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和中國音像集體管理協會(籌)通過國家版權局公告了卡拉OK經營行業版權使用費的收費標準。標準甫一出臺,北京、上海、南京等地的卡拉OK企業就紛紛提出異議。20日,廣州文化娛樂業協會公開發表聲明:協會會員不接受該標準。
有評論稱,廣州文化娛樂業協會敢于站在行業利益立場上直接向上說不,是行業協會的角色回歸。但同樣是協會的收費標準制定者有沒有遵從自己的角色定位呢?實際上,對這個標準說不的正是這個標準制定過程中的諸多困惑。
“挾政府以自重”與“民事行為行政化”
“民事行為行政化”是導致爭議的重要原因。作為非政府組織,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和中國音像集體管理協會(籌)有權代表著作權人的授權向卡拉OK企業收取版權使用費。但令人疑惑的是,這本是平等民事主體之間通過協商、協議解決的事情,為何非要通過國家版權局批準、公告?
原因很簡單:沒有政府部門的支持,這兩個組織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推行或解決版權使用費問題。它們之所以要國家版權局批準、公告,其中難免沒有“挾政府以自重”的意思。
國家版權局又為什么愿意為這兩個組織出頭?原因也很簡單:2002年以來,國內KTV行業麻煩不斷,眾多音樂著作權人將它們告上法庭,提出高額索賠。對國家版權局來說,在國內知識產權保護現狀堪憂的背景下,為KTV版權使用費定標準是履行監管職責,是“主動行政”。
但正是這種“挾政府以自重”和“主動行政”引發了卡拉OK企業的反彈。雖然國家版權局一再表示KTV收費不是行政收費,但這一收費的“行政化推行”意味也確實很濃,以至不少媒體評論稱:廣東文化娛樂業協會是在“與權力博弈”。
對于KTV收費,文化部曾出臺相關規定,要求根據“卡拉OK內容管理服務系統”記錄的歌曲點擊率收費。與此相矛盾,國家版權局版的標準提出,KTV版權使用費基本標準為12元/包房/天(含音樂和音樂電視兩類作品的使用費),可視區域及經營規模、水平酌情適當下調。
對于“版權局版標準”是根據什么制定出來的,眾卡拉OK企業頗有疑問。雖然相關部門一再聲稱標準是在“向社會廣泛征求意見”的基礎上制定的,但一如中國著名的移動、電信、水電、銀行資費,在標準制定過程中,有明顯的“勢力不對稱”存在。
事實上,這種“一刀切”的標準也衍生出不少需要解決的問題。不按歌曲點擊率收費,為空置的包房埋單的一方必定會覺得委屈。由于兩大協會只能代表自愿加入協會的部分著作權人,不按歌曲點擊率進行收費也會在后續的利益分割上產生混亂——一種可能的情況是,收上來的錢將會成為風險重重的“灰色地帶”。
“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
近幾年,關于政府職能“轉化、強化、弱化”的話題很熱,這“三化”翻譯成大白話就是政府該放權的要放權,該管的要好好管,不該管的就不要管。兩大協會代表授權著作權人收取費用,對音樂著作權進行集體管理,正是政府職能“轉化”的結果,但遺憾的是,“民事行為行政化”最終又將“轉化”變成了“強化”。
這樣說可能國家版權局很委屈——在中國加入全球價值鏈的過程中,知識產權保護等軟環境的塑造對于吸引高新企業集聚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難道明知兩大協會在版權收費時可能面臨重重困難而置之不理?難道面對窘迫的知識產權保護現狀不可以主動出擊而聽之任之?
如何判定法律與行政各自的管轄范圍?權力之手伸多長才比較合適?國家版權局確實尷尬和困惑。這種尷尬和困惑,我國地方政府在判定市場調節與政府干預的邊界時也經常會遇到。但無論如何,“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這句話還是需要細細品味的。
至于“標準制定壟斷化”,在“KTV收費標準事件”中則更是為國家版權局和兩大協會樹立了眾多對立面。爭論中公眾的熱情令人想起不久前的“跨行查詢收費”事件。不同的是,在“跨行查詢收費”事件中,強行制定標準的是壟斷企業,而“KTV收費標準事件”中,強行制定標準的是政府職能部門及依托該部門的非政府組織。
《瞭望東方周刊》2006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