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心靈的雜音

去年夏天，在省醫科大學畢業前，經朋友介紹，我和五六個同學一起，來到本市一家四甲醫院實習。院長告訴我們，三個月實習期滿，如果我們表現良好，都可以成為醫院的正式人員。

實習第一天，我們來到心臟科報到。早聽說心臟科主任醫師吳春玉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冠心病專家，人很親切。果然，一見到我們，他便和藹可親地說：“年輕人，往后，心臟科就是你們的家了。好好努力吧，這可是好多醫學專業大學生夢寐以求的事兒喲！”

聽了吳大夫的鼓勵，我們都暗暗攢足了勁兒，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領，應對每一個病人。終于，三個月實習期滿了，我們得到了吳大夫的夸獎。吳大夫說，你們將要應診最后一位病人，如果不出現任何差錯的話，你們都可以得到醫院的正式聘用。

患者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吳大夫將我們上下打量一番說：“這是一位心臟僧帽瓣硬化癥患者，從農村來的，你們可先聽聽他心臟的聲音。”

關于心臟僧帽瓣硬化癥的病理知識，我們在書本中早就學過。我知道這種病的心跳規律是先有一陣清晰的強音，接著是兩下微弱的雜音。

但就在我們準備取出以往都隨身攜帶的聽診器時，才想起今天不知何故，聽診器早已按吳大夫吩咐全都放在辦公室了。

“用我的聽診器吧。”吳大夫笑笑說，“這是一個特制的聽診器，它可聽出任何來自心靈深處的雜音。你們要仔細地聽，這個病人的心跳強音一向都很明顯。”

接過那個聽診器，我們依次湊近了病人的心臟。“嗯，沒錯，果然他的心臟具有很重的強音！”我的同學們聽過，都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是最后一個聽診的。我仔細地聆聽，但半分鐘后，一絲失望的表情浮在我臉上：我沒有聽到半點兒聲音！

“怎么樣？”跟那幾個同學一樣，吳大夫又例行地問我，“心跳強音是不是很明顯？” 我不知道怎么樣回答他。我懷疑到底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我根本就不是一塊做醫生的料？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吳大夫又對我說：“再給你一次機會，再聽一次吧。”

我又湊近了患者的心臟，結果，依然沒有一絲聲音。

“怎么樣？”吳大夫對我投過關切的眼光，那幾個同學全都向我使眼色。

猶豫了半天，我終于實話實說了：“對不起，大夫，我什么也沒聽到。”同學們發出了一陣不屑的笑聲，吳大夫的臉上也出現一種怪怪的表情。

我想我是徹底沒希望了。一個聽覺不佳的人，還有什么資格做一名醫師？沒想到半小時之后，我們幾個被叫到院長室，院長笑著對我說：“恭喜你，王貞虎，你被錄用了！”

我驚詫莫名，院長、吳大夫正微笑著注視著我。

“我？為什么？”我吶吶地問道。

“就為這個。”吳大夫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把鑷子，竟從聽診器里夾出一團棉球。

天啊，鬧了半天，原來這根本就是一個沒用的聽診器！

院長語重心長地對大家說：“這是我跟吳大夫商量好的一堂特殊的聽診課，目的是想聽聽來自學員內心深處的雜音。也許，為了能正式留在醫院，你們假裝清醒故意撒謊，的確可以蒙過主管人員的眼睛，但在應診的過程中，你們很可能將要結束一個患者的生命啊！”

終于，僅我一人，成了留用在這家四甲醫院的幸運兒。在往后的人生履歷表上，我寫下一條座右銘：“做一名心無雜音的人，去聽診每一個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