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讀余秋雨的作品,覺得他的話題太沉重。可是很快,我就被他的執著與坦誠所打動。隨即,在學習高中第三冊課文時,又和同學們一塊重新研讀了他的《道士塔》;不久,又在初中新教材上看到了他的《信客》,在高中新教材上看到他的《都江堰》;復習“現代文閱讀專題”時,在復習材料中,毫不費力地就又找到了他的《遠征》《永恒的坐標》《石筑的易經》《書海茫茫》《夜雨詩意》等。我驚奇地發現,文化文學界人士已經在引領青少年,讓他們通過余秋雨的作品來回視中國的歷史,回看中國的文化。
他的《文化苦旅》由一個個廢墟帶出文化感悟;《千年一嘆》是對歐洲文明的考察結果,同時也是對中華文明與文化的理性思考;而《山居筆記》又把一個個極為前沿的文化難題端到了廣大民眾面前;《流放者的土地》借東北的流放者來討論中國文化的生存災難;《脆弱的都城》首次鮮明地提出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缺少城市文明的遺憾;《抱愧山西》借岳麓書院來討論文化應該如何來救助愚昧的災難……以上這些文章,被余秋雨先生本人概括為一個總題目:中國文化與社會災難。毫不夸張地說,這是迄今僅有的研究災難與文化的宏偉巨制。《山居筆記》后半部分的文章,余秋雨先生確定的總題目是:中國文化的精神歸宿。
讀得再深入一些,我們就能從他的作品中或感性或理性地感受到中國文化的精粹,也感受到余秋雨先生所說的他對這種文化的“恭敬和憂傷”。余先生是那種樂意把筆浸潤在歷史滄桑之中,眼睛卻時時關注著今天、也眺望著明天的文人。他身上那種非我其誰的使命意識,那種深入骨髓的強烈責任感,使人感覺他就像一個旗手,一個即使是跪著爬著也要把那面文化大旗插上峰巔的旗手。我真的被感動了,那么不易被感動的我卻感動了!
幾乎是任何一部作品,他都毫不避諱地將自己、將自己的內心世界袒露給世人。他的口氣,他的心態,他的神情,這些感性的東西像清晰的圖片一樣投射到他的作品中,我們明顯地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他的喜悅、他的傷痛,感受到他發自靈魂的呼喊。如《道士塔》、《遠征》等。有很多艱深的話題,他用自己的誠懇之心去左右語言,從自己的親身經歷和真實的感受入手,引入感情,并牽動讀者的情感。
例如,《一個王朝的背景》是通過對清代歷史的重新認識來探討中國民族主義的思維陷阱。他開頭卻從每一個中國人從小就在歷史課里產生的誤會說起,一下子把所有的讀者都帶入進去了,而且帶得那么平等。又如,他要通過對清代晉商的升沉來探討中國商業文明的命運,卻也從自己對山西的抱歉之情說起,由一種頗有普遍性的誤會和無知引入論題。以“我”入文,講自己之所感,述自己之所思,且隨時用現身說法,用他的誠懇、率真與坦誠征服了包括我在內的許多讀者。
有人說,余先生是用生命的熱力去熔化最前沿、最深刻的文化思想,并將之熔鑄成美的形體,呈現在讀者面前,這句評價是非常恰切的。
他在巧妙的場景設置中給讀者回放著歷史圖片,而又不是單純的歷史圖片,許多歷史人物連同現代人,連同作者自己都出現在這些圖片之中,并且是同臺對話,就像演出舞臺劇。如《道士塔》寫王道士粉刷壁畫、自塑天師和靈官像一段:“今天我們走進這幾個洞窟,面對慘白的墻壁,慘白的怪像,腦中也是一片慘白。我幾乎不會言動,眼前直晃動著那些刷把和鐵錘。‘住手!’我在心底痛苦的呼喊,只見王道士轉過臉來,滿眼困惑不解。是啊,他在整理他的宅院,閑人何必喧嘩?我甚至想向他跪下,低聲求他:‘請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我腦中依然是一片慘白。”
是的,在真實的文化遺跡面前,他曾多次虔誠地跪拜;而“面對”毀掉文明的行為,他的屈膝顯得那么凄慘。
他的作品,無疑地,給當今那些忘記了傷痛、甚至忘記了本源、在精神文化方面迷失了自己的人們開了一方良藥。
他的散文集《文化苦旅》獲上海市出版一等獎,上海市文學藝術優秀獎,臺灣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金石堂最具影響力的書獎。《山居筆記》獲海外華文文學最高獎——臺灣聯合報讀書人最佳書獎第一名。他自己也被授予“國家級突出貢獻專家”稱號,入載多部世界名人錄。但是,這一個個沉甸甸、金燦燦的獎杯,在他眼里卻遠沒有他捧起的那些“文明的碎片”珍貴。
當然,中國人身上的那些積重難返的惡習,尤其是那些直指余先生的誹謗和毀譽,也曾讓余先生悸怕,但他過后釋然了——《我做了模特》、《沒那么重要》和《酣睡寒風中》,只幾句就表明了他的態度。有人說,余先生的其他作品,即便是寫大災難、大恐怖,也多多少少隱含著樂觀、堅毅的魂魄,但他的《借我一生》卻是悲觀的。有人說,他對自己接受災難挑戰的勇氣相當滿意,卻對今天身處的文化環境非常失望,甚至,有點憤怒。是的,作為文化陣地的堅守者,他有資格去失望和憤怒,他對中國文化的深愛以及對文化命運的無奈,使他的作品充滿了濃重的歷史滄桑感。但是,我不相信他會停筆,更不相信他會停下他的腳步。如果說再次“山居”,也可能是作短暫的思考,因為他要搭建一座橋,一座引領人回家的精神文化之橋。我相信他的作品會敲醒更多的人。他的七弦琴聲已有更多的人能夠聽懂。
劉素杰,教師,現居山東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