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海派大宅門的傳奇

一個家族，在近現代激蕩澎湃的歷史浪潮中，究竟可以涌現多少人才，可以在多少領域創造奇跡，可以綿延傳承多少年呢？在宗法關系、家族文化日漸淡薄的今天，這個問題不是太好回答。但是讀一下新近出版的《張靜江、張石銘家族》一書，我們可能會得到一些啟示。

張靜江家族是晚清及近代江南一帶有名的大家族。他的祖父張頌賢和舅公龐云鏳（龐萊臣的父親），是一百多年前靠經營輯里絲和鹽業發家的千萬富翁。這樣的千萬富翁在他們的家鄉湖州南潯有四家，號稱“南潯四象”。張家和龐家合占了“南潯四象”的一半。張家在南潯、上海、杭州、蘇州、無錫、南通等地，創下了眾多的企業和房地產，如上海大世界、杏花樓、五洲大藥房、大上海電影院所在的地皮、南京路上的靜安別墅、大綸綢緞局等等，其家世顯赫可以想見，這時的張家已經是具有濃郁海派風格的大宅門。

但這只是這個家族傳奇的一方面。更具傳奇性的是，這個極其富貴的大家族，卻很有“反叛氣息”，在不同的歷史階段，都涌現了一些革命者和改革者。

張靜江的堂兄張石銘是康有為的追隨者，甲午戰后在北京參加了著名的“公車上書”；張靜江本人是孫中山先生的密友，不僅本人參加革命，而且毀家襄助革命，在辛亥革命、二次革命和北伐戰爭期間，捐獻給革命的錢款達110萬兩白銀，他又率領甚至逼迫家族的其他人為革命捐款，張家前后總共為民主革命捐款約130萬兩白銀，相當于現在的2600萬美元；張石銘的四子張乃驊、張靜江的侄子張弁群、堂侄張秉三也都是同盟會的會員，參加了推翻大清王朝的革命；張靜江的四女兒張荔英嫁給了大她30歲的鐵腕外交家陳友仁（孫中山時代的外交總長），在寧漢分裂中堅決站在了國民黨左派一邊；張靜江本人在抗戰前為國民建設的問題與蔣介石鬧翻了，從此分道揚鑣；張靜江的外孫（大女兒張蕊英的女兒）瞿明明、瞿英英在抗戰勝利后加入了中共地下黨組織……這些極具個性的豪門子弟的傳奇故事，令人耳目一新，讓我們看到了以往不容易看到的江南舊族、海上大宅門的深層底蘊。

這個家族英才輩出，群星閃爍，有近代第一流的藏書家張石銘、張芹伯，中國古錢幣收藏大王張叔馴，中國第一流的書畫鑒定大師張蔥玉，有教育家、中央大學的第一任校長張乃燕、有中國土壤學的奠基人、百歲院士張乃鳳，還有毀家救國、名垂史冊的民國奇人張靜江……這些人涉及文化、收藏、工商、金融、政治各界，分量之重、成就之高、影響之大，少有其匹。

這個家族還和近現代許多社會名流、要人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在家族的的社會關系中，赫然是胡雪巖、張謇、孫中山、蔣介石、陳其美、陳立夫、陳果夫、康有為、吳稚輝、蔡元培、于右任、胡漢民、顧維鈞、宋慶齡、宋美齡、宋子文、陳潔如、鮑羅廷、李濟深、吳昌碩、任伯年、林琴南、羅振玉、張元濟、丁福保、袁寒云、鄭振鐸、繆荃孫、唐蘭、啟功、王世襄、羅哲文、黃永玉……等等各界顯要的名字，其門庭顯赫尊貴可見。閱讀此書，可充分感受歷史的風云變幻和社會的起伏滄桑。

綿延一百多年至今日，張靜江家族不僅在南潯留有豪宅，其中張石銘故居被列為全國重點保護單位；在上海還留有不少“遺跡”。位于蘇州河邊的南無錫路162號就是張石銘的上海故居，是一處誕生了三代著名收藏家的大宅門，可是現在里面居住了75戶人家，煙熏火燎，年久失修，非常可惜。本書作者之一、作家宋路霞現在正多方呼吁，建議有關部門予以重視維護，最好將之建成一座上海收藏家的博物館，以傳海派收藏文化之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