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都”蒙古族文化簡述

“德都蒙古”是對世居青海的蒙古族的稱呼。蒙古人自13世紀20年代進入青海這塊廣袤而高寒的土地上活動以來，到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已經(jīng)有700多年的歷史了。按其歷史本身的主要特點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時期，其間有成批的遷入，也有成批地移去；有過雄強的輝煌，也有過衰弱式微的歲月。蒙古汗國與元朝，雄強一時，睥睨寰宇，促進了中國邊疆各民族統(tǒng)一于一個政權之下，加快了各民族社會的封建化進程。元亡明興，居住在青海的蒙古族有的北遷，有的降附明朝被安置在原地或遷入內地，這是第一個時期。明代中葉以后，大批的東蒙古部落移牧西海。西海迎佛，傳播黃教，到神宗萬歷末年(公元1573-1620)式微，這應該說是第二個時期。第三個時期是明末崇禎年間(公元1621-1628)，衛(wèi)拉特蒙古在和碩特部固始汗率領下移牧青海，進而統(tǒng)一衛(wèi)藏喀木等地，“扶持黃教，建立汗國，兵強人眾，西裔大邦”。到了清朝雍正初年發(fā)生羅卜藏丹津反清失敗而勢力衰弱，人口銳減，直到民國時期人口只有二萬左右。但是她的民族文化的根基卻依然是根深蒂固，源遠流長的。特別是自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以后，其豐富多彩的各種形式的文化得到了史無前例的復興和發(fā)展，其深邃的文化內涵，充分地反映了當代德都蒙古族社會精神風貌和文化生活的新特點。其中民族民間文學更是斑斕多彩，它不僅是一種文學、文化現(xiàn)象，而且是蒙古族人民整個生活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蘊涵著蒙古族人民的思想、感情、道德觀念、禮儀風俗、宗教信仰、生產(chǎn)生活經(jīng)驗和方式等方面的內容和特點。然而，人們對于青海蒙古族文化的關注和研究還是處在初始階段，至今還有許多文化資源尚未開發(fā)和研究。這是我們需要和國內外的同行們共同努力。去發(fā)掘和研究的。

一、豐富的“德都”蒙古族民間文化資源

青海省海西地區(qū)是蒙古族聚居區(qū)。這個擁有極為豐富礦產(chǎn)資源的寶地，卻給蒙古族、藏族等兄弟民族提供的是一個十分艱苦的生活、文化環(huán)境。周圍山地海拔3500米至4500米，盆地內部平均海拔2600米——3200米，空氣稀薄，含氧量少。因此，曾經(jīng)被人們喻為“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風吹石頭跑”的荒漠之地。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卻鑄就了蒙古族人民艱苦奮斗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這個無限神力的“造物主”用她的嚴酷現(xiàn)實使人們懂得了欲大成者，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然而后成的道理。這一切都深深地蘊涵在“德都”蒙古族文化之中，成為他們求生存、求發(fā)展的精神支柱和順應自然、改造自然、利用自然、保護自然，把自然與人類自己融為一體的觀念和聰明才智。對于我們今天人類社會與自然和諧相處與共同發(fā)展，有著極為重要的借鑒價值，我們應該重視這一部分文化資源的開發(fā)、研究和利用。

“德都”蒙古族主要從事畜牧業(yè)，而游牧業(yè)是一種更貼近自然的生產(chǎn)和生活方式的產(chǎn)業(yè)。高峻的雪山和廣闊的草原對于他們來說，既是生產(chǎn)資料，又是生活資料的主要來源。正是這些自然存在給予了蒙古族人民生存和繁衍生息的物質基礎。因此，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十分親切和重要的。沒有雪山曠野，就沒有大河小溪；沒有大河小溪，就不會有草原、森林和噴發(fā)芳香的千姿百態(tài)的花朵，也不會有天上的飛鳥、地上的走獸，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會絕跡，人也會失去生存的條件而消亡。然而，這一切都離不開“萬物之主”，即蒙古族認為能給人類幸福，又會給人類帶來災難的變幻莫測，無時無刻都能在影響著草原、高山、大川、湖泊的“天”。“天”使人感到敬畏和神秘，于是。故事也就由此而生，由此而傳播、演變、豐富、發(fā)展，并且把人們的生活體驗、生產(chǎn)經(jīng)驗、自然感應、人際交往、倫理道德、思想觀念、信仰習俗等，都珠串般地連結在一起，形成了各種各樣的故事、神話、傳說、歌謠、諺語、格言、史詩等，并由此而構成了各種文化、習俗規(guī)范，諸如尊老愛幼、和諧善良、禮儀規(guī)則等等。當我們走進“德都”蒙古族地區(qū)的時候，不但會得到精神上的愉悅和享受，而且會感到它是一部讀不完的百科全書，使我們得到心靈上的震撼和思想的啟迪：蒙古族的這種貼近自然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以及與其伴隨共生的民族文化，使蒙古族養(yǎng)成了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態(tài)觀念和思維定勢。“而這一觀念已擺脫了原始自然信仰的羈絆，已成為這一民族自覺的保護自然，珍愛大自然的行動。”我們可以循著它展示給我們的“生命之路”，去探索萬物相依的生命線的秘密，走進蒙古族人民的心靈。

二、“德都”蒙古族的傳統(tǒng)宇宙觀

在各種各樣的八思巴蒙古語碑銘中，第一句碑文就是“依靠永恒天的力量。……”(作為全文的開首，這是為什么呢?我們不妨讀一讀關于蒙古包的一篇神話吧!它是這樣講的：古時候在天宮做了一個叫“喬日格·夏特德”的東西，天王把它扔到了人間，正好墜落在蕓蕓眾生互相爭斗、吞剝的這個大地的中間，人們就照著它的樣子制造了現(xiàn)在的蒙古包。……自從住上了蒙古包，人們才有了擋風遮雨、防御野獸、繁衍生息、安居樂業(yè)的日子。這個神話故事情節(jié)雖然十分簡單，語言也平淡無華。但它給我們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自然因素決定了某些自然條件下的生產(chǎn)方式，生產(chǎn)方式?jīng)Q定了經(jīng)濟類型，經(jīng)濟類型又有與之相配對的文化形態(tài)。”表現(xiàn)出極強的追求人間和諧的思想。

在“德都”蒙古族的思維模式中，“天”是主宰一切的，他們把自身生存、繁衍的意義總是與“天的蔭庇”相聯(lián)系，“天”給了人類的一切，掌握著人類生死、苦樂的命運。在他們的觀念中，人的生產(chǎn)與其對象的生產(chǎn)之間有著交感和互滲的作用。安寧感產(chǎn)生于虔誠的敬畏與膜拜之后，只有對“天”的崇拜，才會獲得心理上的安慰、平衡、幸福和快樂。也只有聽從“天”的擺布，才能使眾生相安無事，各得其所。蒙古包的包頂就是空曠無邊的天穹，而在蒙古包里生活著的人們就是在“天”的庇佑下，才有了吉祥、幸福、安寧的日子。但是，如果有人做了違犯“天規(guī)”的事，“天”就會降災于人，不是暴風雪，就是干旱、沙塵暴等。在這種情況下，牛羊必然會饑渴而死亡，使人賴以生存的大自然，倒成了人自身毀滅之地。所以，他們敬畏天，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于“天”，由此而形成了一系列有關蒙古包居室里的倫理、禮儀、習俗等方面的規(guī)范和生活準則。他們用自己的虔誠和想象去探究宇宙的本源，而且這種解釋往往是采取具體形象的方式。關于蒙古包的神話故事正是對于宇宙的形象解讀，是“德都”蒙古族人民的宇宙觀的形象展示。

三、人類是“自然家園”中的一個成員

在“德都”蒙古族的生命觀念中，是把人當作自然界萬物中一個成員來看待的。他們認為“自然”給了人類生命的全部，在他們的日常生產(chǎn)、生活的實踐中直接感受到了人離不開自然界的一切物種，人是“自然家園”中的一個成員，大家在這個家園里相互依靠、相輔相成、同生共榮，如果相互殘害，必然會遭受“天”的懲罰。例如，在他們心目中的巍峨高山就是至高無上的“神”，人們隨意燒山開荒、挖山取寶、濫獵禽獸，都是對“自然家園”中的兄弟的殘害，是一種罪孽，有可能引起“山神”發(fā)怒。而“山神”一旦發(fā)怒，就會山崩地裂，災難不迭，直接威脅著人們的生產(chǎn)和生存。因此，他們在長期的生產(chǎn)、生活實踐中直接感受到了自然界的一切都是互相依存，不可分割，共同處在一種共生共長的互動的關系之中的。因此，應該互相關照、互相愛護，親如兄弟，只可相生相克，不可相殘相毀。他們對自然物和自然力的崇拜，就是因為他們可以從那里得到生命的物質保障，同時也從自然界的生生不息的旺盛生命力中獲得人的生命力的啟示。人要向自然索取，求得生存和發(fā)展的物質基礎，就必須給自然以應有的回報，使自然與人類共生共榮，和諧發(fā)展。例如《獵人為什么不打帶羔的獵物》、《熊崽牛犢哥兒倆》、《黃牛斗群狼》、《香獐、大烏鴉和狼》、《金子泉》、《砍柴人》等等，都反映了這種思想和觀念。在這里，我們著重介紹一下《砍柴人》的故事梗概：在很早很早的時候，有一對老年夫婦和他們的獨生子住在一起，依靠狩獵為生。有一天兒子去打獵，一只瘸腿的黃羊跑過來，他就問這只黃羊：“你的腿怎么了?”黃羊回答說：“一個拿短槍的小伙子打傷了我的腿，正在追趕我呢，你一定是善良的哥哥，求你想辦法救我一命吧!”兒子答應了它的要求，救了它。后來，又遇到了拐腿的狐貍……他都沒有抓捕，而是救了他們的生命。回到家里，他向自己的父親說了這件事情，父親不但氣沖沖地批評了他，而且拿起木棒揍了他一頓，把他趕出了家門。他無可奈何，獨自一人流浪在野外。突然，他看見了一只快要餓死的烏鴉，于是，他就給烏鴉一點食物。又繼續(xù)向前走去。這只烏鴉吃了他給的食物，精神大振，直飛藍天，并在他的頭頂上轉了三圈，他卻沒有在意，直向前走去。走著走著，來到一個美麗的湖邊，看見許多人都在釣魚，當他看見一個人釣上一條魚，魚還在掙扎蹦跳，便急忙跑上前去，買了這條魚，當即把它放進湖里。他繞湖走了三天三夜，一位騎著白犏牛的白胡子老人走到他跟前，說：“小伙子，我們的龍王請你到他的宮殿里去一趟。”龍王的指令他不得不服從。在龍王的有意安排下，他不知不覺地做了龍王的女婿。從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放牧回來，都會吃到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但是，他卻見不到龍王的女兒。為了見到龍王的女兒，有一天，他沒有按照白胡子老人的安排，而是提前放牧回來觀察龍王女兒的行蹤，卻遭到了龍王的懲罰。后來，在黃羊的幫助下，才得到了龍王的原諒，并說這是對他的考驗。龍王把他叫到跟前，說：“你給我們做了不少有恩惠的事情，現(xiàn)在也該真正地當我們的女婿了!”就這樣，他才和龍王的公主舉行了正式的婚禮，迎來了父母，過起了幸福美滿的生活。這個故事正好說明了人與自然的相克相生的互相索取、互相回報的辯證關系，對于我們今天構建和諧社會、和諧

四、結語

中國古代的王夫之(明清之際的思想家)曾經(jīng)說過：“善師古者，旁通而善用之。”因為歷史不僅是人類社會的政治制度的發(fā)展、變化的歷史，而且也包含著人與自然關系發(fā)展變化的歷史。天下的任何事物，包括人事歷史變化，不能割斷與先前的和現(xiàn)在的事物的聯(lián)系，它們總是互相聯(lián)系、互相因依的。他們的變化也是無窮無盡的。“德都”蒙古族人民所創(chuàng)造的極為豐富、斑斕多彩的文化是他們全部生活歷程的真實而生動的寫照，又是我們應該繼承和發(fā)揚的重要的精神財富。當我們深入到“德都”蒙古族社會生活之中的時候。不但會受到感悟，而且更是一種美的享受，也是一種歷史的啟迪：在對待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問題上，要采取“智”和“德”并重的原則，將人的無限制的物欲引導到高尚文明的精神追求上來，保證人與自然的和諧發(fā)展。