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廣西藤縣原縣委書記秦國明的貪婪與大多數貪官并無多大區別,惟有一點不同的是,為了排除自己搞腐敗的家庭阻力,他竟授意他的老板朋友向自己的老婆送錢。結果,老婆被他拉下了水,他自己也墜入了深淵。
2007年4月30日,廣西梧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藤縣原縣委書記秦國明受賄、貪污和巨額財產來歷不明案作出判決,判處其有期徒刑15年,并沒收財產75萬元,其受賄所得以及來源不明財產共560多萬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秦國明成為迄今為止廣西落馬的涉案金額最大的縣委書記。
赴任縣長開走原單位小車
秦國明是個“年少得志”的人,23歲從廣西財經學校玉林分校畢業,進入岑溪縣財政局工作。文憑雖不顯赫,卻因能力突出頗得賞識,4年后即當上財政局副局長;接著在鄉鎮任職幾年,33歲時又升任岑溪縣副縣長;兩年后調任原梧州地區財政局局長,成為梧州地區機關最年輕的正職局長。
1996年7月,39歲的秦國明再次受到重用,被安排到藤縣任縣委副書記、縣長。為了顯示自己的不同凡響,上任時,秦國明將自己在地區財政局使用的一輛三菱越野車帶到了藤縣。
秦國明帶走了車,地區財政局便向秦國明提出讓藤縣財政付車款。于是,秦國明向他的老上級廣西自治區財政廳游說,財政廳領導又向梧州地區財政局打招呼說,那輛車就讓秦國明帶走算了,財政廳從別的渠道補助財政局的車款。地區財政局領導樂得落個順水人情,告訴秦國明車款不要了。
這時,秦國明卻起了貪婪之心。由于車款的事兒是與上級領導私下里談妥的,秦國明便想,何不保守這個“秘密”,叫縣財政局撥出這筆車款,然后自己再弄輛車?于是,秦國明指令政府辦以還車款名義向縣財政局要了30萬元。這筆錢之后被轉進了廣州市一家汽車銷售公司賬戶,秦國明找到他的企業家朋友黃某,叫他以他承包的藤縣工業供銷公司梧州分公司(以下簡稱“梧州分公司”)的名義購買了一輛廣州本田放在梧州。周末回家,秦國明就開著這輛車四處逍遙。
授意老板拉自己老婆下水
梧州分公司的黃某與秦國明是老相識了。黃某原是藤縣某國營公司干部,1993年停薪留職下海經商,承包了梧州分公司,并在藤縣辦了一家松脂廠。在梧州經商期間,黃某認識了時任地區財政局局長的秦國明。兩人十分談得來,很快就稱兄道弟,業余時間常常形影不離。
調任藤縣后,秦國明不由感到有些“寂寞”,于是想讓黃某回藤縣工作,他對黃某說:“給你個經貿局長你干不干?”于是,本是停薪留職的一般干部的黃某,搖身一變成了局長,同時還繼續當著老板。兩人又兄弟般形影不離了。
秦國明與黃某來往密切,有一個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這個人就是秦國明的老婆梁某。梁某出身貧寒家庭,父母都是個體裁縫,她自己也沒什么文化,原在一家印刷廠工作,后來“夫貴妻榮”,調到財政部門工作。生活中她一直沒有太多的欲望。黃某來家里多了,她多少也看得出黃某是個什么樣的人,總覺得當領導的丈夫與這個個體老板整天混在一起,不會有什么好事兒。漸漸地,黃某來家里時,她就不給好臉色。黃某走后,她又忍不住數落丈夫。兩人為此經常發生爭吵。
老婆的嘮叨讓秦國明很是苦惱。為了“改變“老婆的觀念,秦國明想出了一個主意。
1999年底,秦國明對黃某說:“我們夫妻之間因為我與你來往有了些矛盾,這樣吧,你以后時不時送些錢給她,就說是我跟你一起做生意賺的錢,讓她高興高興,這樣她就不會懷疑我跟你在外面胡混了。”黃某同意了。
一天,秦國明帶著黃某回到家里,黃某掏出一大包用報紙包著的錢遞給梁某說:“嫂子,我和國明在外面一塊做生意賺了些錢,這是8萬,你拿去用吧。”梁某看看站在一邊的秦國明,秦國明點點頭。梁某頓時歡喜不已。這期間,梁某父母雙雙重病住院,正需要錢。過了一段時間,黃某又按秦國明的意思,給了梁某兩萬元。漸漸地,黃某再來家里,梁某笑臉相迎,熱情了許多。
除了黃某送錢,秦國明時不時也拿個十萬、八萬的給老婆,開始還說是做生意賺的,到后來什么也不解釋了。雖然梁某下意識感覺丈夫帶回來的錢有些是見不得光的,可此時她已欲罷不能。后來在接受審訊時,梁某痛哭流涕地說:“我上班辛辛苦苦工作,一年收入也不過兩萬多元,而秦國明交給的錢來得實在太容易了,本來作為妻子,我平時總是提醒他不要貪污受賄,過清貧平安日子的,可錢拿在手上的時候,我自己也變得貪婪了……”
除了黃某代送的11萬元,秦國明先后又交給老婆140多萬元“補貼家用”,但梁某不喜奢華,將大部分都存在銀行里。后來秦國明以辦酒店為名又拿了回去。
與老板哥們兒洗錢勾心斗角
在擔任藤縣縣長、縣委書記期間,秦國明利用職權大肆收受工程老板和下屬的賄賂。2002年至2006年間,9次收受在藤縣承包工程的一建筑公司經理張某送的“感謝費”38.2萬元;2003年9月,收受來藤縣投資建設電站的廣東一公司董事長蔣某送的10萬元;2004年底至2006年初,5次收受在藤縣收購三個國營水電站的廣東一公司董事長譚某送的90萬元;2006年3月,收受原藤縣蒙江鎮黨委書記胡某送的兩萬元;2006年6月,收受在藤縣承建體育館的建筑老板田某送的10萬元……
秦國明很快聚積了巨額錢財,可如何處理這些錢財又讓他犯愁,不敢存銀行,也不敢都交給膽小的老婆,放在宿舍里又像一顆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爆炸了。為此秦國明沒少做惡夢。
了解秦國明為人的黃某估計他撈了很多錢,也想從中“沾”點光,便試探地問:“老大,我的松脂廠最近流動資金緊張,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我給你15%到20%的利息。”一句話說得秦國明心里豁然開朗:對啊,把錢放在黃某這里最安全不過了,又能得利息,何樂而不為?
1998年初,秦國明一次就借給了黃某50萬元,一年后,黃某果然付給秦國明20萬元利息。但是,黃某很快又提出繼續借錢,這樣秦國明得到的20萬元“利息”只在手上轉了轉,又返回到了黃某手上。
從1997年到1999年,秦國明先后借給黃某180萬元,借得多了,黃某不再給秦國明付“利息”,本錢也一直不還。久而久之,秦國明有些著急了,因為黃某的企業像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萬一哪天黃某的企業破產了,這筆錢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可是,秦國明也不好強要黃某還,他清楚黃某的秉性,到時翻臉不認賬也拿他沒辦法。于是,秦國明開始想辦法,變著法兒地讓黃某掏錢:他裝修房子,叫黃某幫著操作;他外出游玩,叫黃某跟在后面買單;他看望情人,叫黃某出“看望費”……
2002年底,岑溪百貨大樓因為中百大廈發生過火災,想把它賣掉,要價是180萬元。看著這個數字,秦國明計上心頭,他借給黃某的不正好是180萬么?他決定叫黃某替他把大樓買下來。
黃某看出秦國明的小九九,極不情愿地去幫這個忙,在自己掏錢交了20萬元定金、20萬元傭金和10萬元其他費用后,直說自己沒錢了,不愿再出錢。秦國明只得自己掏出了170多萬元。辦理房產、土地等過戶手續時,秦國明不好自己出面,用的都是黃某的名字。
中百大廈地處鬧市區,秦國明決定將它改造成酒店來經營,這時他的弟弟秦某夫婦下崗了,正好讓他們來管理。2003年,華輝酒店成立,法定代表人是秦某,合伙人是黃某。酒店運轉起來后,秦國明又想著怎么把黃某一腳踢開,他不愿沒出錢的黃某到時賴著要“分紅”。
秦國明動員黃某退伙,黃某哪里敢拒絕。經過一番運籌,秦國明通過秦某把黃某的房產“買”了下來。
在華輝酒店開業后的3年時間里,秦國明先后轉了600多萬元到華輝酒店,大部分都是他的非法收入。
由于黃某幫忙有功,1999年秦國明提名黃某當了藤縣政協副主席,2002年又讓他兼任藤縣商會會長。
電站轉讓收黑錢最終翻船
秦國明主政藤縣10年,他拍板決定和解決了很多事兒,他也從中中飽私囊。然而,有一件事他多方努力也無法“搞掂”,最終導致他翻船。
藤縣交口、三江、和平三座水電站,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建起來的國有水電站。前幾年電站虧損,藤縣政府決定通過轉讓70%的資產,以盤活三個電站。
廣東有一家民營企業叫林產化工公司,董事長譚某祖籍梧州。在回鄉考察投資過程中,得知藤縣政府轉讓電站資產的打算,很感興趣。
2004年7月,在“泛珠三角區域合作洽談會”上,譚某與藤縣政府簽訂了收購三個電站及在藤縣投資年產5萬噸不銹鋼廠項目的合作意向書。然而,有關部門要求三個電站資產轉讓必須通過公開拍賣。在2004年11月27日舉行的拍賣會上,譚某以高出標的2272萬元的價格勝出。
然而,由于藤縣政府在三個電站改制過程中存在許多違規操作,出現了政府與投資商的合同糾紛、政府與電站職工的安置補償糾紛、電站職工與投資商的糾紛等諸多問題,職工頻頻罷工和上訪,導致電站生產陷入癱瘓。而譚某已陸續為三個電站投入近4000萬元,并且不銹鋼廠項目也沒著落,這讓他欲罷不能,苦惱萬分。
譚某參加了數次政府協調會,不但沒能解決問題,還聽到了要收回三個電站管理權的呼聲,更是心急如焚。他想找一個當地的鐵腕人物出來支持他,而這個人非秦國明莫屬。
從2004年底至2006年初,譚某先后5次送給秦國明90萬元。有一次,譚某甚至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對秦國明說,如果能幫他擺平電站的事,可以掏1000萬元。1000萬!秦國明聽得砰然心跳,答應試試看。
然而,由于三個電站改制過程中存在許多違規行為,造成各種關系錯綜復雜,涉及到多方面利益角逐,還有700多名電站職工的安置問題,這些不是秦國明一個人能解決得了的。秦國明召開了幾次協調會,不但沒有什么效果,反而使各種矛盾進一步激化,以致后來藤縣縣委、縣政府宣布“終止資產轉讓”。譚某又開始四處投訴。
一邊是職工上訪,一邊是投資商投訴,最終引起了上級部門對電站問題的關注,梧州市紀委也介入調查。聽到風聲的秦國明慌忙將90萬元退給了譚某,然而此事已被紀委發覺,紀委對秦國明實施了“雙規”。2006年9月底,調任梧州市糧食局黨組書記不久的秦國明被逮捕。
值得一提的是,檢察機關在查處秦國明案中,深挖細查,一舉挖出岑溪市組織部部長、藤縣人大常委會一副主任及藤縣交通局局長、糧食局局長、財政局副局長等10人涉嫌賄賂案。
主政藤縣時期的兩則舊聞
2005年10月底,藤縣出了一個爆炸性新聞,占縣直屬部門總數70%的47個部門領導被責令在電視上一一亮相,向全縣人民說明或檢討他們招商引資不力的原因。從10月31日起到11月10日的每天晚上,藤縣居民打開電視本地頻道,就能看到這些部門領導的亮相。
原來,藤縣縣委、縣政府制定了一套“一個崗位,兩重責任;工作業績,雙重考核”的考核辦法,即在各部門正常的崗位職責之外,又加上了一個招商引資的職責,這兩方面的職責目標任務的完成情況都列入年終考核。這樣做的目的是營造“個個部門都是招商部門,人人都是招商引資責任人”的招商氛圍。
但是,并不是每個部門都有招商天才或有海外關系的,何況地處偏僻、經濟欠發達的藤縣自身招商條件不足,所以許多部門的招商引資情況并不盡如人意,有的甚至為零。為此,秦國明要求部門和單位的負責人都要在縣電視臺作說明,著重從自身主觀原因方面做深刻剖析。
對于“全民招商”的這種做法,秦國明認為,從情理上是講不過去,但在落后地區尤其是藤縣這樣的地方,這是迫不得已、比較易行且相對有效的辦法。
這些“苛刻”措施的出臺,使藤縣招商引資工作取得了新突破。據稱,當年1到9月,藤縣共引進項目45個,合同投資額10.34億元,實際利用資金5.52億元,同比增長76.2%。
在藤縣藤州鎮北流河口下游1000米處,有一座長1517.03米,寬16.5米,橫跨西江南北兩岸的西江大橋。這座大橋看上去雄偉壯麗,實際上卻沒有多少交通作用,因為橋的北端并沒有公路相接。藤縣人將這座號稱廣西最長的內河大橋稱為“斷頭橋”。
自西向東流的西江把藤縣分割成南、北兩部分,交通極不方便。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藤縣決定建造一座西江大橋,當時估計總投資為3000萬元。1995年10月,西江大橋工程正式開工。
因沒有建設資金,藤縣縣委、縣政府決定,除了動員施工單位帶資進場外,在全縣范圍內為西江大橋工程強制性集資籌款:每位農民每年繳納27元錢或15公斤稻谷,干部職工每人每年扣除一個月工資,并發動在外的藤縣籍人士募捐。從1995年開始集資到1997年,共集得資金5000多萬元,后來藤縣政府又陸續在上級部門跑了5000多萬元。
西江大橋工程建建停停,耗資上億元。2003年10月15日,大橋宣布竣工。但人們發現,這是一座沒有任何使用價值的“斷頭橋”。秦國明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誠懇地說:“橋通路不通,我們壓力的確很大。現在看來,當時的攤子鋪得太大,決策沒有量力而行,有些急功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