了“防貪委”的權限的草案。按照該決議草案，“防貪委”的一個突出權限就是:“當副部長或相當副部長職務的人民委員會委員、中央直屬省委和市委的主席及其他職務的官員，有貪污跡象或對各機關的反貪活動造成困難時，總理可下令暫停他們的職務或革職，并指派相關部門選拔適合的人選暫代其職務。”

根據越南現行的選舉規定，政府高級官員必須首先是中央委員會委員，政治局成員也將在中央委員會上選舉產生。那么，作為這一反貪權力機構的負責人，阮晉勇的任免權將可直達中央委員會。

也有人擔心，由于反貪污腐敗所帶來的阮晉勇為首的改革派勢力陡增，只會加劇越共黨內南北派系的斗爭。這位戰后最年輕的總理將從“經濟沙皇”變成手握反腐利器的“政治沙皇”。據路透社消息，10月初的河內市官員公有房屋丑聞中，阮晉勇的得力干將，現任越南國家銀行行長也牽涉其中。而阮晉勇政府不惜下令懲罰媒體，為其遮丑。

事實上，眾多越南知名報紙均屬改革派旗下，《青年報》、《前鋒報》等刊物在歷次的反腐洗牌中作用不可小覷。而上述河內公有房屋丑聞中，阮晉勇政府辦公室下發文件，責令越南最高法院旗下《正義》雙周刊和對外宣傳刊物《當代周刊》停刊一個月自查，無非是給前述大報提提醒：阮晉勇不會輕棄愛將，媒體反腐吶喊時萬萬不能多事越線。

盡管目前，人們對阮晉勇為代表的改革派主打“反腐牌”的原因仍是眾說紛紜，但多樂見越共中央及越南政府的透明度提高。據越南《前鋒報》報道，黨中央書記處剛剛同意有關準許越南共產黨電子報設立“民主對話”直播專欄的主張。預計，有關土地、場地清拆、行政改革以及貪污腐敗防控工作等問題，將成為網上對話的熱點話題。包括國家主席、政府總理等在內的政治局成員都將分批做客該網上直播節目。

與此同時，政府頒發了引導實施《防控貪污法》的具體規定，明確指出，對于向地方、各部門提供防控貪污信息，檢察機關有責任在收到提議之日起10天內提供信息。如遇到要提供的信息復雜、涉及多個領域的情況，可以延長到20天；在不能或尚未提供信息的情況下要有書面通知。有責任接受訴訟的個人或單位不接受訴訟，故意遲緩或不轉交職能機關單位或個人處理，將按照違規程度受到處理。

然而面對腐敗，越南全身都是一觸即破的膿瘤。盡管因反腐而走上越南政壇頂峰的南方改革派們已經承諾本屆的核心工作將圍繞反腐敗而進行，但阮晉勇們是否有根治腐敗的能力和手腕，還需要時間的檢驗。唯一可知的是，越南反腐的快車已經正式啟動，河內的政治人物都將不可避免地涉身其中，可謂“成也風云，敗也風云”。

(摘自《南風窗》2006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