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每一種美的植物都有它的心語”。
你卻說:“那么三葉草的心語是什么?”
其實,我想知道,這種獨特的小植物,它的葉子下藏著多少秘密,提出問題的你怪異地笑道:“丫頭,栽了吧?”我痛恨你總叫我“丫頭”,從我十歲那一年起,當我知道我與你只有“半生緣”時,我便在無形中排斥你。但卻一定要裝作很在乎的樣子!因為怕父親責怪我。
上帝造人時總是刻意偏心,你總是那么優秀、俊美的外表、窈窕的身段,纖細的手臂和一張精致的面孔,于是從小我便對一些關于你的看法深感不滿,不知不覺心中總有酸酸的感覺,依稀記得,那種感覺叫做嫉妒,那年我十二,你二十二。
你每年只回來兩次,寒暑假時才回來,于是我總是在放假前拿到好成績單或不停做家務來贏得父親的夸獎,以便在你回來后,拿出來和你“秀”,總是笑著說:“丫頭,你的嘴快樂歪了。”我一直以為你說這些時心中氣得發抖,想到這些,我便會偷偷地笑。
又是一個愜意的盛夏,你提著行李下火車,我也迫于父令來接你,你著淡紫色長裙從火車站飄出來,清新的像一朵丁香花。
我低頭看見自己寬大的T恤衫和牛仔褲。活脫脫一個假小子。于是我笑著向你跑去,張開雙臂,并沒有擁抱你,卻讓手中的冰淇淋為你的裙子增加“色彩”,頓時那裙子像是浸濕在水中的油畫。你無奈的笑了起來,違心的一句“沒事,回家洗吧!”我連聲說:“對不起”,卻踩到了你白色鑲著水鉆的涼拖。你低頭看著它,終于說了一句生氣的話:“丫頭,你把這鞋踩成了你的模樣”,我們倆大笑起來,可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那年我十四歲。
這種似乎平淡也許美好的日子持續了兩年以后,你再回來時,我不再滿心歡喜地假意擁抱你,而是站在門口,微笑著對你說:“歡迎光臨。”口氣自然到我自己也大吃一驚,你停了半天,苦笑了一句:“丫頭,你長大了。”之后便是長久的沉默。那種沉默在我看來就像臘月深夜里寡婦的怨恨,持久而冰冷。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我不再為自己這種小勝利而欣喜,我有點討厭自己。在看到你閃著淚光的眼睛時。
我終于十六歲了,也是這一年,你因為工作的事和父親發生了爭吵,所有的人都勸你,聽父親的話回去去認真工作。你卻要去大城市,無疑是踢了工作去闖。你們爭吵著,我在旁邊說著,看著你們一個紅著臉,一個流著淚,一個怒吼著,一個懇求著,我知道你會輸,因為古板的父親,無法忍受他二十六年乖巧的女兒突然的叛逆。你得到的結果在我意料中,你必須離開了,而且也不用回來了。看著這一切,我蹲在地上泣不成聲,站都站不起來了,我突然發現自己竟如此的離不開你。
未了,你把我叫到身邊,拉著我的手,嘴角抽動了一下,輕輕的叫到:“妹妹……”我終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起來,模糊中我聽到一句:“我們都是父親的女兒……”是的,我們都是一個父親的女兒,即使流著不同母親的血,可我們也是親姐妹,只是上帝只給了我們“半生的緣份”,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送你離開的那天早上,在車站門口的面館里,我幫你端了一碗沒有放香菜的牛肉面,我竟然記得你不吃香菜,那一刻我真的好開心。看著你一口一口的吃完它,我問:“姐,什么時候回來?”“傻妹妹,也許不回來了,即使要回來,那也一定要闖出個樣來……”你后面說什么我沒有聽進去,只是腦中空白的重復著那句“丫頭”你曾經濕著的雙眼,心不停地顫動著。
你終于要上車了,你坐在車上不停地揮手,我把手藏在衣兜里,不敢拿出來,我怕我揮了手,你就再也回不來了。車開動了,我把手拿出來,竟然有一張紙條,打開它,那些話讓我的心劇烈地痛著:三葉草的葉片是分開的,可他們的莖連在一起,就像父親與我們,我們依舊是親人。三葉草的心語是:我不能失去你。
我追著車,瘋狂地跑著,不停地喊著:“姐姐,我真的是愛你的……”隔著淚水,我似乎看到你在車里流淚滿面。
“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選自《甘肅電力報》總第80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