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無論是藝術與倫理密切的歷史關聯,還是藝術與倫理共同的真、善、美的終極目標,都說明了藝術需要回歸倫理的規約。藝術設計中美、善相通的內在邏輯需要藝術設計以倫理內涵來約束,只有超越了現實的功利境界和審美境辦上升到至倫理境界,才能為人類和社會發揮應有作用。
[關鍵詞]藝術;藝術設計;倫理;回歸
[中圖分類號]J0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7)02-0151-02
藝術以感性的形式來表達藝術主體對人生、世界的看法和體驗,以審美形態呈現給受眾,也把藝術主體的審美意愿和倫理判斷傳遞予受眾。現代琳瑯滿目的藝術派類所表現的不同技法和理念,往往會使人迷失在審美標準和價值判斷的途中,特別是“藝術獨立”的觀念更使一些作品在技法表現上恣意汪洋,而作品深層的精神和倫理內涵卻無從尋找。然而無論是從藝術所代表的文化意識形態性還是從藝術的歷史發展看,藝術和倫理從來就不能割舍相互的關系,藝術的長遠發展,也理應再次回歸倫理。現代的藝術設計是藝術與實用的結合,與人的生活密切相關,要使藝術設計不只停留于功利境界而真正成為藝術,則更需要從功利和審美的境界上升到倫理境界。
一、藝術的倫理指歸要求理性回歸
1.藝術與倫理有著密切的歷史關聯
自儒家以來,藝術在發展過程中,因特定的社會倫理氛圍而時時帶著濃重的倫理色彩。
李澤厚、劉綱紀在《中國美學史》中提出:“在世界各大民族和文化傳統中,中華民族是最重視倫理道德作用的民族之一。這一點深刻地影響了中國哲學和中國藝術……”[1]。
在中國古代大量對圖騰崇拜的藝術再現是為了表現藝術所倡導的意義、精神和信念。因為圖騰本身是先民對意義和信念的追求,而通過這種方式來鞏固作為精神、信念的圖騰,使群體意識上升為類意識,從而成為整個社會意識形態的支柱,同時也實現了人們內心所尊崇的審美觀、倫理觀和世界觀。
中國古代藝術的價值取向在于以儒家倫理觀念為主體的倫理追求與實現。“天人合一”的思想在中國古代具有深厚的哲學根基。這種思想在藝術中具有藝術主體之心性與社會倫理之序相契合的突出特點。倫理之人創作倫理之藝術完善倫理人生,是古代藝術的主體論和目的論。《樂記》中便已有了很明確的表述:“夫樂者,樂也。人情之所以必不免也。故人不能無樂。……使其聲足以樂而不流,使其文足以辨而不忄[HT6,6”]思,使其曲睦、繁省、廉閔、節奏,足以感動人之善心,使夫邪污之氣無由得接焉。”[2]“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動于中,故形于聲。聲成文,謂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恕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聲音之道,與政通矣。”[3]《樂記》的表述說明在古代藝術是根于心、動于情、通于政、歸于善的,最終善的指歸,是生于內心之善,即“足以感動人之善心”。倫理從其外化形式看是外加的規范意志的約制,當我們從古代“天人合一”的社會視角來看,這時的社會倫理是達到“天之道”或“序”,而這種“天”之“序”其實并非如西方的上帝那樣抽象,而是人賦予了“天”某種特定解釋,通過“天”來實現人的社會秩序。[4]倫理規范是社會群體共同體認 的規約和秩序,也是藝術主體心性的生發與指歸。這樣社會群體的倫理規范便自然而然地與藝術主體的心靈活動、藝術情感取得深層呼應,所以藝術主體便自然以倫理為出發點和歸宿點,其生命追求也就群聚為類的倫理追求。“中國先人把道德倫理規范體系建立在個體發自內心的情感之上,它的好處在于將個體的修養和社會的教化融為一體,打通了個人、家庭、社會與國家之間的界限,使之成為一個相互聯系的統一整體”,[5]這也正說明了“天人合一”的倫理秩序和藝術主體的生命追求是殊途同歸。因為只有“修身”了,才能“治國、平天下”,因為古代藝術中從來就不缺少“修身”情感的融入。這種情感的表述既與心性相契合(善之所歸),又與社會倫理相契合,從而達到社會倫理與藝術主體心性的融合,也達到藝術治世的倫理融合。
2.藝術與倫理的目標共渡——真、善、美
回望歷史,中國封建藝術的主流是“成教化,助人倫”。這里道出了兩層意思:一是藝術所代表的意識形態作用。藝術創作必須能夠體現社會進步的客觀要求,能夠反映社會成員的審美追求和倫理標準,這樣藝術的意識形態作用就能得以發揮。儒家的倫理道德觀經由變異成“天人合一”的統治觀,說明在當時是符合社會進步的,并為大多數人接受的。因此“天人合一”的統治觀也借助藝術形式加以宣揚,是通過藝術這種特殊社會意識形態來影響和教化大眾。二是藝術本身所蘊涵的教化特征。藝術的文化功能的現實落腳點是教化。古代社會特別重視禮樂治國,同時也重視詩畫的輔政功效,雖然這樣的教化帶著強烈的統治階級色彩,但其所借助的藝術形式不僅滲透了強烈的倫理色彩,而且其要達到的也是倫理目標——風化社會、教育大眾,弘揚統治階級的倫理觀。封建社會藝術的重要效用之一是教化。如畫家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論》所述:“大畫者,成教化,助人倫,窮神變,測幽微,與六籍同功,四時并運。”王延壽在《魯靈光殿賦》道出:“圖畫天地,品類群生……晉以誡世,善以示后。”藝術在歷史上作為弘揚倫理觀的手段,使藝術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治國方略,這種深厚的倫理積淀使藝術主體自覺不自覺地肩負起自身的社會責任,使藝術的政治化傾向明顯。雖然在某種程序上限制了藝術主體的創作本真,但這也并不是說藝術脫離政治獨立就能割離藝術與倫理的聯系,相反,正是統治階級巧妙地利用了藝術的倫理價值達到其統治和教化的目的。
藝術的感性與倫理的理性似乎是一對矛盾,這也正是藝術發展中碰到的倫理困境:現代藝術的價值失落,藝術設計中的功利化膨脹。因為藝術受制于一定社會條件,所以只有藝術與倫理契合程度的不同而沒有純粹的“藝術獨立”,“藝術獨立”必然導致藝術的價值失落及其帶來的道德危機。解決這些困境并不是要把藝術與倫理剝離開來,而恰恰是把兩者融合起來。不論是作為統治階級的還是整個社會意識形態表現之一,藝術本身的表達都是一種價值評判標準,而這種評判標準要以一定的是非、榮辱、美丑之分為基礎前提的,脫離了這個前提基礎而去談藝術只能淪為技法表現和感官快感的“奴隸”。藝術創作中的價值失落和道德危機對社會受眾的危害比藝術作品本身更可怕。
從終極目標看,藝術教化與倫理道德在真、善、美的終極目標上殊途同歸。藝術從形式來看是理性見諸于感性,倫理是感性見諸于理性的。粗看藝術與倫理似乎不相融合,但在塑造人格、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方面兩者是可以互相融合的。藝術的終極目標是真善美的和諧統一,而真善美因為付諸現實的人性才能得以真正體現和傳達。藝術不單是技法性的表現,同時也是社會性審美價值的彰顯,藝術的終極目標使人類完善自己并獲得健康的人格理想。人性一直是藝術創作的不竭題材,但人性中亦有善惡之分,藝術要弘揚什么、避棄什么,亦應是藝術創作要在技法之外明確表達的內在價值取向。在現實社會中,藝術與倫理的融合也是可實現的。一方面,針對工具理性的弊端,藝術通過感性化、動情化的表達促進理性向感性滲透,以培養健康完美的個體,克服過于理性導致的刻板化、程序化、機械化的弊端;另一方面,針對生存的網絡化、文化大眾化所造成的感性沉淪、意義缺失,倫理精神的介入可以促進理性向感性回歸,以培養超越的人生境界,克服過于感性造成的心靈的自私性、偏執化、低俗化的弊端。通過藝術感性與倫理理性的交互作用,人的能力得到全面發展,人生境界得到自由超越。
無論是藝術與倫理密切的歷史關聯,還是藝術與倫理共同的真、善、美的終極目標,都說明了藝術在當代多元化發展的過程中,能真正保持它的魅力并且不失其本真的話,依然需要回歸倫理的規約。
二、現代藝術設計的功利需要尋求倫理回歸
因為藝術與倫理有著密切的歷史關聯和共同指歸,所以要使藝術能夠更好的體現美感、傳達精神意蘊,就必須在藝術創作中滲透倫理內涵,時時用倫理的視角來觀照藝術創作。但作為工藝美術藝術設計就不可避免地遇到一個倫理悖論:即藝術設計發展的實用層進性必然導致的消費欲望、節約資源、生態等難題之間的矛盾。因此有觀點認為藝術設計無需追求純藝術的倫理價值取向。實際上純藝術和藝術設計在重商業功利的當下更需要追求倫理境界。李硯祖在《從功利到倫理》一文指出:藝術設計有三種境界:功利境界、審美境界、倫理境界。他認為功利境界反映藝術設計遵循的實用原則和合規律性,是人的理性精神的反映;審美境界是超越功利羈絆,進入人生命精神的產物,是感性的合目的性存在;倫理境界是最高境界,具有理想性特征,實存于功利和審美境界之中。[6]藝術設計是為了提高人的生存質量,藝術的終極目標是真、善、美,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它們的終極目標是殊途同歸的。倫理約束缺位的藝術設計只會無限刺激人類的“物質欲望”,無休止的物欲追求導致無限浪費,最終與人的全面發展背道而馳,最終也導致人類整體道德水平的滑坡。
藝術設計因關乎現實生活,所以要科學實用,因關乎“藝術”所以要保持正確的審美價值判斷。而美、善相通的內在邏輯更需要藝術設計以倫理內涵來約束,也需要藝術設計自覺擔負起必要的倫理責任。藝術設計只有超越了現實的功利境界和審美境界,尋求到功利、審美倫理和諧統一的至高倫理境界,才能為人類和社會發揮應有作用。
藝術設計的倫理回歸本質上呼喚一種人性關懷,要求藝術設計以責任倫理為己任。責任倫理最大的特征就是將無具體指向的抽象價值轉向一種切實地對自己的行為后果負責的未來型價值觀。[7]透過現代社會的工具理性,人們更渴求對心靈的關懷。責任倫理以關懷為出發點,達到群體對個體、個體對自身、個體之間關懷以及人類對其他生命形式與整個生態環境的關懷。藝術設計既是現實生產和消費水準提高的表現,也是人類追求文明與進步的表現,是人類懂得如何在生活方式中保持一種文明的與審美的精神內涵。從某種意義上說,倫理內涵是藝術的靈魂。如果說在純藝術領域,藝術倫理內涵的匱乏是因為其高于生活的話,那么在藝術設計中,因為其與生活的息息相關則更需要倫理的回歸。一次性產品的設計與消費、功能主義的設計、工具理性的膨脹,急切地需要藝術設計回歸到體現審美和人性的倫理軌道。首先,從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長遠目標看,都要求在藝術設計學科體系中增加設計倫理部分。包括從微機倫理到宏觀倫理的各種層次,并應與設計意識、設計方法論等成為藝術設計學科中一個穩定的組成部分,使藝術設計為實用、審美、倫理和諧統一的過程。其次,藝術設計的倫理回歸必須真正實現“以人為本”。“以人為本”涉及到為人的實用功利性、環境與發展諸問題,也涉及到藝術設計意志的合理性、設計的自律、人的主體性需求的極大認同等問題。這就要求藝術設計不是站在物品生產的低層次,而是要站在人類文明進程的高角度,力避利己短視的設計,從利他、利人類、利生態可持續發展的角度設計充滿人性關懷的藝術品,而不是冷冰冰的工具。
[參 考 文 獻]
(1)李澤厚,劉綱紀.中國美學史(第1卷)(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4:23.
(2)荀子·樂論(M).
(3)樂記·樂本(M).
(4)高楠.倫理的藝術與藝術的倫理(J).社會科學輯刊,1995(5):144.
(5)陳谷嘉,朱漢民.中國德育思想研究(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22-26.
(6)李硯祖.從功利到倫理(J).文藝研究,2005(10):101.
(7)許平.關懷與責任(J).美術觀察,1998(8):6.
(責任編輯:王袁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