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曾經位列福布斯富豪榜第11位的周正毅事件還不能引起轟動的話,那么曾經位列福布斯富豪榜第16位的張榮坤卻已經足以讓整個上海感到震顫,在其前后,已經有多位高官和企業老總因涉案被要求接受調查或者逮捕。其中,原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的“落馬”,更使上海社保案件震驚全國,震驚世界!此次上海社保門案件,牽涉官員之多,層次之高,恐怕算是新中國第一大案。
上海,一度被認為是中國最為規范、最有效率、最講誠信的商業大都市,竟然出現了如此嚴重的官商勾結腐敗重案,著實讓人迷茫,令人費解!
正面:上海最規范
上海,一度成為一些人在一些場合詬病的城市,比如說,上海人斤斤計較,說上海人民風勢利,說上海人文化小器,諸如此類。但是,自古以來,上海商人比較遵守商德、法規,大概也是眾所公認的事情。
上海人做生意“斤斤計較”或許不假,但是,其履約的誠信卻也非上海以外的人能及。有一位人士曾經講過他的親身經歷,他說和上海人談判做生意,談合作,非常困難,一分一厘都考慮得很細。不過,一旦和他們達成協議,很少有中途毀約之事,而且合作相當到位。
另外,上海人做事幾乎和違法不沾邊。改革開放初期,不違法難賺大錢是不少人做生意的訣竅,造假賣假、偷漏稅款等時有發生,但上海人照樣遵紀守法,按規矩辦事,“打擦邊球”幾乎和上海人無緣。
曾經在福布斯中國富豪榜上排名第二的許榮茂的兒子就談到過,在他投資的公司里,上海的公司是最規范的。
應該說,上海人有這樣的傳統,離不開歷史的文化傳承。
從1842年英國人殖民入侵被迫開埠以后,上海先后經歷幾次大的移民潮,來自全國各地,特別是江浙一帶的富商豪賈不斷涌入,商業環境陌生,商業競爭全不講究人情世故,異常激烈。到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已經成為小有名氣的國際化都市,中國的近代商業精英紛紛云集上海,上海成為商家必爭之地,得上海者得天下。而就在這樣殘酷的市場競爭環境中,一種接近國際化市場規范的比較成熟的商業文化得以建立,商業經營的思想得以完善,商業規則的默契也得以達成。
而上海人的這種觀念,同樣使得今天的上海市成為極具理性的城市。遵法守紀、遵守秩序成為上海市民社會的基本觀念。因此,有人說,上海是中國法制觀念最強的城市應該一點不為過。
在鄧小平決定要實施開發浦東、發展上海的期間,他曾經講過一句話:上海民心比較順,這是一股無窮的力量。上海有特殊的素質、特殊的品格。因此,他斷定,上海完全有條件上得快一點。
這是中國高層領導人對上海非常中肯的評價。而今天上海的發展也完全證明了這一點。據相關資料顯示,2003年,上海跨國公司區域總部數量超越北京,達到41家。2004年則超過86家。位居世界500強的跨國公司紛紛將總部遷入上海,也是對于上海商業環境的一種肯定。
反面:可悲的黑色幽默
但是,我們越是看到具有鮮明上海標志的思維方式、行為習慣以及交往準則等帶來的成功,我們也更不理解面前發生的惡性事件。
在這里,秩序與規范,走向了完全相反的兩面,一方面帶來了巨大的商業上的成功,一方面也帶來了巨大的投機與冒險,官商勾結下的惡性腐敗,新型“紅頂商人”的膽大妄為。
這是一種可悲的“黑色幽默”。
上海,一度被稱為冒險家的樂園。在1949年前,上海就因各色人種云集而被西方冒險家稱作“東方巴黎”。在開埠后的上海,到處都是草根成就商業巨頭的例子。許多人來到上海“掘金”,他們從各個地方來到上海白手起家,一些人很快成為知名富商。擺攤頭賣陳皮梅和香港牛肉的冼冠生創辦了聲名顯赫的冠生園;16歲闖上海的黃楚九,30年后成為上海新藥業大王,旗下擁有21家醫藥企業;朱葆三小學徒出身,50年后成為銀行業巨頭……
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還逐步形成了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流氓大亨集團,這個集團依靠青幫體系,上可改變當局的決策,下可決定普通百姓的生死,可算是空前絕后。
而依賴官方支持發展自己的商業,自古以來就是一些商人崛起的真諦。清代晚期的紅頂商人盛宣懷、胡雪巖也莫不以上海為事業發展的主要基地。胡雪巖依賴左宗棠,盛宣懷依賴李鴻章,是他們成就巔峰事業的重要基礎。
其實,文化往往具有兩面性。在歷史沉淀了商業發展中的積極因素的同時,所謂的“冒險精神”也隨之流傳了下來。而積極的一面在客觀上恰恰成為消極的一面的土壤和鋪墊。
腐敗共同體突顯法律的缺失
從某種意義上說,上海更像是美國。一個依靠移民發展起來的都市,迅速匯聚了來自國內的各行業的精英,其中也包括部分英法等國家的殖民移民。這些人裹挾著不同的思想、文化,夾帶著大量的物質財富,在這里發生激烈的沖突、碰撞,最后融合,形成上海獨特的文化。這種文化,產生了自由、平等的商業競爭精神,培育了秩序、開放的市民階層,而這也給具有冒險精神的冒險者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和寬闊的平臺。
但是所謂的冒險走向兩極。向左走的,成為商業社會的巨子和楷模;向右走的,則成為社會秩序的最大破壞者。
這種歷史的積淀在20世紀80年代特別是90年代后,又迅速地復活過來。新的移民再次發生,來自西方的,來自港澳臺的,來自國內其他地區的,他們與原來的上海文化很快結合、發酵,并演繹著成功與失敗的交響。
危險也同時在這里開始萌動。“不法奸商+神秘的關系資源+難以撼動的權力背景”組成的“腐敗利益集團”或“腐敗共同體”,利用政府資本制造出來的諸多個億萬富翁,正是這種危險的表現。
其實,上海社保案所牽扯出來的問題雖然不是為上海所獨有,它反映的不僅僅是國家政策轉型期的產物,也不僅僅是國家監督體制、法律執行力度缺失的結果,而且在一定層面反映了上海商業都市發展軌跡的一種極大扭曲。
印度總理辛格說過,孟買在數年時間內將出現驚天動地的大變化,應當會使人忘記上海,轉而只談孟買。
而上海,真的會在將來某一天被忘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