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閬中

閬中，一個古僻而新鮮的名字，令我神往已久，那是影視劇《紅樓夢》歌詞中的“閬苑仙葩”啊！秋意闌珊的日子，我來到了古代巴國的國都閬中，興致盎然地觀景覽勝覓仙葩。

坐落在四川北部、嘉陵江中段的閬中不愧為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大氣、潔凈、舒坦、文明，新城高樓聳立，老城典雅古樸，市中心挺立著閬中的保護神—橫槍立馬、怒目圓睜的張飛石雕像。房主告訴我們，閬中名勝古跡有200多處，遍布城內和市郊，一時間令興奮不已的我不知該從何處起步了。想了想，既是有2300年歷史的古城，那就先從“城”看起吧。

從高大巍峨的“狀元坊”進入古城，只見小巷深深，大街井然，長長短短彎彎拐拐的街道，像詩詞歌賦中的長短句，錯落有致，縱橫有序。100多條大小街道是一律的水泥石板路面，青灰的木瓦房，大多為明清建筑，亦有唐宋建筑，2米多高的土磚墻把一個個四合院串聯起來，形成一條條幽深狹窄的街巷。這悠長的街巷，肅立的四合院，時刻提醒著人們它曾經的輝煌和不朽。商業區全是木板鋪面，經營品種五花八門，尤以經營閬中特產張飛牛肉和保寧醋的商家生意最為紅火。

與其他地方的古城相比，閬中的古城規模較大，且全為步行街。我饒有興味地品著他們的名字：狀元街、三陳街、學道街、迎恩街、四牌樓……只覺得這些名字都有來頭，文化味特濃。漫步其間，猶如翻閱一頁頁古老的歷史書，瀏覽一篇篇曲折的傳奇。就說這“三陳街”吧，是因為這里北宋時期出現過“閬苑四陳”，即陳省華父子四人，一家出了兩個狀元，還有一個進士，父子同朝為相為將，政績突出，聲名顯赫，世稱“狀元宰相之家”。而今城郊大象山上三兄弟幼時讀書的狀元洞、紫薇亭還留有宋真宗的御書。陳家嚴格的家教，陳母教子的故事，三兄弟發憤讀書的事跡，世代影響著閬中的家風和民風，人們崇尚讀書，走學而優則仕的道路。這里是全國興辦學校最早的地方之一，歷代名人才子輩出，自唐至清，僅閬中縣就出狀元4人、進士85人。唐代畫家吳道子、大詩人杜甫，宋代詩人陸游等，都曾在這里留下他們輝煌的業績和作品。

閬中在中國歷史上曾是天文學研究的中心，科舉考試的圣地。老街上有一處全國罕見的文物，即閬中考棚，亦稱“貢院”。清順治時，閬中曾代行四川省會17年，全省的鄉試在此舉行，建有三進四合院的貢院考棚，之后又作為縣試、府試和院試考棚。我百感交集地撫摩著那些學子的桌椅，遙想當年考試情景：屆時，全省士子云集古鎮，誠惶誠恐，對號入座，鄉試九天，不到終結，院門是不會開的。封建時代的讀書人掙扎在這座獨木橋上，概因有了功名才能當官，才能改變一生境遇，難怪范進中舉后會發瘋哩！

漫步老街深巷，最撩撥人興致的是那些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走進這些院落，就像撬開一壇壇陳年老酒，耐人尋味，耐人品嘗。他們大多以主人的姓氏命名，如張家小院、孔家大院、胡家院子等，風格多樣，大小不一，大多有門樓式的大門，門內置屏風或照壁，天井里置花臺和盆景，大院套小院，天井連天井，有的還有游廊和望月樓，紅燈高掛，花團錦簇。在這里，可以看到北京四合院與江南園林式建筑和諧統一。細細觀察，房柱、吊檐、挑方、瓦當、門窗都有精巧的雕飾。閬中民居裝飾圖案據說達千種以上，被譽為“中國民居建筑藝術一大奇觀”。我們在張家小院中小憩，疲憊的身子躺在太師椅上，泡一杯蓋碗茶于八仙桌，周圍盡是奇花異草、雕花家什，幽靜、閑適、安逸、雅致的氛圍舒舒服服地包圍著你，主人家還津津樂道地向你講述張飛的故事。

提起張飛，《三國演義》中描寫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須，勢若奔馬，性如烈火，聲如巨雷”的形象就會躍然眼前。來到閬中，發覺整個城市都彌漫著張飛的氣息，“張飛牛肉”的廣告漫天飛舞，張飛塑像、畫像隨處可見。自古以來，張飛就是這座城市的守護神，今天仍然是閬中的文化標志形象。

漢獻帝建安十九年，劉備以張飛為巴西太守，鎮守閬中，死后葬于閬中，后主景耀三年追謚為“桓侯”。閬中人慕張飛忠勇，遺惠于民，遂建漢桓侯祠即張飛廟世代紀念。

我們懷著敬意跨進有1700多年歷史的桓侯祠，宏偉的敵萬樓迎面矗立，“敵萬”即張飛力敵萬人之意。它建于明代，重檐歇山式屋頂，四根鑲以梅花瓣的大方柱支撐屋頂。斗拱繁復，檁柱粗大。仰望祠前高掛的“萬夫莫敵”匾額，仿佛看到了叱咤風云的歷史場景：風煙滾滾的長坂坡，張飛揮戈躍馬，喝退曹兵；火光熊熊，星光慘淡，夜戰馬超三百合；崇山峻嶺，鼓角錚鳴，大敗張于瓦口關。

讓我感到新鮮的是，閬中張飛廟還還原了一個文張飛的形象，告訴世人張飛并非有勇無謀的魯莽之輩，而是精于行兵用計、善于舞文弄墨的文武兼備的英雄。張飛廟正殿內塑張飛2米多高的“文像”，張飛頭戴冕旒，身著黑蟒袍，手捧玉笏，端坐于高臺之上，豎眉瞠目，不怒而威。塑像兩邊立文官武將：左張苞，執蛇矛；右馬齊，捧丹卷。后壁置巨鼓巨鐘，兩邊墻上書諸葛亮的前后《出師表》，一派威嚴肅穆，顯示出張飛剛毅儒雅的風度。殿內立有張飛的“立馬銘”，這塊立馬銘的碑石是從嘉陵江里打撈上來的，現立于錦屏山碑林里：“漢將軍飛，率精卒萬人，大破賊首張于八蒙，立馬勒銘。”原作系張飛在宕渠打敗張后，趁著酒興，用手中丈八矛作筆，在山巖石壁上刻下的兩行隸書。

張飛不但善書法，還善繪畫作文，只可惜他的美人畫和草書等已失傳，憑他的性情，那書畫定是生動無比。最讓人忍俊不禁的是他在八蒙大勝后，帶著幾個親隨去豐都冒雪游真多山，觀看道院名勝，尋訪王方平采藥成仙處，心血來潮，信筆寫下游記《真多山題名》：“王方平采藥此山，童子歌玉壚三澗。雪，住宿方行。”讀罷令我們哈哈大笑，短短十九字，行于所當行，止于所不可不止。有見有聞，有情有景，簡潔干脆，頗能體現張飛的個性特色。

明清建筑的廟祠后是張飛的墓地，分墓亭和墓冢兩部分。墓亭下是張飛目光炯炯虎虎生威的塑像，兩邊木柵欄內陳列著鐵矛和點鋼鞭各一支，傳說是張飛用過的兵器，每件都有五六十斤重。睹物思人，羅貫中筆下那胯騎深烏馬，手執丈八矛，當陽橋頭一聲吼，喝退曹兵的雄姿英發的猛張飛似乎就在眼前。高十余米、方圓百余米的巨大橢圓形墓冢，埋葬著張飛的遺體，上面矗立著一棵禿枝枯松，在藍天下猶如一個巨大的驚嘆號。

要領略杜甫《閬山歌》、《閬水歌》的意境，必須要到城外的嘉陵江和錦屏山。清粼粼的嘉陵江水發出誘人的邀請，我們乘船過江，兩岸綠樹含煙，遠山輕抹，宛然舟行畫圖中。拾級登上錦屏山，錦屏號稱嘉陵第一江山，游人至此，或廟堂盤桓，或亭臺小憩，或憑欄遠眺，或漫步花徑，步移景換，涉足成趣。山上有杜工部祠、大佛寺、呂祖殿、八仙洞、碑林、書巖、白塔等，令人賞心悅目，心馳神往。

徜徉在這塊人杰地靈的土地上，感受著那種古舊悠遠的氣息，我們心懷敬意地在狀元坊下留個影，心里祈求著先賢圣哲們賜給我一點點才氣，讓我在提筆吐字時，不至于捉襟見肘，黔驢技窮。

登上古城“閬苑十二樓”第一樓華光樓，憑欄四望，青山作屏，江水繞城，閬苑山水歷歷在目。最好看的是古城的青灰瓦屋頂，鱗次櫛比，連成偌大的一片。順著陡峭的窄樓梯，我一口氣爬上頂層，把那些四合院圖案式的屋頂攬入鏡頭。屋頂下是一代代閬中人休養生息之所，屋頂上是籠罩閬苑仙境的一道道吉祥光輝。心曠神怡間，遙想當年杜甫渾身浸透如洗的月華，在此寄托秋水長天的無限情懷，吟出膾炙人口的名句：“閬中勝事可腸斷，閬州城南天下稀。”而隔著漫漫時空的蘇東坡也曾豪放地唱和：“閬苑仙葩映玉寰，人間只有此花新。”美妙的旋律像流水一樣在我心頭流過。

(題圖：閬中風景)

（作者單位：四川省達州市通川區委宣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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