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中國政府放棄日本戰爭賠款問題

【摘要】中國政府放棄對日本戰爭賠款問題，在近代世界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回顧這一歷史過程，了解當時的背景，理解中國政府當時決策的意義，有助于我們對歷史事件性質的正確把握。本文回顧中國政府放棄對日索賠的史實，分析其性質和意義。文章認為中國政府放棄對日索賠，表現了中國政府的戰略遠見和泱泱大國的高尚風度，有利于世界局勢的和平發展。

【關鍵詞】中國政府 戰爭賠償 日本 侵華戰爭 性質 意義

日本侵華戰爭結束后，有關中國政府對日本賠款問題，一直成為人們的話題。特別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國政府放棄了對日戰爭賠款的索賠，對這一極為敏感的政治、外交和軍事問題，人們各有看法，針對這一問題提出的觀點更是眾說紛紜。本文回顧中國政府放棄日本戰爭賠款的過程，分析其性質，探討中國政府放棄對日索賠的意義，請大家指教。

一、中國放棄日本戰爭賠款的歷史事實

戰爭賠款是一個國際法概念。討論戰爭賠款，當然要先弄清戰爭的概念。瑞士人步倫的《公法會通》和奧地利法學家阿?菲德羅斯等著《國際法》中都有關于戰爭的定義，他們認為：一國對另一國宣戰，或雖未宣戰而侵入另一國領土，或封鎖另一國的海港、海岸，就是戰爭狀態的開始。戰爭狀態通常是通過締結和約而結束。簡單來說，所謂“戰爭”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敵對國家，以武力推行國家政策造成的武裝沖突和法律狀態。那么，什么叫戰爭賠款呢？戰敗國根據和約支付給戰勝國軍費損失及戰勝國商民在戰爭期間受害損失的款項，稱戰爭賠款。在中國抗日戰爭期間，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中國抗日戰爭取得了最后勝利。戰后，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以中日友好為重，對日軍戰犯遺孤妥為撫養，對日本難民及時寬大處理，遣返日本，尤其是中國政府主動放棄對日本的戰爭賠償要求，表現了中華民族的高風亮節和博大胸懷。

（一）美國等引發的冷戰時代開始，導致反法西斯“同盟”分裂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后，在如何處理遠東和平安排和對日本和約簽訂的問題上，盟國內部矛盾日趨尖銳化，逐漸形成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國家和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國家嚴重對峙的世界新格局。如徹底解除日本武裝，解散其武裝力量，撤銷軍事工業，懲辦戰犯，根除軍國主義等，隨著日本的投降和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勝利，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為了實現波茨坦宣言中提出的關于日本投降的有關條款，1945年12月，蘇、美、英三國外長莫斯科會議決定成立兩個同盟國機構：在華盛頓設立遠東委員會，由蘇、美、中、英、澳、新、印派代表組成。并通過了一致同意的對日決議，決議的內容是：（1）制定使日本履行日本投降條款的政策、原則和標準。（2）應任何成員國之請求，審查盟軍最高統帥所采取的有關措施。（3）新成立的兩個同盟國機構之決議，須有多數成員國贊成，而且其中必須包括蘇、美、英、中四國在內方才有效；美國政府實行對日政策時，應依照遠東委員會的決策議定擬訂具體指令，然后再將指令轉達給盟軍最高統帥實施，等等。就在這一時間內，亦即1947年3月12日，杜魯門在美國參眾兩院聯席會議上發表演說，提出世界不少地區正處在“共產化的危機之中”。美國必須“保衛他們的各種自由制度”，宣稱要對共產主義進行全世界規模的斗爭……從而把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形成的反法西斯“同盟”徹底引向了分裂和對立，“冷戰”自此開始。于是，對日本和平條約的簽訂成為懸案，美軍占領日本成為長期化。隨著冷戰的加劇，美國的對外政策明顯地轉向反蘇、反共、反對中國革命，美國企圖把日本變成在亞洲的反共前哨陣地。繼1949年4月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建立之后，9月7日德意志聯邦共和國（西德）成立，10月7日德意志民主共和國（東德）成立，冷戰因而達到頂點。9月25日，蘇聯宣布原子彈試驗成功，10月1日，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革命取得偉大勝利。歐洲和亞洲的這兩大事件，促使美國政府決定加速扶植日本，并以所謂“共產主義威脅”為借口，急欲把蘇聯和中國排除在外，早日締結美日單獨媾和條約，以便把日本納入美國的世界規模的安全保障體系之中，變其為附庸而加以控制的工具。于是，對日簽訂和約從作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最后結束手段逐漸轉變為反蘇、反共、反對亞洲革命的總戰略。

（二）美英主導的對日和約的簽訂

1949年12月23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在其編纂的美國對亞洲革命的政策文件NSC-48/1中指出：“中國共產主義權力的擴大，對我們來說是政治上的嚴重失敗”。“如果共產主義進而席卷東南亞，我們就必須遭受政治上的大潰退，影響將擴及世界其他地區”。提出美國在亞洲的戰略防衛線是“阿留申——日本——沖繩——菲律賓一線”，這樣可以“阻止共產主義不越出中國境外”。1950年6月25日，朝鮮內戰爆發。27日，杜魯門發表聲明，公開宣稱首先要奪取朝鮮“掩護和支持韓國軍隊”，其次表示將出動第7艦隊以“保衛太平洋地區的安全”。此時，美國急需利用日本的軍事、經濟和技術，為朝鮮戰爭服務。11月24日，美國政府違反波茨坦會議關于對日講和應首先由美蘇中英四大國受降簽字國外長討論對日媾和的手段，拒絕蘇聯和中國提出的實行全面對日和約的建議，發表了對日單獨媾和七原則。

針對美日單獨媾和并締結軍事協定的動向，世界一切愛好和平的國家和人民廣泛開展了大規模地反對美日單獨媾和的運動。1950年11月20日，蘇聯向美國發出了系統批判七原則的備忘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針對美日單獨媾和的動向發表聲明，強調：“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是代表中國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它必須參加對日和約的準備、擬定與簽訂，”“對日和約的準備和擬制如果沒有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參加，無論其內容與結果如何，中央人民政府一概認為是非法的，因而也是無效的。”1951年5月3日，蘇聯向美國提出照會，尖銳地批評了美國的錯誤立場。照會指出：“美國正在準備召開對日單獨媾和會議，而根據波茨坦協定的規定，這樣的談判必須和蘇聯、中國、英國、法國及其他有關國家共同召開，美國的作法是違反了上述國際協定。美國的對日和約草案無視了保證日本非軍事化和民主化的國際義務。”針對《對日和約》草案中只承認1941年12月7日以后日本在侵略戰爭中所造成的財產損失給予賠償的條款，周恩來于1951年8月15日發表聲明，也表明了中國政府堅決反對的嚴正立場。

美國與日本吉田政府不顧全世界人民的反對，一意孤行，加緊了締結對日和約的步伐。1951年9月4日，在舊金山歌劇院召開了對日媾和會議。美國一開始就把中華人民共和國排除在外，向包括日本在內的55個國家發出了請柬，但印度、緬甸、南斯拉夫三國因反對美國的條約方案而拒絕出席。蘇聯、波蘭、捷克斯洛伐克三國反對美國方案，提出了修正案，并對會議表示異議：“這里沒有一開始就與日本軍國主義進行戰斗的代表（指中國）參加，深表遺憾。”蘇聯代表葛羅米柯強調指出，對日媾和的原則必須根據開羅宣言、雅爾塔協定、波茨坦公告以及遠東委員會的各項決議加以確定。蘇聯提出的修正案被美國國務卿艾奇遜否決。9月8日，舉行對日和約的簽字儀式，蘇聯、波蘭、捷克斯洛伐克三國拒絕簽字，而包括日本在內的其他49個國家簽了字，致使對日和約成了把中國、蘇聯、印度等排除在外，只有美國及其他一些同盟國簽字的片面媾和條約。5小時后，日本與美國又簽訂了《日美安全條約》。

舊金山《對日和約》是一個缺少媾和必要條件、內容很不完全的條約，是違背《開羅宣言》和《波茨坦公告》等國際協議精神的，因而遭到許多國家的反對和抵制。1951年9月18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部長周恩來發表聲明強烈譴責對日和約，他指出，對日和約“不僅不是全面和約，而且完全不是真正的和約，這只是一個復活日本軍國主義，敵視中蘇、威脅亞洲、準備新的侵略戰爭的條約。”“美國政府包辦制造的單獨對日媾和，決不是什么恢復日本主權獨立和改變日本被占領地位的條約。恰恰相反，它是徹底改變日本為美國軍事基地和附屬國家的備戰條約和奴役條約。”是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安全以及其他許多亞洲國家的安全，構成了嚴重的威脅”的條約。

（三）臺灣國民黨當局放棄日本賠款

由于美國的壓力和當時日本吉田內閣的政治傾向，日本政府于1952年4月27日，與臺灣國民黨當局簽訂了《日本國家和中華民國之間的和平條約》。國民黨蔣介石當局，主動放棄了賠償要求。這樣，日本吉田內閣便堵塞了同代表中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之間恢復邦交的道路，選擇了加入亞洲反共軍事同盟的道路。

（四）中國政府放棄對日戰爭賠償要求

1952年4月27日，臺灣當局與日本簽訂所謂的“日華條約”，雙方宣布“結束戰爭狀態”，建立所謂的“外交關系”，對此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給予了強烈的譴責。隨著民間貿易與文化交流的不斷發展，到60年代前期，中日交往實際上進入了半官方階段，恢復日中邦交已為期不遠。但恢復邦交，必然要對戰后日本賠償問題作出決定。在這一問題上，我國領導人表示了向前看的姿態。

1971年10月25日，第26屆聯合國大會恢復了中國在聯合國的一切合法權利，并立即將蔣介石的代表從聯合國的一切機構中驅逐出去。中國成為聯合國成員國和安理會常任理事國。70年代初，由于國際戰略格局發生變化，美國外交政策實施了兩項重大轉變：一是美國承認中國并對建立外交關系進行談判；二是征收10%的進口稅，主要目的是打擊日本，同時停止美元和黃金的兌換。這兩項與日本關系極為密切的政策出臺，極大地刺激了日本政界。日本需要通過其他渠道，為自己的生存和發展，提供條件。這樣，中日邦交的正常化被提上議事日程。田中政府宣布把日中邦交正常化作為自己的首要任務。隨著邦交正常化時機的成熟，戰爭賠償問題又一次擺在中日兩國政府的面前。

1972年7月以后，中國為實現與日本邦交正常化進行積極的準備，毛澤東、周恩來以中國共產黨人的博大襟懷，以泱泱大國的寬容大度和長遠眼光，決定中國政府放棄對日戰爭賠款的要求，這為中日建交的實現，和我國當時一些重要戰略的實現，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二、中國政府放棄日本戰爭賠款的目的和意義

1972年9月29日，中日兩國政府發表聯合聲明，實現了兩國邦交正常化，中日關系走到了一個新的起點，關于戰爭賠償問題，聯合聲明第5條是這樣規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宣布，為了中日兩國人民的友誼，放棄對日本國的戰爭賠償要求。”根據當時的國內外形勢，和我國政府的戰略意圖，我們認為，中國政府放棄日本戰爭賠款這一戰略決策，其目的和意義主要是：

（一）有利于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

冷戰時代，西方不少國家對于與中國建交，大都存疑，日本也不例外。而在推進中日邦交正常化的進程中，戰爭賠償問題讓日本猶豫不決，主要是日本擔心中國方面要求巨額賠償，導致日本歷屆政府不敢冒這個風險與中國恢復邦交正常化。在蔣介石集團早已允諾放棄索賠的情況下，我國政府放棄對日本的索賠，既是順理成章的，更能體現我們的誠意，因而易于打消日本方面的顧慮，有利于實現邦交正常化。

（二）有利于瓦解蘇聯對我國的軍事威脅

放棄戰爭賠償，恢復中日邦交有利于對抗蘇聯的威脅；有利于解放臺灣。當時中蘇關系緊張，蘇聯在我國邊境屯兵百萬，施加軍事威脅，加緊制造包圍圈，孤立封鎖中國。蘇聯同時也在和美國爭奪日本，想把日本作為反對中國的一個基地。因此，中日建交可以瓦解蘇聯對我國的軍事威脅，粉碎蘇聯的包圍圈。這在冷戰嚴峻的時代，確是當務之急。

（三）有利于解放臺灣

解放和統一臺灣是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央政府一直承諾的重大立場，由于美國等的阻撓和其他一些因素，致使這一任務尚未完成。在賠償問題上采取寬容態度，有利于使日本靠近我們。中日建交后，日本必須和蔣介石集團斷絕外交關系，國民黨政府勢必在國際上陷于更孤立狀態，這就在客觀上有利于我國早日解放和統一臺灣。今天看來，盡管臺灣問題尚未最好解決，但臺海兩岸人民的交往和貿易往來，在客觀上締結了和平統一的基礎。而我國和日本、美國等的外交關系的建立和后來的經貿交往等，也使我國統一臺灣，減少了日本、美國的干擾，在法理上爭取到了更為厚實的理由。

（四）有利于中日兩國人民的長期睦鄰友好

中國政府是從中日兩國人民世代友好的大局出發，為使日本老百姓生活在和平的環境中，而放棄了索取戰爭賠償的權利的。可以設想，如果要求日本對華賠償，讓日本賠償我國人民被日本軍國主義侵略所造成的巨額損失，且不說數字巨大無法實現，即使日本勉強答應，但其負擔最終將落在廣大日本人民頭上，這樣，為了支付對中國的賠償，日本人民將被迫過著長期艱難的生活，這不符合我國社會主義立國宗旨和對外關系的宗旨。所以，中國政府放棄對日索賠，在品行上體現中華民族的“以德報怨”，也符合我們追求中日兩國人民睦鄰友好的長遠利益。在今天，我們強調的是維護世界和平，維護和推進各國人民的友好交往，推進經濟全球化和區域經濟集團化等富有積極意義的和平發展。無疑，當時中國政府的決策，是很有前瞻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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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廣東茂名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