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的《史記》和司馬光的《資治通鑒》被譽為中國古代史學的“雙璧”。從古到今眾多學者對他們做過大量深入的研究。成果豐碩。其實,幾十年前,周恩來總理就要求檔案工作者要“學習司馬遷,當司馬遷”;并且要“讀《資治通鑒》,進而續《資治通鑒》”。司馬遷和司馬光都是檔案工作者。他們的巨著都屬于檔案編纂成果。這些問題,在不少著作中都有相關論證,這里就不再贅述。因此,從檔案文獻編纂學角度研究一下兩者在編纂思想和編纂方法等方面的異同,對我們今天的檔案編纂工作將有一定的借鑒和指導作用。
1 檔案文獻編纂的思想性比較
檔案文獻的編纂指導思想決定了編纂的性質和內容走向。兩司馬的編纂思想最大的相同點,就是都以帝王為中心的歷史觀。兩司馬對一些重大的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的評價,如秦朝興亡、項羽成敗、文景之治、武帝為政等,都比較一致。但是,兩者的編纂思想相異之處也不少,如下表:
由表可見,司馬遷“述往事,思來者”。成一家之言:司馬光則為封建帝王統治做參謀,以史為鑒,是正宗史學。兩者各有千秋,但就比較而言,無論從編纂學,還是從歷史觀點,歷史文學等方面來看,司馬遷都比司馬光略勝一籌。
對檔案工作的啟示:檔案最大的作用是憑證作用,無論是為當代還是為未來提供更多的可信的事實憑證,所以,一定要保證其真實性及客觀性。而檔案編纂成果是除了檔案原件之外的,對歷史的最好反映,因此檔案編纂人員應該客觀真實地反映現實,為歷史服務。這就需要檔案工作者持有客觀公正的歷史態度,立足于社會各個階層,而不僅僅是為統治階級服務,要對人類負責。對歷史負責。
2 檔案文獻的編纂體裁比較
《史記》和《資治通鑒》都是通史,即是其敘述的時間范圍,不局限于某一個特定階段,或者某個朝代,而是按歷史發展,能貫古今的歷史書籍。但是再細分,他們所屬的具體體裁卻不相同。
《史記》屬于我國最早的紀傳體史書,它是以本紀、列傳人物為綱、時間為緯的一種史書編纂體例。它從傳說中的黃帝寫起,一直到作者所生活的漢武帝太初年間結束,上下三千年,共計一百三十篇。篇目分別為本紀、表、書、世家、列傳。本紀以歷代帝王為中心,表為大事年表,書記禮制、官制及經濟制度等,世家、列傳記各諸侯國以及武帝以前的各類重要歷史人物,少數民族,鄰近國家的史實,其中世家與列傳就占了一百篇。
自司馬遷著《史記》,創立紀傳體之后,班固以下的史家,多仿其例?!凹o以包舉大端。傳委曲細事,表以譜列年爵,志以總括遺據”,顯示了其巨大優越性。記述全面,包羅宏富的紀傳體史籍逐漸取代編年體而成為漢唐之間史書的主流。但紀傳體也有其弊端,即“一事而復見數篇,賓主莫辨”,分頭敘述人物,歷史事件則被分記到人物傳之中,產生重復矛盾的缺陷,
而編年體則注重時間脈絡,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時(季),時系年。我國先秦時期,基本上是編年體獨盛史壇的局面,盛行《春秋》、《左傳》、《竹書紀年》式的早期編年體,以年月為次。記事簡明扼要。編年體史書的優點是便于考查歷史事件發生的具體時間。了解歷史事件之間的聯系,并可避免敘事重復。缺點是記事按年月分列雜陳,不能集中敘述每一歷史事件的全過程,難以記載不能按年月編排的事件,往往詳于政治事件而忽略經濟文化。
到宋代,始出現了克服編年、紀傳二體缺陷而綜合其優點的紀事本末體。司馬光主編的《資治通鑒》可謂是紀事本末體的雛胚。司馬光總結了以往編年史家的經驗,發展和完善了這種古老的體裁,代表了我國古代編年史的最高成就。他吸收了紀傳體以“列傳”敘述人物生平事跡本末,以“書”、“志”敘述典制興廢演變本末的優點,紀事體也發生了相應變化,萌生了紀事本末體的雛胚。
編年體與紀事本末體是有區別的。前者采用時間本位,后者采用事件本位。而《通鑒》則時間本位與事件本位兼而有之,但以時間本位為主。它對某些重要歷史事件,采用連載法,始末連貫。因果彰顯,在壘書中成為相對獨立的章節:對某個時期的歷史,常集中敘述其主要事件。同時兼顧其他,主次有別,中心突出;對某些不宜單獨列出條目。而又值得一提的史事,多用附敘法,先述一事,逐后連及其他。其記事。每每采用追敘法,先溯由來,再及本事;亦用補敘法,首先依時述事。其次點明后果。上述連載法、主次有別法、附敘法、追敘法、補敘法,在時間本位與事件本位相抵觸的情況下,由于《通鑒》重視交待史事的本末因果,常常并不拘泥于“事系日”、嚴格按照時間順序逐條排列史事的程式,而采用以事件為線索組織材料的寫法,似有突破編年體的趨向。
至《資治通鑒》問世,迅速在史學界掀起一股“編年熱”,補頭、續尾、節要、仿作之書絡繹不絕。司馬光在編年體發展的長河中,起了總結舊例兼開創新體的作用,
對檔案工作的啟示:雖然體裁是形式問題,但體裁選取得好壞,關系到所記述的內容的詳盡程度與呈現給讀者的清晰性與條理性,直接影響到內容的表現力。像“方志”類的編纂,就應當選取編年體的形式較為優于紀傳體形式。檔案文獻編纂者應該在繼承前人優秀的編纂體裁基礎上,再豐富發展出更好的編纂成果,為編纂內容提供更適合的表現形式。
3 檔案文獻的編纂具體方法比較
我國自唐代史館制度確立以后,編史修志分成二途:官修與私撰。兩者各有短長。官修作品眾手成書,成書快,資料豐富,但書的質量不高。私撰能發揮個人創見,成一家之言,常有較高的質量。司馬遷編《史記》,除了繼承其父親生前整理的史料,目前沒有關于他與其他人合作修《史記》的記載。特別是他在受宮刑出獄之后,“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所如往”,他更“自以為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是以抑郁而無誰語?!痹谶@種處境下,他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史記》的編纂上。可見,《史記》應屬私撰作品。
但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社會生活的豐富復雜,個人要收集整理齊各種資料,編成全面翔實的著作,是越來越不可能了。在宋朝司馬光都感嘆道:“私家力薄。無由可成”,他所以能編撰出《資治通鑒》這部偉大的史著,其實是他將官修與私撰兩者結合起來,并取其所長而去其所短。
《通鑒》的編修過程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首先是司馬光長期準備和獨立著述階段。從嘉佑年間開始,司馬光“采戰國以來至周之顯德,凡大小之國所以治亂興衰之跡,舉其大要,集以為圖”寫成《歷年圖》五卷,此書與后來的《通鑒》起始年代相同,所寫事件大體相同,也采用“臣光日”的論贊形式,所以《歷年圖》可以看作司馬光修《通鑒》的準備。接著,他又用兩年多時間完成《通志》八卷,在這過程中,深感私家力薄,無由可成,有意得到朝廷支持。北宋皇帝英宗、神宗都欣賞司馬光的史學抱負和史學才能,命他編集“鑒于往事,有資于治道”的史著,并且允許他自選官屬,置書局于崇文院。繼續編集。這樣,他就可以借助朝廷的人力物力,進行編纂工作。
但《資治通鑒》取得成功的最大原因,還是司馬光充分發揮了主編者、定稿人的作用。同官方史館中的一些監修者往往是徒掛虛名或“主而不編”不同,司馬光在編纂《資治通鑒》的過程中,是既“主”且“編”,全力投入。他提出了《資治通鑒》的編纂方針:“刪削冗長。舉撮機要,專取關國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為編年一書,使先后有倫,精粗不雜。”又確定了《資治通鑒》的編纂步驟和人員分工。然后是踏實認真、一絲不茍地對助手們制成的長編進行了考訂、刪削、加工、潤色。并在他認為適當的地方,以“臣光日”的形式加進評論,從而形成《資治通鑒》的定稿。由于司馬光全心投入,在助手們博為長編的基礎上精為定稿,充分發揮了主編的作用,才能使各種資料,熔鑄于一爐,成就一大名著。
對檔案工作的啟示:在修志時不妨采取“集體修志”和“專家修志”相結合的方式,因為志書涉及的材料很多,篇幅巨大,以一個人之力實在難以完成。所以借助集體的力量,可以使史書的質量得到保證。但是這同時也需要有專家牽頭,因為修志是一項煩瑣復雜的事情,沒有專家整體規劃和全程監控,很難保證志書的整體性和嚴謹性。而且專家必須像司馬光那樣發揮“主編”作用,要親自下工夫,做學問,不能徒掛虛名或“主而不編”。正如歷史學家高國抗教授所說:“若既當‘主任’又當‘主編’,行政事務、編纂工作‘雙肩挑’。用于編纂的時間就不充分了。結果可能當不好主編。甚至主編、主任兩者都當不好?!?/p>
(作者單位:中山大學資訊管理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