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為什么匆忙離去

媽媽，您為什么要匆忙離去？

沒有叮嚀，沒有祝福，沒有告別，您就一個人悄悄地走了。

那天，大清早我就去上班了，等我中午回來，您兒媳婦告訴我您已經回鄉下了，說您怎么也不肯等到春節一起回去，甚至不肯等到下午和您最愛的小女兒一道回去。當時，我雖然有些遺憾，可隨后也就心安了，覺得也許您在鄉下更自在一些。

下午三點多，大弟打來電話，說您升天了。我開始不信，繼而憤怒，為什么編造這樣拙劣的謊言！您那么硬朗，都說您能活到90歲，可現在您還不到80歲，況且，您離開我的視線還不到10個小時啊！這不是真的！我安慰自己，也許是大弟弄錯了，也許您只是病了，病得很重罷了。等我回到老家，看到您已經躺在了地上的席上，身上蓋著紅布。我呆住了！這是真的嗎？這是我慈祥的老母親嗎？這是9個小時前還和我說過話的母親嗎？我不相信！可我不能不相信。大弟告訴我，您是在小妹家吃過午飯后回來的，兩點多才到家，三點便發現您已經悄悄地走了，砧板上是您洗凈切好的豬肺，上面還留著您手上的余溫。

媽媽，您為什么這么急著回來啊？是在我那兒生活得不舒心嗎？是兒子不孝順嗎？是兒媳沒有誠心挽留您嗎？即便如此，您也該等您最愛的小女兒一同回來啊！大弟告訴我，您的小女婿要您住一晚再回來，可您非要回來，說買的豬肺會變質，可現在是隆冬季節啊！如果您不從武陵鎮回來，如果您等到下午和小妹一道回來，如果那天小妹在家，如果您沒買那豬肺，如果您回來后像往常一樣去大弟家……您就可能躲過這一劫了，可是這么多的如果竟沒有一個能讓您留下來。媽媽，您為什么要匆忙離去？是天堂的父親孤寂了，喚您去作伴嗎？可您也得等我們都在您的身旁啊！這邊有您孝順的兒女，能干的孫兒孫女，活潑可愛的重孫，您就舍得嗎？媽媽，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不讓您一個人獨處，可時間不會倒流了。媽媽啊，您為什么匆忙離去，從今而后，您讓我向哪里叫媽媽啊！

那天，我在電腦前設計教案，你蹣跚地走進我的房間，輕輕地坐在我身旁的床沿上，默默地看我敲打著鍵盤。我望了您一眼，看到您滿臉微笑。我因為忙著打字，沒顧上和您說話。您看著我，也沒有說話。您默默地坐了10多分鐘，然后默默地走了。現在想來，您一定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是想叫我休息一下，還是要向我交待您身后的事？是想問問電腦為什么這么神奇，還是想告訴我怎么帶孫子？或者什么也不是，只是想和我說說話。可我沒有主動停下來陪您聊聊，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想想您來我這兒住了一個多月，我竟然沒有一次認真地和您說上10分鐘的話。媽媽，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不管我有多忙，我一定會抽出時間陪您聊聊天，可時間不會倒流了。媽媽啊，您為什么匆忙離去，從今以后，您叫我到哪里和您說話？

去年10月，您咳嗽得厲害，我幾次打電話催您上醫院檢查一下，可您總說不要緊，吃點止咳藥就行了，后來實在沒有效果，您才在小妹的陪同下上了鄉醫院，結果查出您得了肺結核。我讓您來我這兒治病，可您說什么都不肯，說住在我這兒，一個月又要多花100多塊錢。其實您還有個擔心，怕傳染給我們。后來，我的孫兒您的重孫降生了，您的兒媳婦去帶孫子了，我讓您來幫我看家，其實是我覺得您來我這兒生活會好一些，而且對您的病有好處，您這才不得已來了，可您不止一次念叨又多花我的錢了。醫生要您多吃水果，那天我買了幾斤蘋果，您問我多少錢一斤，我說兩塊五，您說買那么貴的干啥，小販才賣一塊五。我說這個味道好一些，可您說都一樣。以后，您總是自己買一塊五一斤的蘋果。我知道，不是蘋果的味道一樣，您是怕多花錢啊！我曾經打算買各種時鮮水果讓您嘗嘗，可還沒等我付諸行動，您就悄悄地走了。媽媽，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會買來能夠買到的水果，讓您嘗嘗，可時間不會倒流了。母親，你為什么匆忙離去，從今而后，縱使我能買盡天下水果，可您讓我送給誰吃？

冬月初五，您的生日，我問您想吃什么，您說，什么也不想吃，每天都有肉。在我再三詢問下，您才說買個豬腳吧，又叮囑我買一個小的就夠了。我這才知道，您喜歡吃豬腳。曾經朝夕相處，曾經那么地愛您，曾經自詡是孝子，可我竟用了50多年的時間才知道您愛吃豬腳。上午我說打電話讓弟妹們來為您慶祝生日，您說別打了，他們都很忙，明年80歲再聚吧。沒想到您竟然等不及這一天就匆忙走了。那一天，您吃了很多，看得出您很開心。我說，您以后想吃什么就自己買，可您每次買的仍是我愛吃的。我為什么就沒有自己再去買一只豬腳呢？我為什么就沒有堅持讓弟妹們來呢？媽媽，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會經常給您買愛吃的豬腳，我會讓弟妹們來為您慶祝每一個生日，可時間不會倒流了。母親，您為什么匆忙離去，從今以后，我買了豬腳，您讓我送到哪里讓您品嘗啊？

我知道您有眩暈的毛病，還出現過幾次危險。我要帶您上醫院做一次全面檢查，您說老毛病了，不礙事。后來，不孝的兒子因為忙于工作，竟把檢查的事忘得一干二凈。如果早一點給您檢查一下，也許兒子就能發現您的病了。母親啊，那么多次您都挺過來了，可這一次，您怎么就沒有挺過來呢？從小到大，您為兒子操盡了心，可兒子竟沒有給您喂過一次飯，遞過一次藥。媽媽啊，您為什么匆忙離去，您該讓兒子給您喂幾次飯，遞幾次藥啊！母親，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不管我有多忙，我都會帶您去醫院做一次檢查，可時間不能倒流了。母親，您為什么匆忙離去，從今以后，我再沒有帶您去醫院的機會了。

媽媽，我現在就站在您的墳前，您的孫兒、重孫也在您的墳前，您看得見嗎？您生前不止一次說死后要做道場，“五七”時要燒一棟靈屋。對于天堂，盡管兒子不相信，可怎么能忍心不滿足您的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愿望呢？母親，您想做的道場已經做了，不知道您滿意不滿意；您想要的靈屋已經燒了，不知道您收到了沒有。您走后，兒子找到了您留下的存單，整整一萬塊，當我看到那幾張存單的時候，您知道兒子是什么感覺嗎？唯有淚雙流啊！我知道您一向節儉，可我怎么也沒想到您會節儉到這樣的程度，這些錢幾乎是這些年來兒女們所給您的全部生活費的大半啊！媽媽，現在我正給您燒紙錢。那里的生活費用高嗎？您能找到市場嗎？您千萬不要那么節儉了，如果錢不夠了，您托夢給兒子吧。媽媽，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不讓您這么節儉，一定不會讓您匆忙離去，從今而后，兒子有再多的錢，可您怎么才能花得到呢？

媽媽，您為什么要匆忙離去？您該讓兒子再叫您一聲媽媽，您該讓兒子再陪您說一次話，您該讓兒子為您買一次最好的蘋果，您該讓兒子帶您上醫院作一次檢查，您該讓兒子再做一次您愛吃的豬腳啊……

媽媽，你為什么要匆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