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能帶來榮譽,于是有種種獎項,以此來反觀寫作,也許更能把問題看清楚,以普利策獎為例,它設置新聞獎與文藝獎,文藝獎除音樂作曲獎外,另外六類分別是:小說、戲劇、詩歌、美國歷史、傳記、非虛構。
前三者偏重文學味,后三者傾向現實感,其實是統一的——統一于“真實”二字。之所以說普利策獎代表了美國“最負責任的寫作和最優美的文字”,正是因為這六大獎項,都在鼓勵你要用最精當的文字,展現生活最真實的一面。
“小學作文”、“中學作文”之類的區分,只為方便應試而言。對于個體,能使用文字書寫,即寫作生涯的開始,不妨借普利策眼光,來看13~18歲年齡段人的日常寫作。
從文體形式上看,戲劇、(中國)歷史的創作,學生在這六年中幾乎沒有過嘗試的機會;小說、詩歌、傳記、非虛構,也許偶爾有一試的可能。這樣看來,一個中國的學生,通過長達六年的中學語文的艱苦的寫作訓練,拿到普利策獎的可能性為零。因為他的常規訓練,要么是無甚要求的隨筆,要么是鋪排華麗、格式固定、炫耀為上的“考場八股”。
從寫作觀念上看,目前中國中學生的寫作,既不重視虛構能力、想象力與洞察力的培養,更不重視身邊沉重的現實,不“睜了眼看”,怎能表達真實?既然不能表達真實,寫作自然是無意義的,所以沒有一本《中學生作文選》有流傳的價值。
《宋書》錄:“昔有一國,國中一水,號曰‘狂泉’,國人飲此水,無不狂,唯國君穿井而汲,獨得無恙。國人既并狂,反謂國主不狂為狂。于是聚謀,共執國主,療其狂疾,火艾、針、藥,莫不畢具。國主不任其苦,于是到泉所酌水飲之。飲畢便狂。君臣大小,其狂若一,眾乃歡然?!?/p>
加入眾人的游行與狂歡,是容易的;擁有獨立之精神,堅持自由之思想,并通過寫作說出真相,是困難的。孩子天然是國主,清醒是他的城堡。飲著“狂泉”長大的搖身為教師的我們,是否正暗藏著火艾針藥,聚謀共執我們的孩子,對他進行著痛苦的治療呢?
這是我們無可補救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