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把青葡萄好過年

大家來猜一則西班牙謎語：素來以愛說話聞名的西班牙人，除了睡覺不說話（無法克制的夢話除外），另一個多數西班牙人不說話的時刻是？謎底：Nochev-ieja──除夕。更正確的說法是，一年的最后那一分鐘。那，他們在做啥呢？禱告嗎？不，是吃葡萄。

初到西班牙那年，我打算到水果攤買串大紫紅葡萄，作為新年大餐后的水果。這才發現肥美的紫紅大葡萄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由忙進忙出的店員手中傾倒而出的迷你青葡萄，西班牙媽媽們擠成一團地往空中猛抓，還不時交換挑選心得，場面之盛大，神情之謹慎莊嚴、討論之熱切，像是年度青葡萄評審大會。

好不容易，我在墻角翻到心愛的紫紅大葡萄，才拿起，就感覺到周遭奇怪的眼光，抬頭一看，幾十雙西班牙媽媽的眼睛正瞪著我的大葡萄看（這個貪心的外國人），雖然被看得滿頭霧水，但還是很鎮定地提著我的大葡萄，以及附帶拿起的一小串青葡萄結帳去?；丶掖蜷_電視一看，才對剛才的遭遇恍然大悟。

原來，在除夕夜這神圣的最后一分鐘，全西班牙人將依照由首都馬德里太陽門前的時鐘，每五秒敲一下，依序吃下一顆葡萄并許愿，鐘敲十二下，十二顆葡萄下肚，表示來年一切順利，十二個愿望也能實現。由于事關一整年運氣，大意不得，必須從成堆的半透明小葡萄中挑美麗、小巧，而且最好是無籽的，才不至于在嚼食過程中發生插曲，影響來年運氣。不喜歡吃葡萄皮的人，也可以到超市購買擺得如塔高的罐裝青葡萄，一罐不多不少就是十二顆，有些還貼心地附上了湯匙，小巧可愛。

由于這神圣一刻攸關著“無敵艦隊”子民的未來一年，負責發出十二聲響的太陽門時鐘責任更顯艱巨。早早準備待命的維修小組，在全國觀眾面前，展開最后的檢修。先是小心翼翼地清潔、上油以確保每個小軸孔滑溜順暢，再反復地測試，最后，由工作人員擦上神奇無比的液體，保持時鐘的晶亮，等待神圣一刻的降臨。

終于，男女主持人舉起手中香檳，通過電視轉播，預告著這神圣的一刻，然后，趕忙換上盛著十二顆青葡萄的小碟子?！皣帯背练€的鐘聲響起，電視里的廣場鴉雀無聲，我窗外的馬路亦然，在這股奇特的氛圍里，完成所有西班牙人最重要的儀式。沒有其它城市倒數計時的超high情緒，西班牙的跨年，是近乎無聲的寧靜。然后，大家相互擁抱；然后，重新開口唧唧咂咂說一年的話。

我陰差陽錯地拿了可愛青葡萄，得以有幸參與了令人神醉的超時空經驗，不過，我還是不免納悶，這些慷慨地給自己這么多愿望的西班牙人，想必事前得好好設計一番，許愿內容必須精簡好記，甚至備好小抄才行，否則，萬一中途忘了或是還沒許完，鐘又響了，那愿望還能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