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與雙料補服

清朝和珅號稱“天下第一貪”，因其所貪的巨額財富，被2001年美國著名的《亞洲華爾街日報》評為上個千年全球最富五十人榜單。和珅貪婪的行為及富可敵國的財富幾百年來一直為人們談論不休。

在清宮影視戲劇大行其道的今天，和珅更成了熱門人物，影視作品除了對其謎一樣的財富繼續演繹外，對和珅貪婪狡猾的形象亦作了細致生動的刻畫，揭露了這位“天下第一貪”費盡心機斂財的歷程。

電視連續劇《夢斷紫禁城》里面有這樣的情節：和珅作為文武二品大員，管理內務府。恒善是文武五品官員，任內務府采辦，負責圓明園工程工料采辦事宜，這是一個肥差。其上司和珅自然也想從中撈得好處，然而二人并不是一條心，恒善并不聽和珅的。為控制恒善，老奸巨猾的和珅想出一計：和珅有一件雙料補服，與眾不同，迎光看是文二品錦雞圖案，背光看是武二品獅子圖案，可謂是一件奇服，在今天恐怕也難尋。和珅在家中約見恒善，并在其面前有意炫耀，吸引恒善的注意。恒善果然上鉤，并在和珅的蠱惑下也去做雙料補服。但恒善遍尋店鋪也未找到，在一個工匠建議下，干脆就將文五品白鷴與武五品的熊直接繡在一起。后來乾隆皇帝召見他詢問圓明園工程事宜，恒善覲見時身穿新補服——文五品白鷴坐在武五品熊身上，眾人看后忍俊不禁，大笑起來。乾隆甚為生氣，怒斥其違背典制，有失官員威儀，并命其上司內務府總管和珅嚴辦，以儆效尤。和珅對其威逼利誘，因此得以控制恒善，最終二人同流合污侵吞工程款項。可見和珅為貪財真是挖空心思。

電視劇中關于雙料補服的情節是憑空編造的，還是于史有據呢？筆者在整理翻譯清宮滿文檔案的過程中，接觸到一件有關官員補服違制的滿文檔案，所載內容與劇中和珅利用補服設計陷害屬下的情節十分相似。

《軍機處乾隆朝滿文寄信檔》為清代一種機密檔案，一直深藏皇宮大內，加之懂滿文者極少，故鮮為人知。該檔案內記載：乾隆四十五年五月初一日（1780年6月3日），乾隆皇帝南巡海寧回京，內務府總管兼戶部侍郎副都統金簡，作為身邊近臣前去接駕。金簡自以為身兼文武，別出心裁地在補子錦雞旁邊繡了一個獅子，穿著這件補服在乾隆皇帝面前炫耀。不料在兩天后的五月初三日，乾隆皇帝降諭，詢問其補服來源，“惟似此補服，或買于鋪，或他人給予，或伊有意穿錯”。并嚴厲斥責“向穿補服時，須看身兼職任之大。文職大員穿文職補服，武職大員穿武職補服，向無如此兼制穿用之例”，并特別強調“此種風氣，斷不可滋長”，同時通諭身兼文武之諸大臣，自此無再混淆。

看來《夢斷紫禁城》里說的官員穿雙料補服之事，歷史上還真曾發生過。只不過歷史上的金簡遠沒有和珅有名氣，經過演繹后湊到和珅的頭上，以此來吸引觀眾的眼球罷了。

官員別出心裁擅穿雙料補服為何使乾隆皇帝龍顏震怒呢？因為清代對官員的服飾穿著有嚴格的規定，清代官員有意違反，當然會遭到皇帝的訓斥。

清代典制規定，補服是一種圓領、對襟、平袖和下擺略短于袍的外褂，門襟有五顆紐子，其顏色用石青色。補服胸前和背后綴有一塊方形飾物，稱為“補子”，前胸的補子分兩半綴于兩面，后背的補子是完整的一塊。補子的不同文飾反映著官員的不同品級，依此區別出官位的高低。

一般文官繡禽，武官繡獸。文官：一品大員的補子上繡有鶴。二品繡錦雞，三品繡孔雀，四品繡雁，五品繡白鷴，六品繡鷺鷥，七品繡鸂鶒，八品繡鵪鶉，九品繡練雀。惟都御史、副都御史、給事中、監察御史繡獬豸。武官：一品繡有麒麟，二品繡獅，三品繡豹，四品繡虎，五品繡熊，六品繡彪，七品、八品繡犀牛，九品繡海馬。關于補子的文飾，古人有詩曰：“一二仙鶴與錦雞，三四孔雀云鷹飛，五品白鶴惟一樣，六七鷺鷥鸂鶒宜，八九鵪鶉與練雀。風憲衙門專執法，特別獬豸邁倫夷。” “一二麒麟獅，三四虎豹優，五品熊羆俊，六品定為彪，七八是海馬，九品繡犀牛。”同時也規定各級品官的補子，由本人依據典章制度自備。

清代官員補服的補子，雖然并非國家統一定制發放，而是官員依據典制規定自己購買，但偶爾也有幸運者得到皇帝的賞賜。飛禽與走獸繡在同一塊補子上，典制上未有嚴禁此舉的明確規定，這就給了喜歡炫耀的官員發揮創造的機會。雖然典制沒有規定禁止，但并不意味著允許。一般而言，文職大員穿文職補服，武職大員穿武職補服。習慣此種規定的乾隆皇帝，自然視雙料補服為違背典制。該官員耍了個聰明，想鉆空子，借機炫耀身受雙重恩寵，反而受了處罰，成為笑料。

作者單位：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