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教育的“虛熱”現象透析

摘要：“十一五”期間，我國的職業教育將推行“四大工程”、“四項計劃”，國家將投入100億元用于職業教育，職業教育的發展出現了新一輪的理論訴求與政策訴求，然而，如果職業教育的觀念、教師隊伍結構、資金流向、生存狀況得不到改變與關注的話，將可能出現與市場需求不相匹配的“虛熱”現象，職業教育將會面臨無法承受之重。

關鍵詞：職業教育；“虛熱”；協調

職業教育在我國曾有過幾起幾落的發展歷程，“科學發展觀”和“構建和諧社會”等理論的相繼提出，為職業教育尤其是中等職業教育的發展帶來了契機，也為職業教育的發展提供了符合中國國情的理論支撐。政府與國民對職業教育認識水平的提高是一件大好事，但是職業教育絕對不是憑頭腦發熱、一時鼓噪就能發展起來的，它受到許多因素的制約。在發展職業教育的過程中，必須謹慎地防止出現“虛熱”現象，中醫學將由陰、陽、氣、血不足引起的發熱，稱之為虛熱，如果將影響職業教育發展的幾個主要因素，如人們對職業教育的認識、職業教育的辦學體制、職業教育的師資隊伍、職業教育的經濟投入等比喻為影響人體健康的陰、陽、氣、血四大要素，可以發現目前職業教育的發展現狀明顯存在陰陽失調、氣血虧損的征象，如果不能調理好這四大因素，職業教育的發展很容易出現“虛熱”現象。職業教育“虛熱”現象的主要特征為“表熱內寒，形式熱實質寒，外部熱內部寒，局部熱整體寒”。

傳統職業教育觀念與職業教育發展需求的失調

對職業教育的認識不足已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具體表現為：其一，不少人包括許多“圈內人”仍把職業教育視為二流或三流教育，或者表面上承認職業教育的重要，實際上輕視職業教育，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價值取向。據中國社會調查所對北京、上海、哈爾濱、南京、武漢的學生家長的調查：有65%的人認為職業教育比普通高等教育低一個檔次；53%的人承認在與子女談理想時，會鄙視職業教育；77%的人表示在子女初中畢業后不會讓其接受職業教育；65%的人表示即便子女高考失敗，也不會同意把子女送入高等職業學校；73%的人認為子女接受職業教育，以后的收入不理想。其二，政策性的偏見與歧視。在招生輪次、經費分配、教師職稱評定、就業錄用等一系列政策上體現出對職業教育的偏見與歧視。職教學校的招生總是最后批次，經費劃撥總是難以落實，職教系列的職稱，普教總是不予承認或降格使用，用人單位在錄用畢業生時總是不考慮普教與職教“同層等值”的原則。對同一層次的畢業生，往往重普通院校，輕職業院校，一味追求名牌高校和高學歷，對職業院校畢業生的就業人為地設置障礙。其三，高職院校因為政策、經費、精力等原因，無力也無法走向市場拓展學校的服務功能與擴大服務面，許多先進的工業實訓設備不能發揮作用。其四，許多職業學校不安心于本層次辦學，不是想辦法創辦學特色，建品牌專業，而是忙于合并，急于升格。

除上述表現外，高等教育的大眾化進程與普通高校連續幾年的擴招，也使職業教育的發展陷入新的困境。高校擴招使更多的人獲得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但由于我國的人口基數大，擴招并沒有從根本上滿足人們接受高等教育從而獲得向上遷移的機會的愿望，相反使人們接受高等教育的愿望越來越強烈，原來認為大學屬于精英教育，所以可能會選擇職業教育，然而現在人們發現高等教育已日益大眾化了，上大學甚至上名牌大學并不如想象中那樣難，因此越來越多的人走在通往普通高等教育的道路上而放棄了職業教育。

理論上的訴求與政策上的訴求并沒有引起市場的共鳴，傳統的對職業教育的認識與職業教育的發展需求之間存在無法匹配的現象，使職業教育不能承受政府發展職業教育之重。

嚴重匱乏的職教師資隊伍

近年來，職業教育的規模在迅速增長，學校數量與在校生人數在急劇增加（見表1）。1998年本、專科共招生108萬人左右，其中高職院校招生43萬人左右，占39.73%；高職院校在校生占34.44%；2003年本、專科招生382萬人左右，其中高職院校招生200萬人左右，占52.24%，高職院校在校生數占本、專科生總數的43.24%；1998～2003年普通本科生招生數年均增長為22.87%，在校生數年均增長為22.28%。同期高職教育招生數年均增長為35.99%；在校生數年均增長為32.47%；2004年高等學校畢業生人數為280萬人，其中高職畢業生為147萬人，占總數的52．5%，本科畢業生占47.5%。

如此高速度的增長與規模的擴張，使得職教師資隊伍在數量上已明顯不足，將不能承受即將到來的職業教育發展之重，這一點從表2中可以看出。

資料來源：黃立志，劉慶華.我國高職院校師資隊伍現狀分析與思考[J].職教通訊，2002，（4）.

更為嚴重的是，我國職業教育師資隊伍結構存在嚴重不合理現象，“雙師型”教師嚴重不足。職業教育的培養目標是各種應用型人才，這就要求其師資須具備“雙師”素質，即教師應既有理論知識水平，又有實踐技能與經驗，或者教師群體中既有擅長于理論教學的，又有精通實踐教學的，按照要求“雙師型”教師的比例應達到專業課教師總數的70%，但實際上大多數職業院校的師資隊伍是以理論學科型教師為主。從表3中可以看出職教師資隊伍從結構上亦無法承受即將到來的職業教育發展之重。

資料來源：同表2

職教師資隊伍除了從數量與結構上嚴重匱乏與不合理之外，以下幾個方面也是職業院校教師普遍存在的問題：（1）重理論、輕實踐的教學理念。我國傳統的職業教育歷來重視文化知識、技術理論的傳授而忽視實踐技能的訓練。教師已習慣于進行系統的理論教學的模式，而對打破學科體系的綜合課程模式難以接受，甚至認為降低理論難度會影響學生的發展。（2）單一學科型的知識技能結構。我國的職教師資是按照傳統的學科型課程模式培養出來的，職業教育的課程設置要求打破學科體系，以職業活動為核心綜合設置，每門課程的涉及面較廣，單一型的職教師資難以勝任，且現有師資職業經歷較少，動手能力較差，缺少新技術方面的知識與技能。（3）擅長于課堂教學，活動教學的教學方法生疏。職業院校的教師中有相當一部分擅長于課堂內的組織教學，而對于走出去到車間、到公司進行現場教學感到生疏；擅長于傳統教學模式，而對于運用靈活多樣的教學方法組織教學感到生疏。

“囊中羞澀”的職業教育辦學經費

近幾年，從中央到地方都在不斷加大對教育的投入，而且，國家也對教育經費在各級各類學校中的分配比例進行了調整。但從整體來看，教育投入仍然達不到4%這個世界平均水平，教育方面存在的不少問題，絕大部分都與投入不足有關，政府投入的力度遠遠落后于發展的速度。教育經費的分配比例調整后，職業教育的辦學經費面臨更為嚴重的“囊中羞澀”的局面。在我國的教育經費投入中，大部分用于九年義務教育，近三分之一用于高等教育，而這三分之一“蛋糕”又有絕大部分切給了屬于“985”、“211”工程的學校，國家對職業教育的資金投入不及普通高等院校的三分之一，而其中占職業教育大部分比重的中等職業教育（含普通中專、職業高中、技校與成人高中）所得的國家財政教育經費更是少得可憐。2003年全國有中等職業學校14700所（比2002年減少1137所），國家對職業中學的基本建設投資為26.0916萬元，對普通高校的投資為751.0844萬元（資料來源：中國統計年鑒2004）。然而職業學校由于其辦學目的決定了辦學成本高于同類普通院校，一般來講，職業院校的生均經費是同類普通學校的2.5倍。在2005年12月召開的全國職業教育工作會議上，教育部副部長吳啟迪說：“國務院決定，‘十一五’期間中央財政對職業教育投入100億元，具體將用于‘四大工程’和‘四項計劃’中。”“四大工程”即國家技能型人才培養培訓工程、國家農村勞動力轉移培訓工程、農村實用人才培訓工程、以提高職業技能為重點的成人繼續教育和再就業培訓工程。“四個計劃”指職業教育實訓基地建設計劃、縣級職教中心建設計劃、職業教育示范性院校建設計劃與職業院校教師素質提高計劃。“四大工程”中至少有兩項涉及農村與中等職業教育，因此不僅要關注高等職業教育，也應該把目光轉向更應獲得關注的中等職業教育。

職業教育經費投入不足導致教學、實習、實訓條件資源短缺，從而影響了職業教育質量的提高與培訓特色的發揮，使培養出來的學生經常處于“一畢業就要再培訓”的滑稽處境。職業院校的實訓設備絕大多數遠遠落后于社會上的實用設備，由于職業教育經費投入不足，間接地增加了學生的受教育成本，使學生上不起職業學校，導致職業學校生源不暢。目前，我國基礎教育與高等教育的扶困助學體系已基本建成，對高職院校貧困生的資助已經納入國家助學貸款政策范圍，而中等職業教育助學制度尚未建立。2004年，我國中等職業教育在校生規模已經達到1370萬人，相當一部分中職學校學生是農村貧困家庭與城鎮低收入家庭的子女，他們選擇職業學校的原因主要是出于經濟上的考慮，而現實政策卻忽視了他們的入學動機與現實需要。因此，占據職業教育體系半壁江山的中等職業教育的境況如不能得到改善，如果中等職業教育得不到足夠的資金投入，則現有的職業教育辦學條件將難以承受大力發展職業教育之重。

“剪不斷、理還亂”的職業教育辦學體制

職業教育是否具有公益性屬性？對此問題的回答是決定職業教育投資主體的關鍵。教育的公益性就是指教育具有使大多數人受益、提高大眾的整體素質、為國家培養急需人才的屬性。目前我國職業教育的投資主體基本上不是政府，而是多種機制、多種模式的投資組合，基本上體現了“誰受益，誰出資”的市場經濟原則。

職業教育真正的受益者是誰？從宏觀層面看，受益者是國家與學校，國家因職業教育解決了許多涉及人口素質的問題，目前主要是解決了社會中下階層民眾的子女受教育問題，有益于政治穩定與經濟發展，學校因辦學質量高而名利雙收。從微觀層面看，最大的受益群體是用人單位與受教育者，用人單位因得到所需人才而受益，受教育者因學得一技之長而受益。但是，現實卻存在明顯的不公平：用人單位不用花錢而可受益，因為用人單位可以幾乎不用花費任何培養費用而隨意得到所需人才；受教育者也不可能支付所有受教育費用，其結果導致職業教育尤其是中等職業教育陷入一種國家不愿投資、用人單位無須投資、受教育者無力投資的窘境，恰似一個靠吃救濟的貧困戶只有靠施舍過日子。從“十一五”期間職業教育的“四大工程”來看，職業教育尤其是中等職業教育關系到我國城市化建設的速度與質量，因為它承擔著大量的農村勞動力轉移培訓與農村實用人才培訓的任務，事關國家大業，造福數億農民，帶有明顯的公益性屬性。因此，在“十一五”期間，國家應該承擔應有的責任，更多地關注職業教育，尤其是中等職業教育。

職業教育的發展如果只有理論上、形式上、外部的訴求，而沒有實際的、實質的、內部的反應，必將導致“虛熱”現象的產生，職業教育理性的、健康的發展需要擁有正常的“體溫”而不是“虛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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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任平（1963—），男，湖北荊州人，廣東技術師范學院高教職教研究所副教授，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教育基本理論、課程與教學、教育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