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南的山 里南的水

趟過相公嶺山谷中的瀑布，不經(jīng)意被瀑布的熱情弄得一身的濕漉漉。就著濕，冒著牛毛細雨繼續(xù)行走在里南的山水里。

一路是霧，濃濃的山霧。霧是里南的天空了。每當山霧濃重時，山上山下屋前屋后都是奶白色的霧，隨手一抓，都能掬起一把，周圍的景物變得虛幻起來，身子似乎輕輕的，有似置身于天上的仙境，自己便是那天上的神仙了。聽當?shù)厝酥v，山里除早晨的晨霧和雨后的雨露，有時晴天也會出現(xiàn)似煙似云的霧，飄渺在半山腰，縈繚在山頂中。每一種霧都能給人不同的美感，帶來不同的享受，難怪來過里南的人都會喜歡上這里。

此時，一場小雨，把我們鎖定在牛奶般的雨露中，讓人體味到山的神秘來。前面是霧，后面也是霧，十米開外不見廬山真面目；路窄窄的，繞著山腳向上盤旋，一邊是山坡，一邊是陡崖，一不留神車輪便會脫離路的軌跡。車子在司機小心翼翼中慢慢地向前爬。上了幾個山坡，霧一點點的淡下去，依稀可見窗外的山峰漸漸的低下去。同車的里南鄉(xiāng)呂鄉(xiāng)長指著路旁的石碑說，這就是小烏溪江源頭。

里南在嵊州的最南端，一不小心就伸到東陽的邊界了。兩縣市的山脈互相交織，從窗口望出去，就是層層疊疊的青山了。近處是漸次分明的山色。只見筍脫去那層黃斑的外衣，露出了翡翠般的胴體；路邊的野草莓帶著露水招惹我們的眼。幾只長尾巴的山雞被我們驚醒，撲棱棱地張開翅膀，飛了一陣又歇落在樹枝上，轉(zhuǎn)頭向我們張望。在這小烏溪江源頭我們體味到自然的純樸。

再向上行就是東陽地界的華陽了。從這里能望見位于嵊州和東陽相接的插花山上的雞籠山。這是一個寸草不生的山峰，光禿禿的像極了雞籠，不合群似的突出在蔥綠色的眾峰中，顯得怪怪的。因狀如雞籠，人們?nèi)∶麨殡u籠山；又因其怪，雞籠山引起人們的注意。我想，這份怪，這份與眾不同，倒成就了此山的美麗。那么，人呢？是不是憑其獨特的個性和品格，也能成就他別樣人生。個性，我忽然覺得人的個性之美和寶貴了。這神來的怪峰，就這樣走進我的視野，引發(fā)了我的思考。自然帶給我們的又何止是一個個無字之迷，它更是啟迪我們?nèi)ニ妓鳌⑷ヌ剿鳎ヮI(lǐng)悟那自然的真諦，去尋求那永遠沒有標準的答案。因山高路滑，我們終沒爬上峰項，只是站在山腳望峰而嘆了。

車子打轉(zhuǎn)回的時候，山腳下的霧散盡了。呂鄉(xiāng)長指著路旁的一塊平地而起的巖石說，這是擎天石柱了。這石柱三面是陡峭的巖壁，氣勢偉岸，仿佛古人的圖騰崇拜。石柱底下有一大洞，高三四丈，傳說強盜在那兒關(guān)過人。石柱和旁邊的山脈輕輕相連，一道清冽冽的山瀑從山頂飄下來，似金線似銀絲，穿起山水間的美麗，在晴天還能看到斜披的彩虹呢。

趕到石研灣時，剛好是中午時分。下得車來，一陣山風悠悠而來，手臂上的汗毛就根根直立，寒氣從上到下直逼入身軀。呂鄉(xiāng)長憨厚的笑了笑，說山上的氣候就是這個樣，入夏了，就是這般的涼爽，有如避暑的廬山。

中飯就蹲在書記家吃了。書記夫人見我們發(fā)冷，往火盆中新加了幾把炭，炭爐便“噼噼剝剝”冒出幾點火星，一陣濃煙過去，黑黑的炭一點點通紅起來。靠著火盆，人便暖和起來。雖說是便飯，書記卻好客，桌子上擺滿了“山珍”，噴香的野豬肉，烏溪江上現(xiàn)釣的石斑魚，剛瀝去露水的野菜……滿滿一大桌，讓我們的筷子不停地忙碌著。米黃色的狗直對著我們搖尾巴。

這是一個三開間二層樓的磚木房，寬敞的堂前，放著一臺炒茶機，三個竹籩里鋪著厚厚的青茶，主人說這是上午剛從茶園里采下的，還散發(fā)著清香。齊整整的柴片靠著墻直碼到樓閣板。臺門上方一架衛(wèi)星天線向天空敞開著。

書記說，這里地處嵊州最南端，山高路遠，有線電視網(wǎng)纜鋪不過來，就只能這么現(xiàn)代了。他喝了一口酒，又說：晚上看電視，一擺弄搖控板，浙江衛(wèi)視收得到，本地的節(jié)目卻一只也收不到，有時出來的就是講外國話的節(jié)目了，眼盯著卻聽不懂。無奈時便背了獵槍，一個人騎著摩托車鉆入山林中，去找野豬，碰到了，就“銃”的一槍過去。但野豬很狡猾，發(fā)現(xiàn)人，會向你撲過來。一槍就把豬擱倒的好運氣很少有，更何況野豬難找得很。打獵時也常會發(fā)生意外，好在獵人很團結(jié)，碰到困難大家出出力，幫一把便挺過去了。

幾杯酒下去，書記的臉頰紅潤起來，變得越來越健談，他說這里山美、水秀、景色別致，除了我們?nèi)ミ^的擎天石柱、雞籠山，還有和尚廟、龍王寺……真是數(shù)不勝數(shù)，當然最美的要數(shù)藏在深山峽谷的未為人知的瀑布了。書記的一番介紹，把我們的心撓得癢癢的。等不及他放下飯碗，就央求著他帶我們往神奇的瀑布山鉆。書記從刀架上抽出把柴刀，試了試刀鋒。書記夫人直沖我們笑。

剛才的一場毛毛雨，拂去了山中僅有的一點浮塵，山色越發(fā)顯得清新麗人。石研灣村顯得很靜，偶爾的幾聲狗吠聲落下，村子又歸于靜寂。熱鬧的倒是房前屋后的果樹，斜斜的伸出一個枝椏，開出粉嘟嘟的花來，任由蜜蜂“嗡嗡”的親吻，惹得樹下的野草不停的低頭又哈腰。最鬧猛的要數(shù)板栗花了，拖著一條條長長的花蕾，一大朵一大朵的盛開著，把整棵樹籠罩在花海中。呂鄉(xiāng)長介紹說板栗花是雌雄花同枝，美麗的長尾巴花蕾是雄花，雌花躲在雄花下，要走近了才能看清，等到雌花受粉成功，長著刺球一樣的小寶寶時，雄花就慢慢地枯下去，掉到地上，在美麗中慢慢地完成了它的守候。這情有獨鐘的板栗花，就這般為愛燃燒著，生相許，死相渝，著實讓人感動。

瀑布就在離石研灣村不遠。書記在前面開山辟路，掄起一刀就斬斷了擋路的樹枝，劃開雜草，便形成了一條路，我們一步步的小心跟隨。踏著野草，繞開帶刺的小樹，我們一路抖落葉尖上的水珠，沿著山澗，逆水而上。草叢中的野花、野果不時的映入眼簾；處處能聽到鳥鳴聲，時不時還驚起一只只美麗的雉雞，從樹叢中飛出來，張開翅膀在空中盤旋。盡管小心，可帶刺的野草還是在我們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道的血痕。

越往上爬，山坡更陡。有幾處是陡峭的崖壁，我們得小心翼翼的攀住兩旁的樹枝。越往山頂，小草就變得稀少，到處是碗口粗的松木和挺拔的毛竹。一邊是山澗，一邊是陡崖。我們就在澗上的峭壁上慢慢行走。說是走，倒不如說是手腳并用地爬。雨過土濕，被我們雙腳一踏，路就變得泥濘了。人往上面走，腳往后面滑，要不是拼命抓住兩邊的小枝條，真的可能就“吱溜”一下滑下山坡去。無可攀援處，書記在前面拉我們一把。這個敏捷的男人，進了林中就像到了家，一處處都能道出個所以然。

經(jīng)過一路曲折的攀援拉爬，行到山腰，忽見一條白練從山頂飄下來，這就是瀑布了。我們向她迎去，從山坡向澗下一躍，就來到了瀑布底下。這飛瀑自峰谷沖崖而下，被突兀的山石一激，水花四濺，似一朵朵美麗盛開的雪絨花。花落處似珠似簾，雖湍急卻不張揚，只把一顆一顆的珍珠似的水珠滴滴篤篤往潭中送，大珠小珠的一齊落下，在山腳下蕩成一個三四尺寬的水潭了。潭壁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青苔，濕漉漉的，頭頂露出狹窄的天空來。如果說山剛?cè)缒凶樱撬闶侨崆榘倜牡呐恿耍俨几撬械呐恿恕椎嗡闉R在身上，倒讓我們覺得有些寒意了。

潭面寬闊。清冽的水映著銹跡斑斑的石床，幾塊渾圓的大石靜臥水中，像是躺了千年沉醉不醒的。還有幾條娃娃魚，被我們的喧嘩聲驚醒了，甩著胖乎乎的尾巴悠悠地躲進了石縫中，就不見了蹤跡；幾只石蟹舞著爪在光溜溜的巖石上爬著。

青山、飛瀑、鳥鳴、游魚、山泉，織成一幅美妙的畫卷，山林中原生態(tài)的美麗終于展現(xiàn)有我們的眼前了。黛綠的山脈，起伏的群峰，濃的盡情潑墨，淡的抹到好處，似一卷卷打開的水墨畫。而峽谷間一疊疊噴珠而出的瀑布，似一道白練從天際掛下來，似一首淺詠低吟的詩篇，讓人不能忘懷。我驚詫于里南的風光和自然的和諧了。

我不禁想到陪我們一起探幽的書記了。他二十多年前在外工作了二年，就回到了老家，以后再也沒有出去，在這青山深處，笑看白云流水，坐享人間美景；或是扛著桿槍，在月光清灑之夜，穿行在茫茫的叢林，尋求與自然的對話，撇開塵世間的浮華，用時間和行動去成就一個男人的大寫。這份“純”抑或是我們城市人恰恰所缺少的。

看著那在山林中行動自如的書記，我顯得有些語遲了。

……

乘車回城的路途上，我還沉醉在里南山水間的美麗中，沉浸在美景帶給我的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