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賦》是北宋著名文學家蘇軾被貶黃州時創作的一篇奇文,千百年來倍受稱譽。我們的教學重點是要引導學生欣賞本文詩化的語言,品味文中水乳交融的情、景、理,體會作者樂觀曠達的生活態度,而要完成這一系列審美活動,就必須抓住文中的一組關鍵意象——“水”與“月”。大文豪蘇東坡似乎對“水”與“月”情有獨鐘,無論是開篇的寫景,還是中篇的抒情說理,抑或收篇的主客同樂,始終都是抓住“水”與“月”這組關鍵意象來完成的。“水”與“月”就是貫穿全文的一條紅線,串連起文中的情、景、理,讀來讓人時時覺得置身于水光月色與水聲月影的交相輝映之中。
一、以“水”“月”繪景
文章開篇,“蘇子與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時為“七月既望”,正當月圓之時,只是天色尚早,月未出山,放眼江面是“水波不興”,水靜心亦閑,于是欣然與客飲酒待月,“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此時的作者心靜如水,酒興高漲而詩情大發,正是賞月好時光,則自然吟詠“明月之詩”,眼前景引出詩中月,但又何嘗不能理解為是蘇子意欲以詩中月引出現實月呢?
片刻之后,“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皓月當空,水面如鏡,月下的世界是“白露橫江,水光接天”,這是直接寫水光月色。月光灑落江面與水霧浸潤相融,使整個世界籠罩在一派飄渺朦朧的水光月色之中。在作者的生花妙筆之下,月色籠水,水波含月,共同營建了一個物我兩忘、悠然自得的人間仙境。置身于如此曼妙的境地,怎能不讓人心懷舒暢,沉醉其中。
二、用“水”“月”傳情
過渡段中,蘇子面對良辰美景“飲酒樂甚,叩舷而歌”,歌的是“桂棹兮蘭漿(間接寫水),擊空明兮溯流光(間接寫月,直接寫水)”。以水與月引出望“美人”而不得的無奈,盡顯仕途失意,抱負不得施展的憂悶情懷。在這種情緒的感染下,又有客以“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喑啞簫聲應和,先前如詩如畫的水與月此時似乎也順應作者情感的變化著上了一層抑郁悲涼的色彩。本淡于作者情感世界之外的水與月,在此情此境中逐漸顯影,并參與到作者的情感表達之中,水光月色與作者郁積心中的情感渾然一體。
下文寫客悲從中來,同樣是抓住“水”與“月”來行文的??蛷某啾诼撓氲匠啾谥畱?,首先道出的是曹孟德在江心的樓船上,橫槊所賦的“月明星稀”。雖然孟德與周郎已被大江淘盡,但“吾與汝”又“漁樵于江渚之上(暗寫水)”??退д呤恰拔嵘汈А?,所羨者是“長江之無窮”(直接以水為喻),所希求者是生命的永恒——“挾飛仙以邀游,抱明月而長終(直接以月為喻)”。綜合客之所思、所哀、所羨、所求,無一不是緊扣“水”與“月”這組意象來展開的。
三、借“水”“月”明理
在主客答辯中,蘇子針對客的思、哀、羨、求,仍以“水”與“月”為喻。蘇子首先提醒客“亦知夫水與月乎?”然后進行論證:“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江水永在流逝,但江水還是那個江水),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圓缺永在變化,但月亮還是那個月亮)。”然后再從哲理上作類比分析:“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水在流逝,月在盈虧,人生短暫)”,“自其不變者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水未嘗往,月卒莫消長,物與我永存)”。作者讓“水”與“月”這組意象再次顯示其明理魅力,將短暫與永恒的人生哲理闡釋得形象明了。
回答了客問之后,蘇子話題一轉,勸客充分享受這良辰美景,享受這生活的樂趣,仍舊以“水”與“月”為喻?!拔ń现屣L,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而吾與汝之所共適”。江上清風,山間明月,既自成風致,又為人所共有,當然應如李白所言“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至此,文章似乎言已盡,意已窮。但在結尾的幾句話中,作者還是以“水”與“月”作結:“相與枕藉乎舟中”——船行水上,人在舟中,似聞泠泠水聲:“不知東方之既白”——東方曙光已現,西天淡月猶在,又可見淡淡圓月。言已盡而味無窮,篇已卒而意不盡。作者以“水”號“月”開篇,又以“水”與“月”作結,形成一個完整的圓形結構,在意象上與江水日夜奔流、循環往復,明月東升西落、陰晴圓缺相呼應映襯。水,隨物賦形,容納萬物;月,明朗高潔,俯照眾生。水與月所隱喻的性情品質、人生態度又彰顯出作者曠達樂觀的大智慧與大胸懷。細細把玩,妙不可言。
作者就是這樣緊緊抓住“水”與“月”,以它為美景,用它來抒情,拿它來說理,再用它來抒寫自己樂觀豁達的生活態度和結束全文。細細品味,真可謂“妙處難與君說”。如果再深味《后赤壁賦》,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李艷,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育碩士;章尚元,教師,現居湖北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