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田和他的無利潤舊書網站

孫雨田是個愛書如命的人。可是，很多他想要的好書在書店里買不到。什么時候，一點鼠標就能買到所需要的書呢？多少年來，他一直癡癡地做著這個夢。

為了圓這個夢，他1999年從山西財經大學畢業后，帶著媽媽煞費苦心籌備的2000塊錢來到北京。在剛剛落腳幾天之后，孫雨田的錢已經只剩下不到1000塊了。他想，為了生存，必須迅速找到工作。他騎車騎得飛快，但不知道哪里才是該去的地方。他睡過北大的草坪，喝過人民大學廁所水管里的自來水，躺過民族大學的長椅。那時，他做夢都想聽到叫他去面試的傳呼機的響聲。終于，他找到了工作——在月壇北街，非常有名的專門做圖像和三維動畫的公司——北京水晶石電腦圖像有限責任公司。

痛苦的起步，每天只有20位網友訪問

在北京水晶石電腦圖像有限責任公司，孫雨田勤奮地工作，很快解決了溫飽問題，并且口袋里有了盈余。他再次想到了那些渴望讀書渴望讀好書的人。如何讓他們能以最少的錢買到最好的書呢？

2002年3月的一天，愛書人孫雨田和另一個愛書人孔凡賓在清華大學的食堂里見面了。他們聊到了舊書、聊到了網絡。于是，他們產生了一個新奇的構想：以“校園二手書”作為經營的主攻方向，經營舊書，開一個店叫“孔夫子”。因為他們看到，大學畢業生會把很多書當廢品賣掉，而這些書大部分是即將入學的新生所需要的。“孔夫子”要做一個中間橋梁，這個平臺的最大特點就是無償為廣大讀者服務，就這樣，世界上最大的舊書網產生了。

就在孫雨田興奮地規劃“孔夫子”的第五天，孔凡賓打電話過來說他去美國的簽證下來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憂傷，孫雨田很失落，但他仍無比真誠地祝福孔凡賓。

孔的出國，留給孫雨田的是責任。這么好的想法，不做顯然是太可惜了，去做吧，一個人真感覺力不從心，他當時還準備考研，工作盡管穩定，但壓力卻很大。經過幾天的苦苦思考之后，他最終還是決定要做這個網站，只是揚長避短，只做自己擅長的，只做網絡平臺。而且要在網站的宣言里旗幟鮮明地講出來——本站不做任何具體的交易，也就是說，孔夫子不以盈利為目的，只為天下讀書人買書提供方便條件。

2002年5月1日，孫雨田寫下了“孔夫子舊書網”的第一行代碼，并且在隨后的一個月內，完成了全部基本程序的編寫工作。盡管當時的思路和現在的想法有很大的不同，但網站畢竟誕生了。“五一”勞動節期間，孫雨田去了地壇書市，目的很明確，就是找找看有沒有舊書店，他希望能拉到孔網書店聯盟的第一個店主。轉遍了整個書市，孫雨田只看到一家舊書店，于是他興奮地找到老板，介紹做網站的想法并希望他能把書放到網上賣。對方聽后一臉茫然，簡單應酬幾句就把他打發了。

那時，在舊書圈里，孫雨田一個人也不認識。他覺得自己像一個手舉巨大平臺的孤獨英雄，環顧左右，連個同路人也看不到。“孔夫子舊書網”當時的定位僅僅是限于在校大學生，蕭條是可想而知的，每天的訪問量50次，其中有30次是他自己看有沒有人訪問。他眼睛盯著屏幕，嘴唇抿得緊緊的。

孫雨田能做的就是不停地修改代碼和到處搜索有關舊書的相關網站，對下一步的打算，沒有任何具體規劃。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近半年，網站冷冷清清。身邊的朋友紛紛勸他放棄，因為看不到任何希望。當時的他，執著得像一頭犟牛，他就想辦成這件事，一件可以做一生的事情，一件可以當做事業而為之奮斗的事情。盡管網站訪問量少，舉步維艱，但他每天仍然堅持到其他網站發帖子進行宣傳。

眾網友相助，“孔夫子”長大

2002年的10月，孫雨田認識了一個叫“胡同”的網友。

那一天，孫雨田在天涯網站上發了一個宣傳“孔夫子”的帖子，很快，一個叫“胡同”的人給他回了帖，這是當時惟一給他回復郵件的人。孫雨田收到“胡同”的郵件，感覺受寵若驚。于是，立即把電話打過去，“胡同”是舊書圈里的老“江湖”，一個愛書愛到發瘋地步的年輕人。孫雨田總算找到了知音，在很短的時間里，兩個人談成了鐵哥們。那時，他們每天都要打上一個多小時的電話，就這樣暢談了兩個多月，后來，兩人終于見面了，“胡同”的正直義氣，以及超凡的收藏水平，讓孫雨田很自然地想到了孔凡賓，不知為什么，他認定這個人會幫自己，幫“孔夫子”網站。于是，他們的電話成了熱線，每天都要進行幾個小時的商量和溝通，幾個月后，他們共同完成了“孔夫子舊書網”的提升。

經“胡同”介紹，孫雨田認識了《中華讀書報》的記者張引墨，很快，《中華讀書報》在“舊書尋蹤”一欄中向讀者推出了“孔夫子”。那天，孫雨田的激動無以言表，他一遍又一遍地自言自語：“‘孔夫子’已經能夠上報紙了，我的努力沒有白費”。他暗暗下決心，要投入更大的精力把“孔夫子”網站做好。這種癡人般的自我激勵，讓他在重重迷霧之中看到了新的希望。

在那段艱難的日子里，孫雨田與“胡同”，總是在一起喝酒聊天，一聊到舊書，一聊到“孔夫子”，他們就能聊到凌晨三四點。每一天，都讓孫雨田飽嘗了永難忘懷的幸福感。不久，通過“孔夫子”網站，孫雨田又結識了網友“國槐”、“五味子”和“二爺”，這些人是他最早見面的忠誠的網友，他們常常請孫雨田去莫斯科餐廳吃飯，在那里他們大談特談舊書，談“孔夫子”的現狀和未來。他們談話的內容涉獵很廣，但方向只有一個，就是堅信這個網站的前途一定是金光大道。

漸漸地，“孔夫子網站”的訪問量開始增大，這當然是個好兆頭。孫雨田還沒有高興夠呢，卻遇到了“非典”。“胡同”很有預見地對他說 ：“不要擔心，也許‘非典’還能給我們帶來運氣呢。大家都足不出戶，他們不上網干什么？你等著瞧好吧！”在那些個日子里，孫雨田每天清晨起床，帶上昨日的飯菜，喝上一包板藍根，戴上口罩，騎著單車，伴著稀稀拉拉的人群去為網站奔波。

然而，孫雨田萬萬想不到，“非典”真的像“胡同”預言那樣幫了他。人們把自己鎖在了家里，“非典”讓大家突然想起了通往外界的還有網絡，“孔夫子”網的網民數量在那個時間增加得很快，不斷有網絡書店加盟進來。在“胡同”等人的幫助下，網站越來越精致。其直接效果是，“孔夫子”迅速躍上網絡的潮頭。讓孫雨田大喜過望的是，網上的銷售量已經超過了中國書店的所有店的總和。“非典”不僅給網站帶來了流量，也給孫雨田提供了充分的時間，讓他修改孔網，這是多么的難得可貴。接下來，孔夫子逐步進入了快速發展時期。

孫雨田和“胡同”是朋友，更是知己，但男人之間的友誼是不需要多用語言表述的。有那么多和“胡同”一樣的網友為網站作了很多貢獻，對他們的幫助，孫雨田內心永存無盡的感激。

有了合作伙伴，“孔夫子”一步登天

為辦網站，孫雨田已經花費四五萬元了，作為一個京城里的打工者，他已走到了彈盡糧絕的境地。網站接下去的發展，他已經無力承擔。如果不引入合作者，網站的結局就是坐以待斃，靜靜等待倒閉。

為了維持網站的基本開銷，孫雨田不得不回山西老家開一家電腦公司。在山西，憑借自己高超的電腦技術，他的公司很快實現了盈利，他把公司交給家人經營，懷揣現金，再回到北京，投到網站建設上面。他和“胡同”商量改變網站面臨的困境。他們試圖尋找一個合伙人，既能給予資金的支持，又能和他們想法一致，那就是不改變網站的非盈利性質。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擺脫目前的困境。他們先后接觸到了一些有經濟實力的人物，進行一輪又一輪的合作洽談。可是，人家都因為看不到網站的盈利前景，而草草結束了談判。直到他們認識了和老師，一個真正懂舊書、熱愛舊書的人，一個真正樂于投入而不計回報的人。和老師的加盟，使網站很快有了第一臺自己的服務器，“孔夫子”網站如虎添翼。

然而，這臺服務器卻總是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為了解決這些問題，孫雨田又認識了網友“晴空月”，這樣，網站就有了強大的技術保障。從結識的那一天開始，無論網站的服務器出現什么問題，無論時間有多晚，只要孫雨田打個電話，“晴空月”總能立即跑過來處理服務器的問題，總能化險為夷。“晴空月”的技術是IT業界頂尖的，但他敬重的仍然不是“晴空月”的技術，而是他的責任感，是他對事情負責到底的態度。這幾年如果沒有“晴空月”這個合作伙伴的鼎力相助，“孔夫子舊書網”不會渡過一個又一個技術難關。孫雨田常說：“做事是一時的，朋友是一世的。非常感激上蒼能讓我交上像‘晴空月’這樣值得相識一生一世的朋友。”

孫雨田和網站總版主“一世永飄”的初次相見是在2003年的冬天，在那個叫“劉一鍋”的飯店。文化是條寬大的紐帶，舊書是這條紐帶上結實的扣子，兩人一見如故，并且緊緊地聯系在一起。飄姐也成了他的合作伙伴，成了他的總參謀長。每當他有了新的想法，他都要說給飄姐，征求一下她的意見。在這兩年多的溝通和交流中，飄姐的熱情和好人緣是他感觸最深的。飄姐的熱情讓她義務組織了兩次非常成功的網友聚會，飄姐的熱情讓她不厭其煩地處理網站的各種復雜的事務。在“孔夫子”網近兩年的發展中，飄姐讓網站更加具有凝聚力，使網友之間有了更加和諧的溝通，孫雨田常說：網站真的很幸運，幸運地遇到飄姐，幸運地走到今天。

“孔夫子”從此一步登天

如今，“孔夫子舊書網”是目前全球最大的中文古舊書交易網站。網站的“書店聯盟”擁有在線書店有1500多家，圖書260多萬冊。網站“在線拍賣”區，每天平均有近1000件圖書拍賣。“夫子社區”則聚集了近10萬名網友，論壇每天有幾千個帖子的發言和討論。截至2006年10月6日，網站的“書店聯盟”擁有書店1900多家、圖書4078920冊。網站“在線拍賣”區每天平均有1300多件圖書拍賣。“夫子社區”則聚集了13萬多名網友，論壇每天有幾千個帖子的發言和討論。近兩年，“孔夫子舊書網”越來越受到媒體關注，自網站創辦至今，已有上百家媒體對“孔夫子舊書網”進行報道，如中央電視臺、人民網、《中華讀書報》、《文匯讀書周報》、河南衛視、《聯合早報》等。

據估測，目前“孔夫子舊書網”的中文古舊書交易，相當于全國地面書店中文古舊書交易額的1/3，加盟的書店遍及全國。僅“在線拍賣”和“書店聯盟”兩項的交易額每年就已達到7320萬元/年，如果加上自由交流的交易額，基本上一年在一億元左右。然而，孫雨田依然是個清貧的人。從網站創辦至今，連借債再加上自己投進去的錢，孔夫子已經花了100多萬元。國內外有很多巨商大賈找到他，表示要出巨資買下他的“孔夫子網站”，都被他一一拒絕了。他擔心網站落到那些人手里，會變成商業性的網站，從而損害廣大網友的利益。孫雨田是個文化殉道者，不是文化其表商販其里的偽知識人，他對文化的姿態永遠是虔誠的跪拜，他愿意為此隨時犧牲并犧牲一切。他說，他特別喜歡屠格涅夫的散文《門》，他常常想起文中那個典型形象，他愿意做個那樣的人。

這就是孫雨田，一個可以暴富卻固守清貧的人，他不改初衷，辦網站的宗旨堅決不變，他頑強地堅持免費的原則。

義務為天下讀書人提供購書平臺是打工仔孫雨田過去現在和將來的追求。他的最高目標是把“孔夫子網站”辦成中國傳統文化的信息和資料中心。

（作者單位：《沈陽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