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或思索（五章）

野渡無樹

一舟橫陳野渡。

此刻無人。扁舟正凝神靜聽斜月幽幽訴說心事……

纜繩系著灰色的寂寥。系著那位詩人積郁的情結。

水流匆匆，匆匆。早已帶走詩人行吟的腳步聲。

岸畔砂石累累。深樹已被誰伐先，到哪里尋覓黃鸝的鳴叫？

惟有那涌不起激浪的澗水嘶啞的嗚咽，一聲聲在深入那夜的痛……

曠野上，佇立一棵樹

他在佇立。他，在守望著什么呢?

大片大片褐黃的沉郁與憂傷，壓抑得地平線艱難地喘息。

夕陽如紅燭淌著淚滴。他舉著一小簇綠色的火焰。在曠野孤獨地照亮那步步緊逼的黑暗。

他本該有一個鳥巢。有歸禽的鳴叫，激動他顫抖的枝葉；有過往的候鳥，牽動他飛翔的遐想

然而，滄桑歲月折疊成的溝溝壑壑，沉淀著太多的孤寂。或是一場風雨，或是一陣硝煙，之后，他便失去了鳥巢。

在單調而枯燥的背景中，他舉著一小簇綠色的火焰，在執著地佇望著晨星與暮月……

鄰家的天井

一步一步踩著怯意……

輕推半掩的老門。見蓑草鋪一地的驚詫與陌生。

可有小紅襖閃過?梧桐樹后可藏著游戲的嬉鬧與脆脆的笑聲？

可有追逐的小名？可有葵扇旁的兒歌在院墻的薄暮里朦朧？

十多年從外地歸鄉的我，想再看看鄰家小妹那對淺淺的酒窩。

惟有玉蘭在晚風里，蕩著淡淡的笑意……

風雨中的漁火

冷風。斜雨。誰在黑土地里撒下一粒跳動的種子？

別人只看到微弱亮光的閃爍，看到那閃爍的詩意。卻看不到亮光上方那歲月潮汐反復沖刷過的疲憊的面容：

看不到亮光背后那頂著蓑衣或舊雨布的如拱橋般的彎背；

看不到亮光下面那一串灌滿風雨的彎彎曲曲的腳印……

惟有透過那一頁頁從外地學堂寄回的家書，你才能讀懂這風雨中的漁火。

這粒種子，能在沉重的夜色里，擠出一片希望的綠葉嗎?

漁村晚景

螺號聲聲，已被飛鷗銜去……

檣桅的森林，長出歡聲笑語的綠陰，覆蓋漁港的季節。

風浪后的斜陽，鋪一地磷光灼熱的心情。顛簸后的寧靜，讓童心綻放多彩的故事。

沿著炊煙的指向，飄蕩的心靈找到歸宿。

酒碗盛滿溫婉絮語，稀釋舷板上的種種傳奇。煮熟的海，蒸騰出汛期的多姿……

當網眼抖落四海驚濤，漁村，便駛入溫馨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